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千葉小姐的傷怎麼樣了?”
問完,天璋院擡起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比劃了一下。
她口中所言,指的自然是佐那子在桔梗山之戰中所受的砍傷。
是時,完全不敵羅剎的佐那子,不幸被其砍傷了肩膀。
青登答道:
“沒啥大礙,本就只是皮外傷,動脈、骨頭都沒事。”
天璋院輕輕點頭。
“那便好,只希望不要留疤啊,這麼漂亮的一個大美人,若是不幸留疤了,那可就太可惜了。”
青登微微一笑:
“關於這個,就毋需擔心了。據其本人所言,她乃不易長疤的體質。不論傷口多大、多深,都能痊癒如初。”
實質上,青登也有過跟天璋院相同的擔憂。
在桔梗山之戰結束,成功地逼退羅剎等人後,青登便於第一時間向佐那子詢問其傷勢的狀況。
“這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只需上點消炎藥,然後再靜養一段時間,便能恢復得連點痕跡都不留。”
爲了打消青登的憂慮,佐那子還撩開肩膀的衣服,讓他看她的傷。
那條橫跨了其香肩的可怕傷口,明明都還沒上藥,就已自行止血。
青登見狀,不由轉念想到:
佐那子可是自幼便立志鑽研武學的武家之女。
既然是從小習武,那麼就難免磕磕碰碰、傷筋動骨。
除此之外,她也不是那種每天深藏閨閣的嬌弱大小姐。
她雖不能說是每天風吹日曬,但是因習武而不得不風裡來雨裡去的次數和時間,一點兒也不少。
這個時代的日本也不存在什麼護膚品、防曬霜。
可即便如此,佐那子的皮膚依舊白皙似雪,比喜X郎果凍還彈嫩。
這般看來,佐那子並沒有在扯謊,她確實是天生麗質,肌膚狀態好得嚇人。
青登推測:佐那子多半身懷跟“健體”類似的優越天賦。
【注·“健體”:青登所擁有的天賦之一,效果爲“擁有出衆的傷勢恢復速度”】
“不易長疤的體質嗎……那跟我一樣呢。”
說到這,天璋院的頰間浮現淡淡的追憶之色。
“盛晴,我想你應該也聽說過,小時候的我特別調皮,比男孩子還野,四處打鬧,海灘、樹林、草地……就沒有我不敢去、不敢玩的地方。因爲玩得太瘋了,所以也惹來了滿身的傷,不過這些傷都是很快就好,而且半點疤痕都沒留。”
小時候的天璋院是一個很活潑、很有活力的元氣蘿莉——此乃在江戶市井間人盡皆知的趣聞。
在天璋院還是島津四大分家之一的今和泉家的大小姐時,就是一個以頑皮、淘氣、比男孩子還豪邁,而聞名整個薩摩貴族圈的“女豪傑”。
相傳,薩摩藩的上任家督島津齊彬之所以會選天璋院作聯姻工具,有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天璋院有着超乎同齡人的機敏、伶俐。
天璋院的生父,即今和泉家的上任家主島津忠剛曾感嘆道:太可惜了,於一若是男兒身就好了。
【注·於一:天璋院的幼名。之後的正式名字爲“島津於市”。過繼給薩摩藩的上任家督島津齊彬後,改名爲“島津篤子”。爲了擡高出身,便於同江戶幕府聯姻而成爲朝廷公卿近衛家的養女時,改名爲“近衛敬子”。遠嫁江戶,隨着丈夫德川家定的病亡,不得不出家爲尼後,纔有瞭如今的戒名:天璋院殿従三位敬順貞靜大姉,通稱“天璋院”】
這個時候,天璋院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頓了一頓。
俄而,她以幽幽的口吻緩緩說道:
“盛晴,你要多關注一下千葉小姐哦。”
青登聞言,先是一怔,然後瞬間因意識到天璋院的意之所在而面色微沉。
天璋院接下來所言,也確如他所料想的那般:
“對於像千葉小姐這樣的醉心於武道,並且還心氣高遠的剛烈之人來說,毫無還手之力地慘敗在他人的刀下,可是莫大的恥辱啊……”
“……嗯,我明白。”
青登輕輕點頭的同時,“呼”地長嘆一口氣。
事實上,在離開桔梗山時,青登就已隱約地感受到佐那子的情緒非常低落。
他倒也非常理解佐那子的感受。
換位思考之下,假使是自己被別人吊打了,自己也會感到非常地憤懣、不甘心。
連自己都接受不了這種事情,遑論自尊心更高更強的佐那子?
