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直感到一陣狂風迎面襲來。
等他看清這陣“風”的真貌後，那槍頭已經到他面門了！
根本無暇思索。
肢體先意識一步地展開行動！
他以左手扶住竹劍的劍身，雙手同時發力，往上斜砍——啪——的一聲，傳出巨響。
劍與槍，猛然相撞！空氣激盪！
竹劍紋絲不動。
一念至此，青登微眯雙目，作思考狀。
槍身則偏離了原先的軌道。
而已方進攻時，是“槍扎一條線”，平直刺出，其路線最短，耗時最短，快速有力，有“去如箭”之勢。使對手防不勝防。
雙腳緊扎地面，穩若磐石。
“……”
槍術是一種極度依賴腰力的武術。
當東城新太郎再度架穩木槍的時候，土方歲三、近藤周助，以及在場的部分學徒，統統變了臉色。
實在是很難想象……東城新太郎的彷彿塞着兩個游泳圈的肥胖腰身，竟然蘊藏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反觀青登、土方歲三、近藤周助等內行人士，他們便看出了“東城之槍”的“實質”——恐怖至極的腰腹力量！
這般一來，便奠定了長槍的基本進攻方式：刺！
進而又奠定了它的基本進攻理念：刺得更穩！刺得更快！刺得更遠！
冷不丁的，青登倏地感到心臟用力地跳動了幾下，敲響了劇烈的“警鐘”——這是他的身體在傳導“危險”的信號！
只見青登擺正腦袋，放平雙肩與兩腳。
原因無它——原田左之助所使的武器是長槍！就這麼簡單！
對陣槍術高手的時候，最好使用“三段論”——也就是“劍道一段等於柔道三段，槍道一段等於劍道三段”的公式——去衡量對方的實力。
如此，不論對手躲往哪個方向，都是用時最長的躲避距離。
通過前手滑把，腰身蓄勁，後手發力前推槍桿——如此，便是標準的扎槍！
菜鳥常犯的錯誤，就是以雙手使力扎槍。
未及，青登的掌中多出了一根與東城新太郎同款的長槍。
“橘青登！”
如此，青登倒也不着急了。
劍尖遙指對面的槍尖。
竹劍與木槍，再度在半空中互擊作一塊兒。
腰身功夫是槍術的根本。腰身無勁，槍就緩慢無力——這是絕對的，不可能會有例外。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二人雙雙進入心神專注的狀態。
前手僅作爲一個滑動的支點，並不使力，只有這樣才能扎得更穩、更遠。
東城新太郎則跟個無情的“發球機器”似的……或者說是跟個“炮臺”似的！反覆射出恐怖的“炮彈”！
他這肥碩巨大的身軀，更是落實了其“炮臺”的形象。
“楊家槍”、“岳家槍”、“少林槍”……五花八門。
長槍的優勢便是“足夠長”，同時又“便於刺擊”。
青登不由得暗自咋舌：
——這些擅使長兵器的高手，果然很難應付啊……
只不過，像他們這樣的外行人，也就只能看到“表面”了。
縱使是超羣絕倫的強者，在碰上擅使長兵器的武人……特別是精通長槍的武人後，也會情不自禁地提高警惕，不敢鬆懈。
總之，萬變不離其宗。
他們只瞧見東城新太郎的槍速很快、槍力很猛。
這一霎那，他們之間瀰漫着令人窒息的氛圍。
幾乎所有的槍術流派，基本都是圍繞着“如何刺”來展開的。
完全可以從字面意思去進行理解。
砍破空氣的揮劍聲。
至於中國，那派別就更多了。
若是仔細觀瞧，便能發現東城新太郎的每一個動作——挺槍也好，收槍也罷——都是藉助腰力來實現的。
“百兵之王”就是如此霸道！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單論身手水平的話，原田左之助在新選組裡連前5都排不上。
隨後，他威風凜凜地橫過槍身，眼望前方的東城新太郎，一字一頓地正色道：
“東城先生，機會難得，再讓我多見識一下你的槍術吧。”
前手像管子一樣，穩穩地控住槍桿。
槍頭直指對手的身體中心。
中平槍的起手式，貴在一個“平”字。
