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割讓幕府的半隻臂膀給青登!【5300】
京都,金戒光明寺(會津軍本陣),鬆平容保的房間——
鬆平容保正在處理公務。
突然間,房外傳來由遠及近的急促足音:
“主公!大和前線傳來捷報!”
鬆平容保一驚:
“進來!”
伴隨着“譁”的門扉滑動聲,一位風塵僕僕的傳令兵出現在鬆平容保的眼前。
未等他開口,此人就自覺地高聲道:
“主公!新選組大獲全勝!”
“天誅組全滅!高取城光復!賊酋吉村寅太郎受擒!”
“新選組將在原地休整3日,休整完後正式班師!”
鬆平容保聽罷,頰間頓時浮現出大吃一驚的神情。
出於太過錯愕的緣故,他下意識地騰身站起,急聲追問道:
“什麼?新選組收復高取城了?消息準確嗎?”
前來報信的傳令兵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主公,消息準確無誤!在下親眼看見高取城的天守閣上飄揚着葵紋旗和誠字旗!”
鬆平容保怔怔地睜圓雙目,表情呆滯,就跟丟了魂似的。
須臾,他木然地、慢悠悠地坐回至原位。
“竟然……這麼快……!不對啊……新選組不是直到昨日才抵達高取山下嗎……?”
鬆平容保蹙起眉頭,腦子裡飛快地計量着。
據他所知,新選組全軍直到昨日下午才兵臨高取城下。
現在的時間是中午時分。
去掉傳令兵往返移動的時間……也就是說,新選組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消滅了天誅組!收復了高取城!
想到這,鬆平容保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涼氣。
他並不是不相信新選組會收復高取城。
他很信任青登。
也很相信新選組的戰力。
只是……他不敢相信新選組居然只花費了這麼點時間就收復了高取城!
他雖未親眼見過高取城,但對於這座著名山城的守備狀況,他還是有着一定的瞭解的。
直白的講——如果是將他和青登調個位兒,讓他率領會津軍去攻打高取城的話,那他只會感到無比頭疼!不知該從何下手!
會津軍雖有着名震天下的騎兵隊,但卻很缺乏火器,尤其是以火炮爲代表的重火器。
在上洛的時候,全軍只攜帶了幾尊古董般的老舊火炮。
用這些破炮來轟擊如高取城這般的堅城,除了壯聲勢、恫嚇一下敵兵、炸飛一些石屑土塊之外,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因此,面對被天誅組佔領的高取城,鬆平容保所能想到的攻城方法,就只有下達“全軍進攻,先登者重賞”的命令,一點點地消耗敵軍,以“蠻幹硬闖”的方式來取得勝利。
總而言之,縱使坐擁優勢兵力,要想攻陷高取城也絕非易事!
哪怕是打成互相消耗輜重、比拼耐力的爛仗,也不足爲奇。
起初,哪怕是抱定最樂觀的態度,鬆平容保也認爲新選組至少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才能拿下高取城。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向新選組供應糧草的準備了。
結果……他昨天才收到“新選組全軍抵達高取山下”的消息,今天就已經收到了“新選組大獲全勝”的捷報!
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新選組收復高取城的速度都太快了!快得出奇!
冷不丁的,鬆平容保沒來由的感到一種強烈的挫敗感。
提起會津,人們總能第一時間想到威震天下的會津軍。
對於會津軍的強大,鬆平容保一直懷有自豪之情。
他始終認爲:哪怕放眼全日本,會津軍也是獨一無二的強大軍隊!
然而,此時此刻,他驟然驚覺——他引以爲傲的會津軍,似乎已經被新選組甩開差距了……
他忍不住地在心裡自問:
——如果……如果說,我們現在與新選組發生衝突,那麼我們能夠獲勝嗎?
