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25日，京域的那棟熟悉的廢棄辦公樓內，五佬的投影再一次如鬼魅般現身。
爲及時交流“伍”組織內各成員的情況、及時做好後備方案制定工作，每週的特定時間，五佬都會舉行線上會議，每週都會有一位輪值者主持例會——但6月25日並不是例會的日子。五佬之所以開啓計劃外會議，完全是因爲收到了本週的輪值者——太淵的意外邀請。
“抱歉，各位，情況很緊，涉及的關節很重，我覺得有必要開個會和大家討論一下。”會議剛開始，太淵的態度便格外客氣。
“行了，老林，”太蒼的語氣顯然並沒有那麼友善，“有啥事兒趕緊說，拖泥帶水可不是你的風格！”
“如今的Y國高官、我們的‘老朋友’——加德利.蘭斯特，以他個人的名義向我求援，希望Z國安全局派人協助雅度市緝拿組剷除反叛軍在雅度市安插的情報組織。”
太淵剛描述完大概，其餘四位就坐不住了。
“Y國？他們不是最近打內戰嗎？”作爲後輩，太陽顯然不能理解這封信其中的關節之處。“無論是從國際公約的角度還是出於本國利益的考慮，他怎麼會想拉我們的人去趟這趟渾水？”
“加德利……”太陰與太蒼沉吟不語——顯然，他們想起了什麼不太愉快的往事。
“老林，事情上報給安全局裡了嗎？”太初首先反應過來——事關國際問題，這件事首先得上報給上峰。五佬再手眼通天，也不敢對這種級別的事情擅自做決定。
“秦老三給回話了，他把事兒完完全全扔給了咱們，只要我們五位多數同意，我們就能以‘伍’的名義讓那羣孩子去Y國援助——所以，咱們把會議開簡短點，投票表決吧！”
“你說什麼？！！”
太淵的話讓其餘四人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並不是因爲上峰的意外同意，而是太淵想讓成立還沒到半年的“伍”去趟這趟渾水。
“老林，你的腦子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問題？”脾氣有些壓不住的太蒼忍不住罵道，“Y國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你讓那幾個孩子去幫加德利那個老東西的忙？別開玩笑了！孩子的命也是命，我們得把任務的安全性放在首位！”
“嗯，老齊，認識你這麼久，你就沒同意過我的看法。”太淵嗤笑了一聲，顯然他已經習慣了太蒼的反對，“但這一次，我不得不說，你的反對理由很有道理，我從個人價值方面對你表示肯定。”
“少給我來這套，老林。”太蒼顯然餘怒未消，“今天老子就把話挑明瞭：這件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風險太大，我們輸不起！”
“一票反對。”太淵的語氣格外鎮靜，“我投同意票。現在一比一。還有哪位對這件事有疑問？”
“林老，”太陽的語氣格外謙遜，“您想讓孩子們出去歷練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事幹涉重大，我還是想多問您一句，對這些孩子的安全，您有做什麼準備嗎？”
作爲五佬中的後輩，太陽深知這四位來自那個時代的老人們的心思縝密、行事細緻，尤其是信任做事一向不放過任何細節的太淵。他認爲，太淵之所以敢放“伍”的成員們前往兵荒馬亂的Y國，其事先必然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他根本不需要知道太淵準備了什麼，他只是想親口得到太淵做好了這方面工作的口頭保證。
“沒有。畢竟他國之境，我不便作安排。一旦他們出境，生死由命。”
太淵的回覆沒有任何感情——這讓太陽感到十分意外。顯然，這不是他熟悉的那位行事求穩的太淵。
“那……抱歉，林老，您也清楚，Y國近年也我們交惡，雖然我不是很瞭解情況，但很難揣測您的那位老朋友是否暗藏禍心。”
“沒關係，能理解。”太淵依舊不以爲然。“一比二，黃先生，洛老闆，你們的意思呢？”
“我同意。”出乎太倉與太陽的預料，面對幾人的爭論，一言不發的太初居然同意了太淵的極爲冒險的想法。
“黃先生，咱們可真是心有靈犀啊——”太淵的聲音顯然帶着笑意。
“當年你的決定我就從來沒反對過——哪怕是把我逼進了絕境。”太初的聲音也帶着默契的笑意，“你的目的，我能猜個大概——我不贊成你的想法，但我也有我的考慮。所以，我支持你的建議。”
“二比二。”太淵將目光投向了沉思中的太陰，“怎麼樣，洛老闆？講兩句？”
“.……老林，你這人年輕時就這樣。不論是朋友還是敵人，你就不喜歡把話說完。”沉默許久的太陰終於帶着些許顫顫巍巍發話了，“平心而論，今天在座的各位，除了小錢資歷淺一點，哪一位當初不是你的真朋友？一直把真心藏裡面，藏了一輩子，累嗎？”