東城新太郎刻下所擺出的動作……也就是俗稱的“前手如管，後手如鎖，槍不露把”，乃是中國槍術的經典架勢。
然而，東城新太郎的攻擊速度實在太快了。
光憑腰力就抖出槍花——這種事情若是傳揚出去，準叫無數武人驚掉下巴！
因此，在武道的世界裡，“直刺”永遠是速度最快、威力最大的招式，沒有之一。
“東城新太郎！”
青登掄動了幾下槍桿，確認槍身的狀態。
可實質上，他的動作有相當的技術含量在裡面。
“橘君，我上了。”
前半秒鐘，那包着布團的槍頭還在青登的跟前。
這種“既有蠻橫力道，又有細膩技巧”的槍術風格，正合青登的胃口。
日本武術深受中國武術的影響。
看似普通的上揮，蘊藏着兇悍的力道與凌厲的招法。
端槍的前手始終不動。
後手像鎖頭一樣，牢牢地握緊槍桿。
格擋防守與“攔拿”動作時，後手始終在腰側章門穴附近，不露到身後。
不過，倘若真要放開手腳，來場決一生死的激戰，那麼除了青登和總司之外，沒人敢打包票說自己能夠無傷戰勝原田左之助。
青登的這一刀，並不是單純的防守。
青登的話音剛落，他當即側過腦袋，朝其身旁的師弟喊道：
“槍！”
同一時間，青登一邊模擬收刀的動作，一邊朗聲高喝：
“師傅！取槍來！”
饒是見慣強敵的青登，也不由得蹙起眉頭，神情凝重。
不論它如何變化，始終不會脫離“更好地刺擊”的範疇。
“我流”
說罷，他緩緩地壓低身形，左手居前，右手居後，平直的槍身與地面呈兩道平行線，槍尖直指東城新太郎的胸膛。
掛滿風聲的槍頭，擦過了青登的鬢角。
不一會兒，他逐漸發現：東城新太郎走的是“力巧兼備”的路子。
“我流”
交戰雙方的衣裳因強力的風壓而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挺槍的後手則是反覆做着“前推”的動作。
須臾，他忽地高喊道：
“東城先生，請暫停！”
具體的差別，無非就是有些流派喜歡玩弄虛招、有些流派喜歡“唯快不破”、有些流派喜歡偷襲、有些流派專攻對手的下盤……
此外，又因槍從中路進攻，槍桿無左右上下角度，若要防開刺擊必須與杆交，故對方難以拿攔。
只見東城新太郎以左手控住槍身，右手握緊槍尾，右腕抵住右腹，槍尖筆直地對準青登的腰腹。
這名師弟打了個機靈，隨後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出道場。
東城新太郎雖感不解，但他還是乖乖地遵照青登的要求，緩緩地收起掌中的長槍。
他一邊耐心地防守，一邊仔細地觀察對方的槍路。
等到後半秒鐘的時候，他的後手便如捋虎鬚一般，向後一撥拉——赫然已經收回了長槍！復歸“待發射”的狀態！
再過半秒鐘，猶如迫擊炮一般的兇悍刺擊，再度刺向青登！
青登就像是打棒球一樣，反覆做出“揮棒”的動作，一下接一下地擊飛迎面襲來的“白色布團”。
乍一看，東城新太郎似乎是那種青睞於“一力降十會”的力量型槍士。
除此之外，從中平槍變換成其他招式，也是距離最短、角度最小的，非常有利於槍的防守反擊。
只要是在開闊的場地裡，長槍便能夠壓制一切近戰兵器。
東城新太郎淡淡地說。
青登的這則突如其來的要求，着實是驚到了他。
此外，又因爲古代社會基本不具備治療貫穿傷的技術條件，所以一旦被長槍被扎中軀幹了，除非得到上天的垂青，否則基本上就只能等死了。
因爲中平槍實在過於霸道，所以古人曾雲：“中平槍，槍中王，高低遠近都不防，高不攔，低不拿，當中一點難遮架”。
眼見一擊不中，東城新太郎不疾不徐地後撤半步。
槍未扎出時，槍桿一般要緊靠腰腹，右手握把在右腰側，左手向前持中，有所謂“後手着腰，前手中平”之說。
打從剛纔開始，青登就一直在尋找對方的破綻，伺機反攻。
刺擊連綿不斷，莫說是近身對方了，光是挪動腳步都無比困難。
霎時，青登感到鬢邊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
頂平，肩平，腳平，槍平……正是槍法裡最簡單、同時也最強悍的進攻架勢——中平槍！
