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了,各位,就此別過。”
“日後有緣,必將再見。”
京域的車站人來人往——作爲Z國最爲重要的交通樞紐之一,每天京域的車站都會迎接和送別許多過路旅客,在喧囂吵鬧間,靜靜地注視着這人間的悲歡聚散、愛憎離合——這一次,也不例外。
送陳正昊迴風都的列車還剩下20分鐘進站——最後的審判結束後,按照約定,陳正昊辦完手續,正式退出了“伍”組織。與此同時,陳正昊的父母與母校HG大學同時受到消息,陳正昊因積極參與課外實踐活動被京域的Z國名校RM大學看中,希望他能來到RM大學交換學習一學期。陳西和妻子對這個消息感到又驚又喜,連忙向陳正昊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當然是真實的。陳正昊笑着和父母說自己如何被RM大學的某教授看中,如何和教授相處甚歡,最後接受了教授的邀請,來到RM大學學習——結果當然是真的,只是過程,恐怕陳西和妻子無法想象和理解其中的緣由了。
陳正昊受審結束後,周之恆一行四人的處理工作也隨即展開。當然,正如陳正昊所料想的那樣,四人只是被警告了一番,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處罰。但對於陳正昊的處理意見,沒等董司慧和徐玉成提出反對,周之恆和顧柳言立刻利用各自的關係向五佬表示抗議,希望五佬再考慮一下,不要讓陳正昊先行退出。但他們得到的結果都是——不要得寸進尺,能饒陳正昊一命已經是底線。反對無效的兩人只能作罷,將這個令人失望的回答告知董徐二人。
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超出了四人先前的計劃範圍。如今他們能做的,只剩下送陳正昊最後一程——於是,在這告別的車站,四人坐在陳正昊身邊,心中有千言萬語,但看着面色平靜的陳正昊,沒有一個人想說出那些令人感傷的話語。
五人面前,一輛列車載着無數人的希望和夢想駛向遠方,另一輛列車接踵而至,等待着下一批心中懷着遠方的人們,與他們並不在意的可貴的當下輕鬆地告別。
“就剩十分鐘了,各位,”陳正昊低頭看了看錶,向四人笑着說道,“車快到了,我要先去站臺了,再見了諸位。”
“等一下,陳正昊!”正當陳正昊想要離開之際,董司慧拉住了陳正昊,“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當然會!怎麼會再也不見呢?”陳正昊笑着對面色憂傷的董司慧,“只是離開‘伍’而已,又不是和各位絕交,有機會來找我玩哈,當然,得事先跟我聯繫,嘿嘿!”
董司慧面色漸漸好轉——是啊,自己是怎麼了,只是送這個令人討厭的傢伙回家而已,又不是跟他永別,真的是,太難堪了。
“對了,老董,”陳正昊突然湊在董司慧耳邊,悄聲說道,“別放棄你的張平遠表哥哦——張晦明先生其實並不反對你倆在一起,但在這之前,老董,你得學會放下,放下一些無妄的執念。解開這些莫名其妙的執著,你會找到你想要的一切。”
董司慧俏臉一紅,品味着陳正昊的意思,默默點點頭。
“有機會再見,陳兄!”徐玉成伸出手,與陳正昊相握,“我或許真的得向你好好學習學習!”
