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天皇的衣帶詔!準備起兵!【4600】
此前,當德川家茂、天璋院等人來京後,爲了祈求國泰民安,國運長存,天皇先後2次行幸神社。
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說是給國家祈福,實質上就是爲了給幕府施壓,將幕府架在火堆上,強逼幕府去攘夷。
第1次是行幸上、下茂神社,同行者有德川家茂、一橋慶喜等人。
第2次是行幸石清水神社——這一回的行幸,特別驚險。
是時,天皇本想於行幸當日親自向將軍頒授節刀。
衆目睽睽之下,將軍沒有任何理由不接過節刀。
一旦接過節刀,那幕府就沒有退路了,只能在攘夷的道上一條路走到黑。
否則,就是抗拒朝命,長州、土佐等藩國將能拿到“懲辦朝敵”的大義和戰爭藉口,興兵討伐幕府。
不過,極湊巧的是,德川家茂那時恰好因水土不服而病倒在牀。
前去頂替德川家茂的一橋慶喜提前收到了風聲,於是以腹痛爲由,擅自離開行幸隊列。
此回行幸,幕府並未作陪,朝廷唱了出尷尬的獨角戲,落了個無疾而終的結果。
現如今,德川家茂、天璋院已經返回江戶。
按理來說,朝廷已無理由再去“演戲”了。
結果,他們又要去行幸神社。
細想下來,確實是不同尋常。
朝廷這回所出示的理由,是爲了給正在對抗西夷諸國的長州藩祈福,祈禱攘夷戰爭的完全勝利。
可問題是,長州與西方諸國的戰爭,已經暫告一段落了呀。
人家都已經打完仗了,你到現在纔來祈福?之前都幹什麼去了?
下關方面的戰事……嚴謹來講,是第一階段的戰事,早就結束了。
美法聯軍不出意外地暴打長州。
經過數日的激戰,前者毫髮無損,後者傷亡慘重,軍艦盡墨,岸炮皆毀,一敗塗地。
興許是爲了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西方諸藩這次是鐵了心的要讓長州血流漂櫓,令其承受無以復加的慘重代價!
美法聯軍的暫時撤兵,只不過是爲了添增補給,並且糾集英、荷的戰船,欲圖結成更加龐大的艦隊,來日再戰下關!
等到美英法荷四國集結完兵力,發起第二輪攻勢,再快也要等到明年了。
長州暫時安全了。
然而……也僅僅只是“暫時”而已。
說得難聽一點,長州目前的狀態用一語便可形容——苟延殘喘!
用不了多久,更加猛烈的戰火將會降臨在其頭上。
等到那時,長州所受的傷害可就不僅僅是被毀了軍艦和岸炮。
美法聯軍剛一進入戰場,他們的抵抗就被瞬間摧毀,引以爲傲的“武士魂”、“長州魂”,壓根兒就派不上用場……多半是承受不了這麼駭人的刺激,時下的長州藩已不能用常理視之!
在被美法聯軍暴打後,他們不想着求和或是重整軍力,而是爲了發泄私憤,出兵攻打下關對岸的小倉藩,強佔其領地,像極了一條喪失理智,見人就咬的瘋狗。
出於此故,絕大部分的藩國現在都默默地遠離長州,與其保持距離。
畢竟,誰會想要靠近一個手裡抓着利刃的精神病患者呢?
朝廷前腳剛對外宣佈天皇的新一輪的行幸計劃,很快啊,後腳“尊攘派將要劫持天皇,火燒御所”的傳聞就飛快地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雖然這則傳聞並未指明是誰家的尊攘派,但是世人不約而同地想到——還能有誰啊?肯定是長州的尊攘派!
大家都很清楚,雖然尊攘派劃有“長州派”、“薩摩派”、“土佐派”等各種派系,但是也就只有長州的尊攘派纔會如此偏激!
就憑長州尊攘派目前的這種精神極度不穩定的狀態……莫說是劫持天皇、火燒御所了,他們幹出多麼離奇、多麼變態的事情,都不足爲奇!
儘管不知源頭在何處,但是對於此則傳聞,青登、鬆平容保等人不能不倍加重視。
這側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首先,天皇此次將要行幸的地方,乃是大和神武天皇陵和春日大社,預定時間是8月底。
前兩次的行幸都是在京都市內,而這一回的行幸大和卻是遠離京都。
不論傳聞是真是假,一旦天皇離開京都了,那他就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天皇可沒有什麼羽林衛、御林軍。
總不能指望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卿來保護天皇吧?
天皇若是離開京都,那他遭遇何等意外都不足爲奇!