他的動作幅度極小……甚至可以說是基本就沒有什麼動作。
東城新太郎的槍速，終究是不抵天賦“鷹眼+5”的動態視力！
就在對方扎槍的幾乎同一時間，他暗使一股狠勁兒，猛地將刀往上一揮。
刺破空氣的出槍聲。
近藤周助怔了一怔。
雙手同時發力……此等方法似乎能將長槍扎得更快、更有力。
在撤步的同時，他將木槍拉回至手邊，擺出攻擊架勢。
如果東城新太郎拿的是真傢伙，那麼其鬢邊現在肯定已經多出一條血痕了！
在你死我活的激烈戰鬥中，誰的攻擊速度更快，誰就能笑到最後。
青登屏氣凝神——天賦“聚神”發動——岔開雙腳，握緊劍柄，揚高劍身，擺出霞段構式。
又潛心觀察了一會兒後，青登斷定：東城新太郎是用一種很特殊的方法來傳遞腰力。
東城新太郎見狀，先是挑了下眉，而後翹起嘴角，露出笑容。
他的“技巧”主要都集中在瞭如何握穩長槍，以及如何將腰力送往槍身。
可沒承想……待到劍槍互擊的這一瞬間，青登順着劍身所感受到的“厚重”，遠超其預想！
儘管他已使出不少的力氣，但東城新太郎依舊牢牢地握緊木槍。
既然“使槍的基本原理”是大致相通的，那麼各門各派的槍術招式，自然也是大同小異的。
如果說，青登剛纔所迎戰的對手們，都擁有着相當的毛病，即腰身力量不足。
說着，他同樣壓低身體身心，頂平，肩平，腳平，槍平……同樣也是中平槍！
那麼，東城新太郎就是這些人的相反面了——他的腰腹力量實在是太強悍了！
若用中國槍法的術語去形容……此乃最標準的握槍手法：“前手如管，後手如鎖，槍不露把”！
這世上有着各種各樣的槍術流派，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可實際上，這會加大動作的幅度，平添破綻，使姿勢變得僵硬，缺少靈活性，而且扎出的距離很有限。
究其原因，便是因爲長槍的形制和攻擊方式，都是大差不大的。
僅以日本爲例，就有“寶藏院流”、“種田流”、“本間新當流”、“鹿島神流”等諸多派別。
若是打個形象的比喻——前手是穩定彈道的“槍口”，而後手則是發射子彈的“底火”！
至於“槍不露把”，並不是指槍尾不露出後手，而是後手不超過腰側。
青登的目的很單純——就是“以力破力”！
揮出強而有力的斬擊，直接擊飛東城新太郎的木槍。
土方歲三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就在他語畢的這一瞬間，那長大的槍桿自其前手中凌空射出！閃電般刺向青登的軀幹！
速度實在太快了！
除了土方歲三、近藤勇等極少數人之外，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
青登的眸光微凝。
儘管派別繁多，但是各國各派的槍法，其核心精髓都是相通的。
此言一出，全場衆人統統愣住。
這般一來，自然是使得兩國的槍術有着諸多的相同之處。
從臂腕的肌肉狀態來看，他的後手並未大力挺槍——他完全是藉助腰身來發勁！
明明是極小的動作幅度，卻發出無比駭人的威力……這正是腰身功夫紮實的具體表現！
此外，每當其長槍刺出後，長槍前部的三分之一的位置都會劇烈地晃動，抖出花兒般的殘影，進而從各個方向攻向青登！
依然是那句老話——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反覆盪漾的衝擊與轟鳴，震徹道場！
那迅疾猛烈的長槍，像極了起伏不定的波濤！像極了騰雲駕霧的游龍！在場的諸位學徒，皆被東城新太郎的出神入化的槍術所折服！
時而刺向青登的頭部，時而刺向青登的胸口，時而刺向青登的肩膀，時而刺向青登的下盤……使人防不勝防。
兩杆中平槍，就這麼隔空對峙！
下一息，兩道襲向彼此的“直線閃電”，切割了道場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