青登想勸佐那子振作,可苦於不知該如何開口。
倘若是總司或木下舞鬧彆扭了,那就好辦了。
畢竟,她們倆的耳根特軟,非常好哄。
總司的話,她的頭腦比較簡單,天生樂天派的她,本就不易因某件事而陷入長久的消沉,帶她吃點好吃的,比如她愛吃的金平糖、銅鑼燒等甜食,她就會立刻變得高興起來。
至於木下舞的話,就更容易對付了。摟摟她,抱抱她,對她說點好聽的話,她的心情便會很快轉晴。
然而,此次的情緒出問題的對象,卻偏偏是那個性格獨立,沒有任何明顯‘弱點’的佐那子……
爲此事而深深發愁的青登,不自覺地開口朝身旁的天璋院問道:
“殿下,不管怎麼說,你也是長我足足6歲的長者,關於如何勸慰佐那子小姐,伱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我纔不是什麼‘長者’,我還年輕着呢!”
天璋院一邊沒好氣地剮了青登一眼,一邊擡起雙手,不輕不重地搓揉自己那仍很顯嫩,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這是25歲的女子會有的漂亮肌膚。
出於保養得當,外加自身天賦異稟的緣故,僅從外表來看,完全認不出天璋院是一個快要奔三的熟女,乍一看只會感覺她才20歲出頭的。
在從青登的身上收回目光後,天璋院揚起視線,眼望遠方,作思考狀,模樣像極了告解室裡的神父。
青登本只是隨口一提,可在瞧見天璋院竟真的有在認真思考後,便耐心等待,期待着能從對方那兒聽到點可使他眼睛一亮,乃至茅塞頓開的話語。
天璋院並沒有讓青登久等。
大概1分鐘後,她一本正經、一字一頓地說道:
“跟她共赴巫山吧。”
在天璋院口出暴論的同一時間,青登恰好在嚥唾沫。
於是乎,他猛地圓睜雙目,咽喉中的唾液霎時跑進氣管裡。
“咳!咳咳咳!咳咳!”
他十分失態地彎下腰,劇烈咳嗽。
待氣息稍勻後,他立即挺直身子,表情混亂地朝天璋院快聲道:
“殿、殿下!您在胡說些什麼呢?!”
“我可沒有胡說,我是認真的。”
天璋院停了一停,然後改換一種大叔般的油膩語氣:
“千葉小姐可是一個非常好色的大姑娘哦~她的本性可沒有其表面上的那麼作古正經哦~你若同她行周公之禮,她一定會舒服得忘記一切煩惱的~~”
聽見天璋院這麼說,青登立即露出一臉夾雜着困惑與懷疑,相當有韻味的表情。
“殿下,您怎麼知道佐那子小姐好色?您同她根本不熟吧?”
在出聲質問天璋院的同時,他內心暗忖:佐那子小姐平日裡總是一副生人莫近的高冷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會垂涎男色的樣子啊。
就青登所知,天璋院跟佐那子唯一的交情,就只有上次佐那子和總司一起來月宮神社參拜時的那場偶然邂逅——僅憑這點接觸,天璋院就能知曉佐那子的本性?
就像是故意吊青登的胃口似的,天璋院並沒有立即出聲作答。
而是在故作深沉地靜默片刻後,才緩緩地翹起誘人的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浮上豔若桃花的兩頰。
“因爲我在她的身上嗅到‘同類’的氣息。”
“‘同類’?”
