郊外的青草遍野,那蒼翠的顏色甚是惹人喜愛。可在不遠處的涼亭內,兩個人的談話卻是大煞風景。
“是屬下親自將他踢落懸崖的。後來那陳衡風也跟着跳了下去。想那萬丈深淵,絕無生還的可能。”一名黑衣人單膝跪在儲益跟前,稟報着出襲的戰果。
聽得這話,儲益沉默了半晌,才透着陰狠地緩緩說道:“那羣人都非泛泛之輩。你立刻派人到那懸崖四周查探,看看可有出入的地方。死要見屍,若是活着,務必要斬草除根!”
“是,屬下遵命!”黑衣人拱手應了聲,卻並未離去,而是緊接着問道:“敢問將軍,那個丫頭要如何處置?”
“你等好生看管,本將軍留着她還有用處。記住,別讓那老頭知道了去!”
裴影雖是除去了,可儲益對他還是好奇得很。這才抓了凝兒,想從她口中探個究竟。
“屬下遵命,這就前去安排。”黑衣人說完,見儲益對着自己揮了揮手,便飛身離開了涼亭。不消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將軍行事可還順利?”黑衣人的身影剛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儲益便聽到一個聲音由遠及近地外傳來。
話音未落,一名頭戴斗笠,身穿長袍的人便出現在了他面前。現在雖是白天,那人又擡着頭,卻因那從斗笠上垂下的黑巾遮住了整張臉,儲益還是無法看清楚他的模樣。不過如今,他也不必再理會這些了。
“承蒙前輩指點,一切還算順利。”對來人,儲益倒還算是恭敬。
“哈哈哈哈……那老朽恭喜將軍了。”那人仰天一陣長笑後,對着儲益說道。
“應該是同喜纔是。”儲益臉上也是笑意盈盈:“只是有一件事,晚輩始終百思不得其解,還望前輩賜教。”
“將軍可是好奇老朽爲什麼要這麼做?”那人一語便道中了儲益的心事。
聞言,儲益並不意外,連忙點了點頭,說道:“若是前輩有意取那裴影性命,那晚又爲何出手相救呢?再則,前輩既已廢去了他的武功,便是可以輕易置其於死地,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前來知會儲益,而不親自動手呢?”儲益覺得那人的舉動太過匪夷所思。
“老朽行事古怪,將軍有疑慮也是正常。但誠如將軍那天夜裡所言,這江湖與官場一樣,都有着自己的規矩。只要能互惠互贏,將軍又何必執着於所謂的緣由呢?”很明顯,那人不願透露隱情。
儲益也知再問下去也是徒然,只好作罷。反正現在這個結果對他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即是釋然一笑,對着那人拱手低頭說道:“前輩所言甚是,是儲益唐突了。”
說話間,只覺一陣風起,擡頭時才發現,那人早已不知去向。儲益皺了皺眉,也出了涼亭,右轉離去。
楊笑澤抱着仍處於昏迷的陳采苓往垂楊鎮方向折返而去。行至鎮外一片樹林時,才停下腳步,使其靠坐在一根樹樁前。
楊笑澤扯下自己的衣襬,一邊替陳采苓包紮傷口,一邊焦急地
喚道:“采苓,采苓,你醒醒,聽到我說話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陳采苓才漸漸恢復了意識,卻是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楊笑澤趕忙護她入懷中,待其停止了咳嗽,即是開口關切道:“采苓,你覺得怎麼樣?”上次中了“雪寒蠱”還有裴影可以解毒,若這一次他們故技重施,那該如何是好?
