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榮一錯愕地看着突然暴起的鐮鼬,緊接着連忙下意識地看向羅剎。
羅剎的反應……極爲淡定。
他平靜地揚起視線和正居高臨下地瞪着他的鐮鼬對視,神情平淡,彷彿早就料到了鐮鼬會如此迴應他一般。
“憑甚麼對你發號施令?”羅剎輕聲重複了遍鐮鼬剛纔所發出的質詢,“就憑你因不慎犯了錯,而被大蛇大人調到我麾下。這點理由夠不夠?”
“少他媽拿大蛇大人來壓我!”鐮鼬不耐地一揮大手,因嘶吼地過於用力,他的側頸上都爆出了數條青筋,“老子只聽大蛇大人和大嶽丸大人的號令!除了這兩位大人之外的其餘人等,不管你是地位比我高,還是實力比我強,都少來對老子指手畫腳!”
鐮鼬一聲高過一聲的吼叫,令茶室的氛圍愈發呈現劍拔弩張的態勢。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異變,清水榮一難掩雙頰上越來越濃郁的驚愕之色。
清水榮一和鐮鼬初次相見的時間,並沒有比剛離開的神野早上太多,他也是直到今早纔跟鐮鼬首次見面。
因也纔剛見面沒多救久,所以跟鐮鼬還並不熟悉的清水榮一,對鐮鼬這極端暴躁的脾氣,可謂是始料未及。
在看了看鐮鼬,然後又看了看羅剎後,清水榮一十分聰明地選擇了閉緊嘴巴,不發一語。
法誅黨的幹部們的矛盾……此等事態,不是他能插得上嘴的。
在鐮鼬的怒吼聲落下後,茶室陷入了短暫的、如墓園一般的靜謐之中。
神情平靜的羅剎深深地和鐮鼬對視,約莫片刻鐘過後,他像是回想起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噗嗤一笑,發出“嗤嗤嗤”的笑聲。
“我們法誅黨的幹部們……真是一個比一個地有個性啊。”
咔嚓……羅剎伸出左手,抓住擱於其右手邊的赤柄赤鞘的愛刀·長陽正宗,慢騰騰地站起身。
“鐮鼬,我現在怎麼說也是你名義上的管理者。”
“如果你不聽我號令、想幹嘛就幹嘛的話,那我的臉要往哪擱呀?”
“不如這樣吧。”
“鐮鼬你不是最喜歡戰鬥了嗎?”
“我們兩個現在就拔出刀來,暢快地打上一場吧。”
“你如果能贏我,我從此之後就不再管你,你想幹嘛就去幹嘛。”
“但我若是贏了你,你就得乖乖聽我的指示行動。”
“你覺得如何?”
鐮鼬本板着的臉,隨着羅剎話音的落下而出現了明顯的動搖。
大概就是從聽到“我們兩個現在就拔出刀來……”這句話起,鐮鼬和羅剎對視的目光一凝,眉宇間浮起若隱若現的警惕和……警惕。
羅剎注意到了鐮鼬眉宇間所浮現的這抹異樣情緒,臉上掛起一抹很有韻味的表情的他,輕輕地聳了聳肩。
“放心,我也不爲難你。”
“不需要你將我徹底打敗。”
“只要你能在我的身上留下一條傷口……哪怕只是讓我破點皮,我也算你贏。”
“而我,必須得將你打得無力再還手了,才能算作是我贏。”
“怎麼樣?這個條件並不算太苛刻吧?”
說出這句話時,羅剎的右手下意識地擡起,摸了摸自己右鎖骨的下方……準確點來說,是摸向位於右鎖骨下方的一條3寸長的淺顯刀疤。
自己只要能在羅剎的身上留下一點傷就能贏……如此有利於自己的條件,並沒有讓鐮鼬面露喜悅,反倒還讓鐮鼬的臉上浮現出了因自覺自己被羅剎給輕視了的悲憤之色。
然而,縱使羅剎已經開出瞭如此有利於他的勝負條件,鐮鼬還是繼續沉默着,對羅剎的比試提議遲遲不作迴應。
看着依舊相當安靜的鐮鼬,羅剎嘴角一扯,上翹的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
“怎麼了?勝負條件都如此有利於你了,你還是不敢和我比試嗎?”
“鐮鼬你連在我的身上留下一條傷口的信心都沒有嗎?”