“彼此彼此,徐先生!互相學習,互相學習!”陳正昊笑着回禮。
“陳正昊先生,你的確是一個特別的人才。”周之恆走上前,對陳正昊說,“希望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周之恆先生。”陳正昊走上前,附在周之恆耳畔輕聲說,“不要小看五佬——他們的故事絕不簡單。若需要我幫忙,聯繫我便可,小心監控。”
周之恆默默點點頭,感激地拍了拍陳正昊的肩。
送走陳正昊的列車只剩下三分鐘便進站了,陳正昊看向站在那裡默默看着他的女孩——在這五個人當中,要說相對而言最熟悉的莫過於顧柳言了。畢竟相較於其他三個人的些許沉默少言,顧柳言的外向陽光讓她更早與陳正昊相熟。當初的“病友”如今便要面對分別,最年輕、最孩子氣的顧柳言看起來還是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爲了救陳正昊,顧柳言可謂是使盡了渾身解數,向軍中的錢叔叔求情、求父親顧秋爲陳正昊提供避難之所。但當最後的審判下達時,顧柳言怎麼也沒有想到,陳正昊的命是保住了,可代價卻是離開他們。對於陳正昊,顧柳言並沒有太多特殊的感情——第六感敏銳的她不希望找一個如朱雀這般老謀深算的男生在一起。但她在陳正昊身上感覺到了和自己一樣的孤獨,身爲另類的孤獨,曝光在陽光下的孤獨,情感的共鳴讓她不自覺地想接近、瞭解、幫助陳正昊,可現在,她已經走入窮途末路,什麼也做不到,只能看着這個和自己很是相似的傢伙笑着離開自己身邊,從此再次回到最初的孤獨中,永遠也逃不出這個困局。
陷入無窮無盡的哀思的顧柳言突然感覺身前一緊——臨走前的陳正昊注意到了顧柳言特殊的悲傷,共鳴的情緒讓陳正昊有些心疼地抱住了顧柳言。
“沒事的,我們還是‘病友’,會有人讓我們痊癒的。”
處於情緒崩潰邊緣的顧柳言聽見這句話,再也抑制不住內心莫名的悲愴,將頭埋在陳正昊懷中失聲痛哭。陳正昊則是安慰似得拍着顧柳言的肩膀,試圖讓她擺脫悲傷。
……
淚水和不捨是留不住必須離開的人的。最終,在四人不捨的目光之中,陳正昊向這些認識並不久的朋友們揮手告別,踏上了回家的列車。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時,陳正昊望向車窗外,無數人與他一樣也在面臨着告別,笑與淚,彼此交織,彷彿一首來自凡世的詩歌,敲打着陳正昊心底的某處,告訴他:這就是人間。
手機突然響了,陳正昊低頭一看,是顧柳言發來的消息:
“抱歉,小陳哥,剛纔太傷心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應該已經見過錢叔叔了吧?其實,有一件事,錢叔叔向你撒了謊……”
“當時Y國和Z國的那場衝突,錢叔叔的確在場。可接到上級的命令時,錢叔叔抗命了……”
“他給那兩個班下達的命令是‘必要時立刻開火,不必猶豫’,但那兩個班的士兵沒有執行他的命令,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攔住了前來挑釁的Y國政府軍……”
“後來錢叔叔被發現下達了相反的命令,被要求召回京域,再後來,錢叔叔便成爲了駐中央軍隊971特別行動隊的指揮,嗯,相當於被永遠留在了京域吧……”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陳正昊的瞳孔猛然收縮,剎那間,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幕回憶,它們彼此連接,彼此解釋,終於,陳正昊看見了一個令人震撼的真相——雖然似乎對目前的他而言已經無關緊要。
回到了久違的家,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陳正昊舒了一口氣,他彷彿覺得,那些人,那些任務,那場可怕的戰爭,彷彿就像是一場早已遠去的夢境,永遠離開了。
現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熟悉的家門。
於是,他放下了行李,敲響了家門。
門開了,陳西見到了久違的兒子,興奮地抱住了他。
“不愧是我兒子,RM大學,好啊!”陳西興奮地說道,“走!老婆,兒子,今晚咱們一家必須去好好吃一頓火鍋,給兒子慶功!”
“好啊,好久沒吃火鍋了!”被父親抱在懷中的陳正昊笑着說,“對了,爸,這次從京域回來,有位叔叔讓我代他向您致敬。”
“哦?誰啊!”陳西有些詫異,他以爲是京域的哪位老戰友。
“嗯,一位勇敢的軍官叔叔——可能是你的老戰友吧。”陳正昊說。
【第三篇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