此時,楊笑澤的內心也是生出了一股濃烈的恐懼。幾年的朝夕相處,與他二人情誼已然篤深。眼見陳衡風墜崖而自己無能爲力,已是讓其自責痛心不已。若是連陳采苓都出了意外,他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
看着楊笑澤凝愁的雙眸,陳采苓自是看得出他所憂爲何。這些年,她雖然不曾言明,對楊笑澤的心思卻是一清二楚的。只是一直以來,她都還沒有完全確定自己對他,是否真的如他對自己一般深情不渝,這纔始終裝傻充愣,故作無知無覺。但那日見他與凝兒似乎有事情瞞着自己,心裡泛起的酸意讓她明白,自己是在乎楊笑澤的。今天的死裡逃生,更是讓她瞭解了自己的心意。
芳心暗許,如棋入盤,落子不悔。
“師兄,放心吧。我不過是受了些皮外傷罷了。”抿了抿還勉強殘留着半分血色的薄脣,陳采苓寬慰道。
“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或者像上次那樣覺得傷口冰涼嗎?”楊笑澤仍是無法安心:那次陳采苓也是這麼說,之後就……
“這一次,儲益是下了決心要取咱們的性命的。又豈會多此一舉再下毒呢?”陳采苓淡淡地笑了笑,說道。
覺得她這話在理,楊笑澤才稍稍放寬了心。可一想到墜崖的陳衡風與裴影,面色又是凝重了起來:那麼高跌下去,即便是功夫再怎麼厲害,怕是也沒什麼生還的可能了吧。更何況,那裴影現今已是尋常人一個,又身受重傷,更是沒了半點生機。
陳采苓也是同樣揪着心:原想等應家一案大白於天下,就可以重回襄城,不想還未到京城,就與兄長天人永隔。若是讓爹孃知曉了去,教他們如何承受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楚?想到這些,陳采苓一下子趴在楊笑澤懷中哭了起來。
望着懷中人,楊笑澤自知再多的言語安慰都是枉然,只緊緊地抱住了陳采苓,希望可以給予一絲溫暖。這也是他眼下唯一可以做的了。與此同時,他又開始擔心起下落不明的凝兒來:儲益既要置他們於死地,又爲何單單抓了凝兒?他到底要做什麼呢?落在他手上,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楊大哥?”正當楊笑澤一籌莫展時,林惠正好路徑此處,看到他,便是意外加欣喜地說道:“我遠遠地就看着前邊的人眼熟,不想竟真的是你。”
“林姑娘,好巧啊。”在這種境況下相遇,楊笑澤實在找不出別的話來說。陳采苓聽到聲音,也啜泣着擡起了頭,臉上掛滿了清淚。
林惠這才注意到二人模樣甚是狼狽,陳采苓還受了傷,也不見其餘三人,心裡頓時不安起來,即是連忙開口問道:“楊大哥,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只有你們在
這兒?陳大哥、裴少俠還有凝兒呢?”
“我們半路遭了儲益的埋伏。凝兒被抓走了,衡風與裴兄弟……”楊笑澤的回答言簡意賅,但說到這裡,他不由得停了下來,望了一眼懷中的陳采苓,才繼續說道:“我們寡不敵衆,他們跌下了萬丈深淵。”
聽到這話,林惠整個人猶如遭了雷擊般,僵在了那裡。這早上離別時還好好的,不到一個時辰,怎麼會變成這樣?受傷的受傷,被抓的被抓,甚至……
“怎麼會呢?裴大哥武功高強,陳大哥也是不弱,怎麼會……”林惠強忍着淚,不相信地問道,卻是不願亦不忍親口說出那幾個字。
“裴兄弟已被那儲益廢去了全身的功力,所以纔會急着要大夥兒上路的。”楊笑澤皺着眉頭,解釋道。
又一個晴天霹靂,林惠的淚水終是滾落而出:如此說來,二人是必死無疑了。想到與陳衡風就此陰陽相隔,林惠的心被生生地扯裂了開來。
她從不怨陳衡風對自己的無意,只要他好好的,她便於願足矣。爲什麼?爲什麼命運要這般作弄於她?連這個卑微的心願都不願成全?爲什麼惡人可以一世猖狂,好人卻要身埋荒野?
此刻,林惠竟是後悔了起來:自己應該跟去的,不論有沒有理由,都該義無反顧地跟去的。那樣,至少可以陪着陳衡風葬身懸崖,也好過如今這般生離死別!
從來沒有想過林惠對陳衡風用情已深,楊笑澤與陳采苓只當她是因着與衆人的情誼才這般難過,不禁十分感動,也有些於心不忍。
“阿惠,你還好吧?”陳采苓擔心地問道。
“陳大哥他們真的不可能再回來了嗎?也許會有轉機的,是不是?”林惠不甘心地問道。
“這……”陳采苓自是比任何人都希望陳衡風他們可以安然無恙。可那懸崖深不見底,即便是楊笑澤這麼好的輕功也是下不去的,更何況裴影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武功奇絕之人了。面對林惠的問題,陳采苓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楊笑澤也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好,我知道了。那采苓,楊大哥,接下來你們作何打算?”看到陳采苓與楊笑澤爲難的樣子,林惠終是心灰意冷地接受這個事實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開口問道。
“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一面讓采苓養傷,一面探尋凝兒的下落。至於衡風他們,我也會再去那裡四處探查,看看有沒有可以出入的地方。即便是不在了,也不能讓他們流落在那荒山野嶺。”平日裡玩世不恭的楊笑澤,此時竟也顯得穩重起來。
聽了這話,林惠點了點頭,道:“也只能先這樣了。”旋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楊大哥,從這兒到馨文鎮快的話也不過是一天半的時間,不如就去我家吧。采苓養傷也是需要藥材的,去我家倒是方便的很。”
楊笑澤與陳采苓與楊笑澤整好也沒想到個合適的去處,便欣然同意了林惠的提議。林惠與楊笑澤扶着陳采苓,開始朝馨文鎮方向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