羅剎這句用平和語氣道出的無悲無喜的話語……像是一顆火星,點燃了鐮鼬這隻火藥桶。
鐮鼬的情緒宛如從火山口爆裂的熔岩,臉頰變得漲紅的他,兩眼一瞪,脖頸處爆起了更多的青筋。
“媽的!打就打!老子還怕你了不成?!”
鐮鼬用力向後連跳數步,拉開了與羅剎的間距,然後擡起右手,緊緊抓住自己左肩頭的衣服布料,向後用力一甩,脫下了上身的和服。
露出精壯上身的鐮鼬,也露出了自己後背的紋身——一隻尾巴是一柄大鐮刀的白色鼬鼠狀生物。
正是那著名的風妖:鐮鼬!
鐮鼬“噌”的一聲拔出了掛於自己左腰間的佩刀。
這是一把刀身弧度相當之大的打刀……像極了他後背的鐮鼬紋身上的那條鐮刀尾巴。
茶室內的氛圍,從窒息、劍拔弩張,變爲了肅殺!
看了眼露出上身的紋身、拔出刀來的鐮鼬,清水榮一沉聲向羅剎相問:“羅剎大人……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不用不用。”羅剎淡然一笑,“你留在這就好。畢竟……這戰鬥很快就會結束的。”
羅剎將左手所提的長陽正宗插回到左側腰的腰帶上,然後將雙手縮進寬大的和服袖子之中,縮入和服內的兩隻手從胸膛的衣襟處向外探出,把上身的和服用力向後一掀,也脫下了自己上身的衣服。
隨着遮蔽上身的和服垂落,羅剎後背的紋身也顯現而出——身披和血肉連在一塊的漆黑色鎧甲,青白色的肌膚盡顯詭異,長滿獠牙的嘴猙獰地笑着。
食人血肉,或飛空、或地行,捷疾可畏的惡鬼:羅剎!
“來吧,鐮鼬。”羅剎對鐮鼬勾了勾手指,“讓我看看這麼久未見,你的實力長進了多少。”
鐮鼬沒有迴應羅剎。
他只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後,便一邊發出着氣勢驚人的氣合聲,一邊以摧山之勢猛撲向羅剎!
砰砰砰……他的寬大腳掌踩在茶室的地板上,發出如雷霆般的悶響。
在衝向羅剎的同時,鐮鼬順勢將掛在左腰間上、會妨礙到他動作的刀鞘抽出,隨手扔飛到一邊。
被甩飛出去的刀鞘,飛至高空,在空中旋轉着,畫出一條好看的拋物線,最後重重落在了茶室的一角。
撲嗵。
撲嗵。
兩道物體落地聲,近乎不分先後地響起。
在鐮鼬扔出去的刀鞘落地的同一時刻,有樣物事也在同一時刻落於地上。
這樣物事……正是本應被鐮鼬緊緊抓在手裡的佩刀。
鐮鼬的佩刀被擊飛了出去,以“低空飛行”的姿態,橫飛而去,掉落於地。
回望鐮鼬——他現在正一動不動地立於羅剎的跟前。
手中已無刀的他,用着一種摻有愕然、憤恨、不甘等各色情緒的眼神,瞪着就在他的跟前,與他的間距不過只在咫尺之間的羅剎。
絲絲鐵的寒意,襲擾鐮鼬的喉頭……長陽正宗銳利的刀尖,穩穩地停在了他的喉頭前半寸之外。
如果羅剎願意,正單手握持着長陽正宗的他,只需將刀往前輕輕一推,便能取走鐮鼬的性命。
一旁的清水榮一……其現在的模樣,像極了彷彿看到了一場精妙的、讓人直想高呼“不可思議”的魔術表演的觀衆。
不過,站在清水榮一的視角看來,他剛剛確實是看到了對他而言相當不可思議、如同魔術般的一幕。
鐮鼬一口氣奔到羅剎的跟前,就要舉刀便劈時,就在這一瞬間,銀白色的光芒在清水榮一的眼前閃爍——一條“銀蛇”從羅剎的左腰間彈出,精準地集中鐮鼬的刀,把鐮鼬的刀擊飛出去後,餘勢不減地穩穩停在了鐮鼬的喉頭前。
因爲這條“銀蛇”舞動的速度實在太快,清水榮一隻來得及看到一抹轉瞬即逝的殘影……
清水榮一曾經只是街頭巷尾裡隨處可見的普通雅庫扎。
要錢沒錢,要勢沒勢,全身上下僅有的東西,就只有體格不錯、敢打敢衝以及武學天賦不錯。
他在戰鬥中學習如何戰鬥,最終靠着自身的武勇,一刀一槍地草創了“清水一族”。
身爲以能征善戰揚名的清水榮一,是徹頭徹尾的“武鬥派”,他對自己的身手還算有自信,不少被他人稱爲“劍術格外優異”的劍士,都曾敗在他的手上。