青登愣了一愣。
因爲天璋院的回答完全出乎了其意料,所以他的腦袋一時間沒有轉過彎來。
直至俄而,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天璋院說佐那子是好色之徒。
可與此同時,她又說佐那子是其同類。
那換言之,天璋院也是一個……
想到這,青登連忙擡起頭,下意識將蘊藏着複雜情緒的目光掃向天璋院。
然而,卻未看到那張顏值不輸佐那子的絕美臉蛋。
僅瞧見因出家爲尼而不得不削短至齊肩高度的短馬尾、覆着白衣的挺拔美背、以及哪怕被寬鬆的紫袴包裹也依然能明顯看出其誘人形狀的水蜜桃。
天璋院一邊施施然地緩步離開,一邊將半是戲謔半是認真的話語拋至身後:
“看樣子,恐怕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從那幫社會渣滓的口中套出情報了。盛晴,你就趁着這個當兒,好好地歇一歇吧。最近幾天,你都沒有好好地休息過?你的眉宇間已經掛着顯眼的倦意了哦。”
青登怔怔地望着天璋院那漸行漸遠的背影。
少頃,他面露無奈的苦笑,心裡嘆道:
果然啊……每次同天璋院殿下相處時,總有一種段位被壓制的感覺……
……
……
就如天璋院適才所說的那般,青登最近確實是沒怎麼好好地休息過。
仗着“睡神”和“神腦+9”這兩大變態天賦,青登這幾天的睡眠總時長,可能還不足10小時。
雖然眼下腦袋還很清醒,但是身上的肌肉都業已略感疲憊了。
畢竟,他昨日晚上可是打了整整一個通宵啊!
連踢清水一族的13個場子,並完成百人斬之成就……上一個創下類似於此的誇張偉績的人,還是70年前的“永世劍聖”緒方一刀齋。
換作是沒習過武的普通人,別說是百人斬了,光是將真刀揮上一百下,都足以累得氣喘吁吁。
因此,縱使青登有着“強肌+2”、“鐵肺+2”等天賦的加持,也不免感到力有未逮。
休息一下也好……如此心想的青登,馬不停蹄地快步走出月宮神社,然後徑直奔向佐那子和總司當前藏身的地方——隔壁街町的某家旅店。
因爲“於篤巫女”的真實身份以及新御庭番的存在,乃絕不可外泄的最高機密,所以青登自然是不可能帶佐那子和總司進月宮神社。
青登將二女安排進離月宮神社不算遠的一家旅店裡。
佐那子冰雪聰明,眼見青登如此神秘兮兮的,立即意識到了什麼,故識趣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總司的腦瓜子雖不大靈光,但她的情商卻是一直在線的。
所以,二女都沒有多說什麼,乖乖接受了青登的安排。
青登回到旅店後,駕輕就熟地登上樓梯,來到二女所住的房間。
當他推開紙拉門時,二女的美麗臉龐雙雙映入其眼簾。
還未等青登向二女問好,總司便像根彈簧一樣從鬆軟的榻榻米上蹦起。
“橘君!大事不好了!”
同一時間,佐那子也站起了身。
她的表情雖不像總司那樣焦急,卻也很是沉重。
青登見狀,眸光微凝。
“怎麼了?”
總司快聲道:
“解釋起來太麻煩了,你直接跟我們走一趟吧,啊!記得戴遮臉的斗笠!”
……
……
江戶,斗南町三丁目——這對江戶的平民百姓來說,絕對是一串聞之色變的地名。
因爲此地乃清水一族的本家所在!
所謂的“本家”,可以理解成總部、大本營。
清水一族的本家是一片相當氣派的建築羣。
裡頭的房屋爭奇鬥豔,全部沿用桃山樣式,一間比一間豪華,就連屋頂也塗上金漆,屋檐上還雕刻着獅子,大門的兩旁則立着老虎石像。
不知情的人,還以爲這是哪家大名的陣屋。
【注·桃山:安土桃山時代,又稱織豐時代(1573年-1603年)。織田信長與豐臣秀吉稱霸日本的時代。以織田信長的本城安土城和豐臣秀吉的本城桃山城(又稱“伏見城”)爲名。歷時30年。】
坐落在這片豪華建築羣最中央的宅邸,是這裡……或者說是斗南町及附近所有街町中最高的宅邸,總計6層樓高——而這棟最高樓,也是清水一族本家的“本陣”。
因爲其超乎尋常的高度,所以江戶的百姓們將這座象徵着清水一族的霸主權威的高樓慣稱爲“清水塔”。
當青登跟着二女來到清水一族的本家外圍時,驚訝地發現這裡聚集了相當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