其次,打從許久以前起,民間就一直流傳着“長州與尊攘派公卿相互勾結,暗中挾持了天皇”的陰謀論。
不同尋常的行幸地點和時間,再聯想到這則陰謀論……
被攘夷戰爭逼得走投無路的長州尊攘派決定劍走偏鋒,挾持天皇去長州,進一步加深對朝廷的控制,藉此獲得號令全國的特權——這麼一想,一切就變得合理起來了!
退一步來講,此則陰謀論的真假虛實,先暫且不論。
有件事情是可以確定的:尊攘派並沒有那麼尊敬天皇。
尊攘派的部分成員——主要以中下級成員爲主——因爲皈依者狂熱或是別的什麼原因,確實是很敬愛天皇。
可是,尊攘派的頂層人士,比如高杉晉作、桂小五郎、三條實美等人,並不如其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愛戴天皇。
換言之,在“如何看待天皇”的這一問題上,尊攘派高層與佐幕派高層是一致的——視天皇爲工具!
只要劫持了天皇,長州就能像三國時代的曹孟德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
先是以天皇的名義對外公佈:天皇是自願來長州的,我們並沒有強迫他。
接着,再繼續以天皇的名義來號令天下諸侯,找幕府的麻煩,反覆譴責幕府,甚至剝奪德川氏的徵夷大將軍的官職。
反正天皇在他們的手中,他們大可隨心所欲地操縱天皇的言論,想讓他說什麼就說什麼。
事實上,天皇是死是活,京都士民們打心眼裡覺得無所謂。
說白了,打從幾百年前起,天皇的實際定位壓根兒就不是一國領袖,而是衍聖公般的存在,就只是一個文化符號。
哪怕是生在天子腳下的京都士民,他們的日常生活裡也壓根兒沒有天皇的影子。
在野心家和政治家的眼中,天皇是很好用的工具。
可對平民而言,天皇就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衍聖公是死是活,關他們屁事!
死了的話,或許更好。
因爲這樣還能給他們帶來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
相較於天皇的去留與生死存亡,京都的士民們更關心長州的尊攘派會不會燒掉御所——這纔是事關他們的生計的緊要大事!
天皇的御所並不如江戶城、大阪城和二條城那般,是一個城牆壯闊、擁有護城河的堅實堡壘。
御所的圍牆很矮,隨便架個扶梯就能翻進去。
此外,御所距離附近的住宅就隔着一條大街。
一旦御所失火,勁風一吹,無數火星就會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散向四面八方。
屆時,大半個京都都會有被燒爲一片白地的危險!
論人口密度,京都可不輸江戶、大阪。
京都可承受不起失火的代價!
“以訛傳訛”素來是民衆的拿手好戲。
隨着“挾持天皇,火燒御所”的傳聞的不斷傳播,漸漸的,開始逐漸出現各種各樣的版本。
長州不僅要挾持天皇,還要挾持朝廷的全部公卿!
長州不僅要火燒御所,還要在京都四處放火!
……
類似於此的似真似幻的消息,不勝枚舉。
近日裡,京都的空氣裡始終彌散着緊張的氣味。
恐慌的情緒如瘟疫一般,散播至京都的每一處角落。
極個別地方甚至引發了搶米風潮。 青登和鬆平容保不得不一起出面,發佈聯合聲明,安定京都民衆的情緒。
對青登來說,這倒是一個增添巡町人手的不錯理由。
於是乎,在青登的授意下,新選組以“保障治安”爲由,加派了巡町的人手。
明面上是保護京都,實質上是爲了防範岡田以藏的偷襲。
土方歲三不愧是青登的左膀右臂。
青登將“調整崗哨數量和巡邏隊規模”的任務交付給他後,他便拿出雷厲風行的勢頭,將此事打理得井井有條。
經過他的精密調整,新選組目前的崗哨數量和巡邏隊規模全都翻了一倍以上!
幾乎每一處交通便利的地方都設有一座崗哨。
幾乎每一支巡邏隊都有至少四十名將士。
岡田以藏再怎麼厲害,在遇上擁有長槍、盾牌等武器,不僅武裝到牙齒,而且還擅長鴛鴦陣的四十多名將士之後,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於是乎,截至目前爲止,岡田以藏沒有再現身,也沒有再出現“將士遇襲”的報告。
傷勢痊癒的藤堂平助也重新歸隊了。
到處是傳言,到處是猜疑,到處是強烈的火藥味,到處是戰爭的陰影……京都內外被沉重的氛圍所裹挾。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轉眼間,7月悄然離去,8月已至。
就在8月1日的這一天,會津方面突然遣使來壬生。
使者向青登呈遞了鬆平容保的親筆書信——請青登獨赴金戒光明寺,有要事相商!