縱使是和那些被譽爲劍豪的劍士們相比,實力也絕對算不上弱的他,竟連羅剎的出刀軌跡都沒有看清……
羅剎這個時候出聲了。
他向立於他身前的鐮鼬微微一笑:“那麼久未見,鐮鼬你的實力長進了不少嘛。”
“只可惜……實力能夠不斷進步的人,可不止你一個啊。”
羅剎將停在鐮鼬喉頭前的長陽正宗一收,把刀尖貼回到鞘口,“嗆”的一聲把長陽正宗收回進鞘中。
“這場戰鬥,是我贏了。”
“那麼,鐮鼬,就請你遵守我們的約定吧。”
“從現在起,請你乖乖得聽我的指示行動了。”
鐮鼬的臉龐……現在像一臺高速放映的錄像機,表情快速地閃動變化。
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
他沒有迴應羅剎。
只重重地“哼”了一聲後,甩頭就走,撿回他那被擊飛的佩刀,以及剛纔被扔遠到一旁的刀鞘,大步地出了茶室。
目送鐮鼬的離去,聽到鐮鼬的腳步聲已經遠去消失後,清水榮一收回視線,對羅剎苦澀一笑:“真是一個……性情暴躁的人啊……”
“呵。”羅剎冷笑一聲,“鐮鼬這個愣頭青,除了對法誅黨相當忠誠,以及擅長隱匿身形,實力還算可以,足以應付普通的武者之外,他也沒啥別的優點了。”
“他會乖乖聽您的話,前去暗中保護神野嗎?”清水榮一忍不住拋出這個問題。
“他會去的。”羅剎一臉篤定地說,“我瞭解鐮鼬的爲人,他會去暗中保護神野的。”
“不過……他是否會拿出幹勁,認真地保護神野,這一點就存疑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
羅剎一臉冷漠地穿好上身的衣服。
“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期望過鐮鼬他會賣力地給我幹活。”
“我之所以派他去暗中保護神野,其實最主要的原因,就只是想隨便找個差事將他打發出去,讓他別留在我的身邊而已。”
“鐮鼬他只在大蛇大人和大嶽丸大人他們面前比較聽話。”
“別說是我了,就是玉藻前大人和酒吞童子大人都管不住他。”
“而且性情暴躁,好打好殺的鐮鼬,主要職責是‘戰鬥員’,是專門負責充當打手、與人戰鬥的。我目前手頭上又沒有適合只懂得戰鬥的他的任務。”
“讓這條不聽話的瘋狗每天無所事事的,只會徒增隱患。”
“所以隨便找個差事,將他給攆出去,直接眼不見爲淨,對他好,對我也好。”
“神野君雖是不錯的人才,但也沒有優秀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直白點來講,就算神野君死了,我也不會有多心疼。”
“所以,將‘暗中保護神野君’這種無關緊要的任務塞給鐮鼬,剛剛好。”
清水榮一的嘴角這時抽了抽:“大蛇大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將這麼個難以控制的傢伙派給您做部下……”
“呵。”羅剎又冷笑了一聲,“鐮鼬那傢伙可不是被派過來給我的啊。”
“他是被大蛇大人懲罰,被直接貶過來、硬塞給我的。”
羅剎伸出手指,指了指下方的地面。
“從我們法誅黨的總根據地,一口氣貶到遠離總根據地、目前仍在艱難開拓據點的‘邊緣地區’:江戶。”
清水榮一一怔:“被貶過來的……他是犯了什麼錯了嗎?”
羅剎忽地沉默了下來。
他抿了抿嘴脣,安靜了幾息後,幽幽地給出了一個相當簡短的回覆:
“……一個半月前,他因行動不夠謹慎,險些被葫蘆屋的人給抓到了。”
“葫蘆屋……!”清水榮一兩眼一瞪,緊接着喃喃道,“那怪不得被貶了啊……”
羅剎輕輕頷首,然後擡起手用力地揉捏了幾下自己的後脖頸:“總之,現在能夠將鐮鼬這條瘋狗給打發出去就好。”
“榮一,我稍有些困了,想去睡上一覺。”
“幫神野君籌集火油的任務,儘量早日完成吧。”
“是!”清水榮一俯低身子,對着身下的榻榻米說,“我待會就去派人操辦此事!”