對於這個問題,他的內心深處遲遲給不出一個準確的答覆。
不,更準確來說——他的理性已經產出答案了,只是他的感性卻無法接受這個答案……
這個時候,那位前來傳信的傳令兵猶豫了一會兒,隨後吞吞吐吐地說道:
“主公,關於新選組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收復高取城……我收集到了一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
鬆平容保聞言,頓時來了精神,連忙道:
“快說!你儘管說!內容的真假與否,我自會判別!”
聽到鬆平容保這麼說,傳令兵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道:
“主公,據我所知,高取城的快速光復完全有賴於橘大人的有能!”
“橘大人單槍匹馬地攻入高取城,接連攻陷三之丸、二之丸和本丸,大大削弱了天誅組的戰力,擾亂了城內的佈防,爲大軍的後續進攻掃清了障礙。”
“如此,新選組才得以在一夜間解放高取城!”
傳令兵言簡意賅地說完了。
“……”
明明對方都已經語畢了,鬆平容保卻沉默着,許久不發一言。
纔剛褪去沒多久的震愕之色,又出現在其頰間。
約莫半分鐘後,他機械般地反問道:
“……你說什麼?”
傳令兵十分老實地再度開口:
“橘大人單槍匹馬地攻入高取城……”
“不!我不是讓你複述一遍……唉……算了……”
說罷,鬆平容保“呼”地長出一口氣,然後有氣無力地倚着旁邊的肘靠。
有一位武士隻身闖入“三大山城”之一的高取城,並且還一鼓作氣地打穿了整座城池,連本丸都攻陷了——在平日裡,倘若有人對鬆平容保這般說道,那他絕對會怒斥對方:大白天的,發什麼癔症啊?!
可奇怪的是……將這則“故事”的主角換成橘青登後,他便會一改想法:如果是橘青登的話,那麼這樣的事情還真有可能發生!
雖說青登是個履創奇蹟的神人,時至如今,不論他幹出多麼駭人聽聞的事情,都不足爲奇。
但是……縱使如此,對於“獨闖高取城”的這一驚天戰績,鬆平容保也還是震驚得無以言表。
又長出了一口氣後,鬆平容保以手撫額,手指輕柔地按捏頭皮,放鬆自己那因大量收聽重量級,信息而感到分外疲勞的大腦。
突然間,他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事情,愣了一愣,而後幽幽地自言自語:
“用不了多久,這片土地上就要多出一位叱吒風雲的大大名了……也不知道橘兵部會被分封到何處呢……”
……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朝廷、薩摩藩……京都的各大勢力,以及仍在向西逃亡的長州軍,全都收到了新選組的捷報。
對於新選組的,各家勢力的反應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其中最感亢奮、激動的人,當屬高取藩的君臣們。
高取城光復後的翌日,他們就重返了家園。
得益於青登的閃電快攻,高取城沒受什麼損傷就贏得了解放。
不僅幫他們驅逐了賊寇,而且還儘可能地保全了城池……高取藩的君臣們對青登的感激,已難以用具體的語言去形容。
不誇張的說,他們恨不得抱住青登,像啃西瓜一樣地“啃”青登的臉。
……
……
京都,御所——
“橘兵部贏了?”
九條尚忠一臉驚喜地看着前來報信的近習。
【注近習:貼身侍者】
近習回答:
“是的!千真萬確!”
以三條實美爲首的尊攘派被徹底清理出去後,以九條尚忠爲代表的佐幕派得以擡頭並掌握朝廷的話語權。
他們與幕府是一條心的,因此在收到新選組的捷報後,九條尚忠自然是喜形於色。
只見九條實美咧開嘴角,露出兩排黑齒,一邊激動地用手中的扇子拍打大腿,一邊興奮地嚷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橘兵部,幹得漂亮!”
“繼長州軍之後,那個勞什子的天誅組也被消滅了!”
“這般一來,那些只懂得吵吵嚷嚷、做白日夢的尊攘派,也該徹底消停下來了。”
“哎呀,橘兵部又立一大功!該賞!該賞!”