“.……”這一次，輪到太淵陷入沉默了。
“行了，你就這個臭毛病，這輩子也不指望你改了——你也因爲這個吃過不少虧了。”太陰嘆了口氣，“我只有一個問題，很多年前我就想問你，但一直找不到機會。既然提到了加德利那個傢伙，我就不隱瞞了——這次，你必須說實話：”
“小蕭的離世，和那個老不死的，有關係嗎？”
會議室裡的氛圍頓時陷入了死寂。連不明事態的太陽都感覺到了問題的嚴肅性——儘管他並不清楚，太陰問出的這個看起來毫無邏輯的問題，對於經歷當年慘劇的四個人來說，是多麼重磅的一顆炸彈——尤其是對於一向冷靜的太淵來說。
會議陷入了這種令人不安的死寂很久很久，連適才反對得最爲激烈的太蒼也默不作聲。
“呼——”
驀地，太淵一聲長嘆，緩緩低下了頭，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銅鐘一般。
“你們應該還記得，朱雀的調查報告裡說過，這小子還有第二重人格——被遺忘的人格。而根據我的情報收集，朱雀的這重人格經歷十分之精彩，無論是行事的果敢與冷靜，還是手段的殘忍與冷酷，目前都遠遠勝過他的表人格。我一直很看重這一點——在他的表人格真正成長起來之前，我需要具體觀察到他的里人格的最大潛能。我一直在找一個合適的機會。”
“幾年前，我結識了Y國的一個小姑娘，她是個留學生，也在做着安全局的臨時情報外勤人員。一年多之前，Y國內戰白熱化之時，她回國了。走之前，我通過一些手段，瞭解到她的真實身份——”
“莉雅.哈德奇，反叛軍指揮官的親妹妹。據可靠情報，她就是反叛軍在雅度市安插的情報網的總負責人。”
“當時的我也只是欣賞這個小姑娘的才幹而已——畢竟只是當了幾年臨時工，便能通過已有的工作經驗在Y國政府的眼皮子底下拉一張效率不錯的情報網，是個不錯的人才。”
“和莉雅私下交談時，我曾經故意泄漏過關於朱雀的往事——顯然，我們的莉雅小姐對這個少年也抱有不小的興趣。”
“所以，當看見加德利給我的來信時，我就知道，十有八九，都是這個姑娘的傑作。”
“對莉雅的工作方式一無所知的Y國政府來說，剷除反叛軍的情報組織並非易事——但對我們來說，解決莉雅和她的小組織，易如反掌。”
“Y國的政府軍與反叛軍已經在永江僵持了很久，雙方都在尋求着局勢的突破。出於相識一場，如果能讓‘伍’的成員們來到Y國，我會派人安排莉雅小姐與朱雀的見面。”
“然後，我們完成加德利的委託，非常輕鬆地完成——這樣，另外四位就不必擔心來自Y國政府的威脅。”
“我所關注的，是朱雀的選擇——”
“反叛軍的犧牲將是喚醒朱雀里人格的最佳時機——而內戰之中的Y國，將是在臆想之中指揮過大規模戰爭的陳正昊最好的試驗場。到那時，也讓我們看看，朱雀的加入將把Y國的戰局推向何方。”
“……當然，如果朱雀發揮得不錯，那麼他的屠刀大概還是會揮向那個害死反抗軍的罪魁禍首——也替我，了卻一樁血海深仇。”
最後的四個字，太淵說得咬牙切齒。
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被太淵的瘋狂計劃驚呆了，以致於過了許久，太初才反應過來計劃中的“漏洞”。
“老林，你的心情，我大概能理解……但，你可想清楚了，一旦他們進入了Y國，這羣孩子的行動就很難受我們的控制了，到時候要是有什麼意外……”
“沒有意外可言。”太淵說得斬釘截鐵，“既然我向‘伍’推薦了朱雀，那就代表我認爲朱雀的能力和立場是可信的，不必對他的行動產生任何懷疑。若是他不幸隕落於那片戰場，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我看走眼了。那時，他的後續問題，我自己一個人扛。”
“哼，”太蒼冷哼一聲，“老林，不是我揶揄你，你我都背了多少人命了，這都多大歲數了，還要爲自己增加罪孽？”
“老齊，我說過了，”太淵的聲音依舊平靜，“我相信朱雀的能力。”
“真正在任務之中時，不能老是想着保護同伴，而是要相信同伴。”
“切，又是這一句。”太蒼不屑了一聲，搖搖頭，止不住地嘆息。
“行了行了，你反對票也投了，還是少說兩句吧——”說罷，太淵轉向沉思中的太陰。
“該做決定了，洛老闆。”
“.……我……同意。”
“那好。三比二。各位，具體計劃已經由上面分發給大夥兒了。這個月底，就派孩子們出發。”
“林，不得不說……你真的瘋了。”離開會議前，太陰扔給了太淵最後一句話。
“那就再瘋一次吧……”太淵並沒有否認太陰的想法，“如果不趁這個機會讓孩子們見點大世面，如果不趁這個機會讓那小子好好看清真正的自我，那麼讓他們去對付那個可怕的目標，我們纔是真正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