“嗯。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哦。”
說罷,羅剎扶着腰間的長陽正宗,在清水榮一的躬身相送之下,大步向茶室外走去。
就在他站到茶室的室門邊上時,他的腳步忽地頓住。
“啊,對了對了。”
羅剎轉過身,重新面朝清水榮一。
“差點忘記問了。”
“榮一,之前委託你去辦的‘免除橘青登他們家的債務’的事兒,你都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清水榮一快聲且鏗鏘有力地答道,“在您下達此條指示後,我就在第一時間派手下將此事給妥善完成了!不僅交還了橘隆之的欠條,還將他們橘家以前所繳納的還款給如數奉還。”
“嗯,很好。”羅剎輕輕點頭,“那你之後記得多找機會和橘青登拉近關係。”
“像橘青登這種並非是一無所有,而是要纔能有才能,要前途有前途的人,必須得細水長流,才能將他連身帶心地籠絡。”
“那這隻怕是要花上不少時間,才能將那個橘青登拉攏成自己人啊……”清水榮一苦笑。
“這倒是無所謂。”羅剎微微一笑,“對於橘青登這種水平的人才,哪怕是花上1年、2年、乃至數年的時間才能將其給拉攏,也是值得的。”
留下這句話後,羅剎一甩和服衣袖,拉開茶室大門,揚長而去。
……
……
端午節過後,平靜且安穩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若說在端午節過去後,青登有碰上什麼值得一說的事情……那大概也就只有給返回水戶藩的千葉榮次郎送行吧。
5月9號時,千葉榮次郎啓程返回水戶藩。
依着試衛館和玄武館、小千葉劍館的交情,對於千葉榮次郎的離去,試衛館這邊自然是不可能無動於衷。
在千葉榮次郎啓程回水戶藩的那一天,周助、近藤他們都來給千葉榮次郎送行了——青登也在送行之列中。
青登對謙和有禮的千葉榮次郎很有好感。
在端午節那天,這位劍術界前輩不僅在與他的較量之中給予過他一些指點,還跟衆人無私相授了他的武道經驗……就憑和千葉榮次郎的感情,以及千葉榮次郎的這些作爲,於情於理青登都想不到任何不來給千葉榮次郎送行的理由。
對千葉榮次郎的送行……整個過程都相當簡單。
千葉榮次郎微笑着,跟所有來給他送行的人逐一告別後,便孤身一人地踏上了返回的水戶藩的旅途。
興許是因爲想和青登說的話,都在端午節那一天說盡了吧,所以在和青登告別時,千葉榮次郎沒有多言,只平和地跟青登說了句“之後再見了。”
此次一別,千葉榮次郎下次再回江戶,就不知要到何時了。
目送着千葉榮次郎離去的背影時,青登沒來由得感到心潮騰涌。
端午節那天和千葉榮次郎的較量,給青登帶來的最大收穫之一,就是讓青登的眼界霎時開闊了不少。
千葉榮次郎的強大,叫青登見識到了何爲真正的劍術高手,以及自己目前還有多少的不足。
也不知等千葉榮次郎下次再來江戶時,我的實力將會進步到何等層次呢……想到這,青登不禁百感交集地露出灑脫的笑。
除了給千葉榮次郎送行之外,這段時間便沒再發生過什麼要緊事。
時間,靜靜地流淌……
轉眼間,5月中旬已至。
……
……
萬延元年(1860年),5月15日——
江戶,外國人居留地——
“這個就是夷人的廟宇啊……還是第一次見呢。”永倉仰視着前方的教堂,嘴中嘖嘖稱奇。
“建得還蠻漂亮的。”和永倉並肩而立的原田,也在打量着這座教堂,“怎麼裡面沒有香飄出來啊?夷人拜他們的神時不燒香的嗎?”
“嗚哇。”站在原田側後方的藤堂這時怪叫了一聲。
“藤堂,你幹嘛?”原田朝藤堂投去疑惑的視線。
“沒、沒什麼。”藤堂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只是有些被嚇到了而已……剛纔有個夷女和我擦肩而過時,我發現不僅她的頭髮是黃色的,連身上的汗毛都是黃色的……”
“真的假的。”永倉一臉震驚,“夷人的體毛顏色也和他們的頭髮顏色一樣花花綠綠的嗎?”