“這次要加封什麼樣的官位給他呢……”
……
……
京都,薩摩藩邸,某間秘室——
秘室內,“薩摩三傑”之二——西鄉吉之助與小松帶刀——面對面相坐。
除了他們倆之外,密室內再無他人。
“……西鄉君。”
小松帶刀環抱雙臂,沉聲道:
“雖然這種話不應由我來說,但是……那個橘青登,實在是令人神往啊。”
說到這,他彎起嘴角,換上半是認真半是戲謔的口吻。
“繼重創討夷組、消滅清水一族之後,他再度以單純的個人武力創造了新的神蹟。”
“單論戰績的話,他幾近做到一名武者的極限了,就快接近當年的緒方逸勢了。”
“假使我是一名普通的武者,我恐怕會瘋狂地崇拜橘青登。”
他話音剛落,其對面的西鄉吉之助就半開玩笑地附和道:
“小松君,我們彼此彼此。”
這時,小松帶刀一轉話鋒,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不過,敬佩歸敬佩,我們身爲‘薩摩隼人’,理應顧及自身的立場。”
“經此一役,橘青登的威望定會如日中天。”
“西鄉君,我認爲我們是時候該考慮接下來的行動方針了。”
“是要像會津那樣,徹底倒向幕府。”
“還是……如以往那般,多留一手?”
語畢,他直勾勾地緊盯西鄉吉之助,等待對方的迴應。
“……”
西鄉吉之助壓低視線,眼望膝前的榻榻米,作思考狀。
……
……
京畿以西的美作地區,某片樹林——
嘩啦啦啦啦啦啦……
下雨了。
細雨綿綿。
無數細小雨點打落在枝丫與青葉上,又濺起更細小的水花滴落在地。
舉目望去,細密的雨簾籠罩着整片樹林,溼漉漉一片,給這片土地添上了一層朦朧悽迷。
樹林的深處,一條褐色的“長龍”穿行其間。
仔細瞧去,正是撤離京都之後就一路往前逃竄的長州軍。
與他們同行的人,還有以三條實美爲首的尊攘派七卿。
被逐出京都的三條實美等人除了逃亡長州之外,便無別的道路可走了。
長州軍的將士們將三條實美等人護衛在最安全的地方,即隊列的正中間。
即使淪落至斯,前者依然給予後者最大程度的尊重。
嘩啦啦啦啦啦啦……!
雨越下越大了。
被雨水淋溼的馬匹,耷拉着腦袋。
密集嘈雜的雨聲反倒襯托出了靜謐。
無人開口說話……死一般的寂靜緊緊籠罩着長州軍隊列的每一處角落。
一個個的都沉默着。
一個個的都灰頭土臉的。
一個個的都耷垂腦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已然變爲泥漿的大地。
將士們身上的甲冑被雨濡溼,變得分爲沉重。
因爲出逃得匆忙,所以他們沒能來得及準備充足的輜重。
蓑衣只夠兩、三人共用一套。
許多人連斗笠都分不到一頂,只能用體魄來硬抗雨水的潑灑。
時值下午……雖說如此,在漫天烏雲的遮蔽下,時下的天色也跟黑夜沒什麼兩樣了。
儘管試着點起火把,但火焰在雨中不易燃燒,因此只見渾濁的白煙流淌在幽暗的林間,愈發凸顯淒涼、悲愴的氛圍。
倘若側耳傾聽,便能聽見時斷時續的抽泣聲。
“嗚嗚嗚嗚嗚嗚……!”
“太屈辱了……!實在是太屈辱了……!”
“該死的會奸!該死的薩賊!”
“等着吧!我們一定會打回來的!”
不計可數的人難以抑制心中的悲痛,紛紛掩面哭泣。
某些人選擇以破口大罵來發泄心中的憤懣與憋屈。
哭得最厲害的人,當屬七卿。
遙想不久之前,他們乃是錦衣玉食的公卿。
打從出生起,他們的腳底就沒有踩過泥地,每日都穿着普通百姓連想都不敢想的絲織布襪。
可現在……他們披着簡陋的蓑衣,戴着粗糙的斗笠,冒着如幕般的驟雨,倉皇地行走在荒蕪人煙的密林深處,弄得滿身泥濘,狼狽至極。
像極了……不,根本就是喪家之犬!