……
……
文久三年(1863),8月1日——
京都,金戒光明寺(會津軍本陣)——
“哞~~哞~~哞~~”
蘿蔔甩着牛尾,載着青登,邁着蹄兒,徑直地奔向金戒光明寺。
青登遵照鬆平容保的要求,隻身赴會,沒有攜帶任何隨從。
眼見有人靠近,寺門外的守衛們立即側站半步,以人牆擋住青登。
青登勒住繮繩,向守衛們表明自己的身份。
望着驀然到訪的仁王,守衛們無不大驚失色,立即向內通報。
不消片刻,便見一位老者急匆匆地奔至青登的跟前。
“橘兵部,有失遠迎,還請海涵!”
青登輕輕頷首,不鹹不淡地予以迴應。
他認得對方,正是會津藩家老山川兵衛。
會津藩的家老們共分爲三派。
分別是以西鄉賴母爲首的“甩鍋派”,主張無視幕府的命令,返回會津藩,守住祖宗傳承下來的一畝三分地。
以佐川官兵衛爲首的“好戰派”,則秉持着與“甩鍋派”相反的主張,謹遵“誓死守護幕府”的祖訓。
最後,便是以山川兵衛爲首的“摸魚派”。
“摸魚派”主打的就是“摸魚”二字,不選邊站,在“甩鍋派”和“好戰派”之間和稀泥
一心想着歸藩的西鄉賴母肯定與青登合不來。
佐川官兵衛在不久前的伊賀攻防戰中不聽軍令,擅自出兵,招致慘敗,被青登抓進獄中,與青登鬧了個不愉快。
因此,綜合來看,派出最爲穩重,而且沒有“黑歷史”的山川兵衛來迎接青登,最爲妥當。
青登在山川兵衛的帶領下,大步流星地走向金戒光明寺的深處。
走過一條接一條的走廊,穿過一座接一座的殿宇。
最終,他們停在了一間安靜的、四周無人經過的隱蔽房間的拉門之外。
“橘兵部,請。”
山川兵衛側過身子,一邊對青登這般說道,一邊親手推開拉門。
譁——的一聲,房門敞開。
青登擡眼望去,除了兩盞燭燈之外就沒有任何傢俱的不大不小的房間內,只有一人在此——鬆平容保向青登點了點頭,以示問候。
青登擡腳入內。
留在房間外的山川兵衛自覺地關上房門,然後快步離去。
青登走到鬆平容保的正對面,隨意地盤腿坐下
他剛一坐定,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肥後大人,忽然邀我來此,所爲何事?”
在發問的同時,他粗略地打量對方的面容。
只見鬆平容保沉着張臉,頰間聚滿了凝重之色。
能讓一直以沉穩面貌示人的鬆平容保露出這樣的神態……不難想象,一定發生了非同尋常的事件!
“橘兵部,事態緊急,我就長話短說了。”
說罷,鬆平容保將其腿邊的一個精緻木盒推至青登的膝前。
“請您看這個。”
青登不明所以地打開木盒——盒內放着一封折迭得整整齊齊的書信。
一封細有紫色條帶的書信。
乍一看去,這似乎只是普通的書信。
然而,在見到此信的下一瞬間,青登的瞳孔猛地一縮,迸出驚愕的眸光。
“這是……宸翰……?!”
宸翰——即天皇的御詔!
那條紫色的繫帶乃是天皇的象徵。
鬆平容保換上鄭重的口吻。
“沒錯,正是天皇的宸翰。橘兵部,請您速速閱讀宸翰。”
青登聽罷,也不客氣,伸手拿起宸翰,鋪展開來。
信上寫滿了漢字,找不到半個假名——典型的朝廷風格。
一目十行地看完宸翰上的內容後,青登愕然地睜大雙眼。
約莫5秒鐘後,他緩緩地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看向對面的鬆平容保,四目對視。
“好傢伙……”
青登扯動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天皇給咱們傳衣帶詔了!”
因爲是出自天皇之手的書信,所以裡頭的遣詞用句既拗口又晦澀。
若不具備一定的漢學水平,連看都看不懂。
這封洋洋灑灑的宸翰的主要內容,粗略地概括下來,大致就是——橘兵部!鬆平肥後守!救命啊!我被長州的尊攘志士和朝廷內部的尊攘派公卿給挾持了!我的詔令被扭曲,我的聲音被掩蓋!無法讓外界得知我的真實想法!我壓根兒就不想行幸大和!也壓根兒不想倒幕!他們已經瘋了!快去動員你們的軍隊,速速來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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