永倉、原田、藤堂3人聚在一塊,熱火朝天地接受着文化的衝擊。這個時候,青登領着齋藤朝他們走過來。
“好了,別聊了。”青登沒好氣道,“快跟上,該走了。”
此時此刻,青登和他的這一衆小夥伴們,正在江戶的外國人租借地……即外國人居留地中。
在日本,人們習慣將租界稱爲“居留地”。
江戶幾乎所有的外國人,都居住在這片並不算太過廣闊的居留地裡。
在這些旅日外國人的協力建造之下,這片居留地已被他們成功地建設爲一片極具西洋風情的街區。
放眼望去,到處是歐式風格的尖頂房屋,街邊也豎起了不少很有西式路燈,在居留地的中央還建有了一座十餘米高、相當氣派的天主教教堂。
從江戶的其餘地區進到這片居留地時……會有一種穿越的感覺。
因爲是外國人聚居的居留地,所以此地最不缺的,自然就是形形色色的外國人。
在江戶的其餘地區難得一見的外國人,在這片居留地的街頭隨處可見。
時而能瞧見一名身穿禮服的紳士匆匆而過。
時而能瞧見穿着件精美蓬蓬裙的貴婦,打着只好像除了裝逼之外就一點屁用也沒有的小傘在那散步。
據青登的觀察,居住在此地的外國人,成分挺雜的。
走在街頭時,青登聽到的語言就有英語、法語、德語等好幾種。
街頭上的外國人很多,日本人也不少。
不少日本人也在居留地內行色匆匆的,他們大多是被這些外國人僱來服務他們的翻譯、侍從、護衛,或是跟這些外國人做生意的日本商人。
青登和他的小夥伴們此時爲何會在此地?
箇中原因也不復雜。
在青登和木下舞合力端掉那夥走私商,將“有人在江戶囤積大量火油”的這一事捅給奉行所,這段時間奉行所和火付盜賊改一直在嚴查火油的買賣情況,並且鼓勵民衆舉報揭發那些疑似被人給囤積了可疑物品的可疑場地。
就在今天早上,北番所接到了一封舉報:在外國人的居留地裡,看到有幫可疑人士,在一座小屋內進進出出。
一般而言,像奉行所官差這樣的官人,在一般情況下進居留地辦差都得走一串冗長的程序。
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
早在許久之前,幕府就已和居留地的管理者協商過——爲了打擊這愈演愈烈的攘夷浪潮,將那些激進且瘋狂的攘夷分子儘快全數繩之以法,奉行所的官差們進出居留地的條件放緩了非常多。
既然收到了民衆的舉報……那自然就不能置之不理。
於是,北番所町奉行薄井便派出了剛好沒有啥要緊任務在身的人……即青登,前去居留地查看被舉報的那處可疑場所。
於是,便有了現在青登催促正飽受文化衝擊的永倉等人別閒聊了,趕緊跟上的這一幕。
“橘先生啊。”原田扛着他那杆包了槍鞘的長槍,稍稍加快了腳步,和青登並肩同行,“我們還沒到目的地嗎?”
青登仰起頭看了看四周的街景,然後從懷裡掏出了薄井剛纔親手交給他的街道圖:“還沒呢,還得再走一段路。”
那座被舉報的屋子,位於居留地的東北角,還得再拐過幾處街角,才能見到青登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哈啊……”原田這時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片居留地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上不少呢……”
永倉、原田、藤堂、齋藤他們幾個都是第一次來居留地。
而細細算來,此次則是青登第二次來此地——第一次來居留地,是首次和木下舞並肩作戰、解決掉那夥靠拿人試刀的暴徒後,爲甩掉突然出現的官差追兵,而繞進了這片充滿異域風情的街區。
青登一行人排成一條一字長蛇陣,朝他們的目的地緩緩進發。
這個時候,又有一名姿態婀娜的貴婦,撐着頂除裝逼之外屁用也沒有的小傘,從青登等人的身旁款款走過。
這名貴婦的容貌、身材都相當出衆。
除了一直以來,對男女之事都未曾表現過任何興致的齋藤之外,包括青登在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側目打量這名貴婦。
原田的動作最爲誇張,貴婦都走遠了,他還在那伸長着脖頸看。
待這名貴婦的身姿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範圍內時,原田忽地發出了“嘿嘿嘿”的奇怪笑聲。
只見他扭過頭,壓低聲線,朝青登悄聲道:
“橘先生,等忙完正事之後,我們一起來找找看這裡有沒有在當遊女的夷女吧。”
“夷女的身子骨看上去都挺壯實的,看上去很棒呢,一起去嚐嚐她們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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