如此巨大的反差,叫他們如何適應?如何排解?
而這,還不是最令他們覺得悲痛的。
更令他們感到悲愴不已的,無疑是政治理想的破滅!
他們長期以來所堅守的“尊王攘夷”的政治抱負,隨着天皇的一紙詔書而宣告終結!
長州變爲脅迫天皇的逆賊,而他們也成了從犯……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們哪怕是想重整旗鼓,復出之日也是遙遙無期了!
一想到這,七卿們哭泣得更加厲害了,幾近撕心裂肺。
“……”
只見三條實美抿緊嘴脣,仰面朝天。
低沿斗笠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使人難以看清他現在的表情。
不過……隱約可見細長的水絲順着他的臉頰淌下,令人分不清這是雨水還是淚水。
須臾,他幽幽地吟唱起漢詩:
“悲雨無絕期,濁淚溼雙襟。”
“他日覆上洛,親手撥雲霧。”
“七卿再聚首,共賞京都月!”
說來也巧,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行走於隊列最前方的久阪玄瑞也在吟詩。
不過,他所吟唱的乃是和歌。
他低着頭,一字一頓地唱道:
“世間紛亂如蓬草。”
“火紅的太陽也晦暗不已。”
“蟬之小川邊,煙霧嫋嫋升起。”
“形成隔絕兩岸的雲靄……”
他一邊唱,一邊緩緩擡頭。
其目光穿透斗笠的底沿,射向遠方。
他的眸光不復先前逃出京都時那般黯淡,又恢復了往日的銳利光芒。
吟完詩歌后,他擰起兩眉,眼神深邃,兀自沉吟着,彷彿正在計劃着什麼……
……
……
出於距離較遠的緣故,江戶方面直到2日之後才收到“天誅組覆滅,高取城光復”的捷報。
江戶方面所收到的捷報內容,可以說是詳細得無以復加。
全軍何時抵達戰場、何時開始進攻、何時結束戰鬥,全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青登的“獨闖高取城”的詳細經過。
德川家茂和天璋院幾乎是同時收到這封捷報。
讀完捷報上面的全部內容後,德川家茂立即放下手頭上的一切工作,馬不停蹄地奔往大奧,尋找天璋院——在動身之前,他不忘捎上一份日本地圖。
……
……
江戶,江戶城,大奧,天璋院的臥室——
天璋院屏退了外人,好讓自己能與剛剛趕到的德川家茂獨處。
“家茂,你好像很開心啊?”
天璋院一邊擼着膝上的三花貓,一邊笑盈盈地衝對面的德川家茂說道。
“母親大人,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德川家茂無奈一笑。
“非要說的話,母親大人您也很開心,不是嗎?”
天璋院掩脣輕笑,不作否定。
少頃,他半開玩笑地對德川家茂說道:
“家茂,盛晴再度立下不可磨滅的汗馬功勞,你可不能虧待人家哦。”
德川家茂微微一笑:
“這是自然!”
“母親大人,實不相瞞,我已經決定好要給橘君什麼樣的賞賜了。”
說着,他取出剛纔出門時所攜帶的日本地圖,鋪展在天璋院的膝前。
“我打算將這片土地封給橘君,你意下如何?”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指向地圖上的某處地方。
天璋院順着德川家茂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霎時,她吃驚地瞪圓美目,好看的小嘴張成“O”形。
“家茂,你打算將這片土地封給盛晴?”
德川家茂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沒錯,我意已決,絕不更改!”
天璋院用力地眨巴了幾下眼睛,而後神情複雜地喃喃道:
“家茂……你這是要將幕府的半隻臂膀割給盛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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