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壽命論的氣息
“很久以前，有個名爲基爾的大魔導師，他對偶然來到鎮上散步的貴族千金一見鍾情。但是，基爾知道這種戀情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於是他便將心思都放在修行之中。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終於基爾成爲了國內最優秀的大魔導師，然後他再次見到了那位千金小姐——”
“好了好了，到此爲止吧，別再說下去了。之後就是你擄走了千金，然後被追殺，接着被迫成爲巫妖，一直到現在，對吧？”
小林很是不懂氣氛的打斷椅子上款款而談訴說自己往事的巫妖的長篇大論，簡潔的概況了整個故事。
現在他們正在地下城的最深處。
準確的說是隱藏房間。
這裡只有一張小牀和櫃子，以及簡單的桌椅而已。
桌上有盞油燈。在燈光的照耀下，纔看看看清對方的身影，那是個穿着長袍、風帽拉得很低、包着一層幹皮的骷髏。
他的表情很是沮喪。
“好過分，小林前輩。”他的同伴佐藤和真開口聲討道：“這位大魔導師（巫妖）正在訴說自己的光輝過往，哪怕他真的沒有講故事的天賦，甚至還是與陰森環境不符的愛情故事，那也應該帶着感動聽完，不是嗎？”
你小子說的話比我還過分。
小林一時間竟搞不懂他是真的傻，還是在反串。
“因爲這是個流傳甚廣的悽美愛情故事啊。儘管可歌可泣令人感動，可聽了幾十次早就沒有那種被感動的心情了吧。你看，就像是某首歌很愛聽，聽了幾十遍後也完全沒有感覺了那樣。”
“就算是這樣……”
佐藤和真有點被說服了，可礙於對方是實力強大的大魔導師，他覺得還是應該給予對方一定的尊重比較好。否則對方一旦生氣，他們真可能發生不必要的戰鬥。
幸好，基爾並沒有生氣。
他嘎達作響地動了動喉嚨部分的骨頭，擺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我並沒有生氣。不過，這位先生說我的故事在外面流傳甚廣，是真的嗎？”
求證的目光投向小林。
“是真的。”
“呵呵，不愧是我。”
基爾自豪的說道。
佐藤和真撓撓頭，疑惑道：“真的嗎，爲什麼我沒聽過啊？”
“因爲伱下屆時間還短。再說，你來地下城的時候不先確認下情報嗎？這裡可是基爾地下城啊。”
“哦哦哦，是這樣啊！”
“你才發現啊。看來你還要再多積累下經驗了，佐藤君。”
小林無奈嘆氣。
衆所周知，做任務之前知曉任務相關情報、傳說以及背景故事是常識，否則不知道該注意些什麼可是會吃苦頭的。
不過最讓他感興趣的是另一件事。
“基爾，你說你一直在沉睡？”
“是，因爲不死族無法終結自己的生命，所以一直在沉睡中。”
“怪不得。”
在佐藤和真疑惑的表情，小林對他說道：“你看，同爲巫妖大魔導師，基爾已經乾巴巴的了，而維茲卻是水靈靈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對哦！這麼說的話，確實如此啊……”看來佐藤和真也發現不對勁了。
“你說是因爲什麼呢？”
“難道是她一直吃菜葉的關係？”
“又或者種類不同？”
“又或者區別對待？”
兩人旁若無人的探討起來。
一直默默聽着的基爾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插入進來：“聽你們的意思，有巫妖還保持着肉體的活性？而且她還吃東西？”
小林和佐藤和真對視一眼：“沒錯，她保持着肉體的活性，而且還吃東西。”
“不不不，我從沒聽說過這樣的巫妖。”
“對吧，所以我們才奇怪啊。”
那個貧窮店長（維茲），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人不約而同的吐槽。
停頓一下。
小林主動岔開話題，對兩人說道：“這個問題等之後再說。基爾，你找我們是有什麼請求吧，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儘管說。”
不只是早就知道的關係。
仔細想想就知道了，這裡是被稱爲「新手必備練習」的地下城，早就被無數冒險者們光顧過了。而當小林和佐藤和真兩人出現後，地下城的主人基爾也隨之出現，要說沒有請求是絕不可能的。
“是，確實有請求。”
基爾看了看小林和佐藤和真，似乎在確認什麼。
然後，他尷尬的撓撓頭，說道：“我本來是想在這裡等待自己腐朽殆盡，結果感受到一股非同小可的神聖力量，讓我不僅從漫長的睡眠當中甦醒過來。還以爲是有大祭司下來了，但是……”
小林和佐藤和真，兩人的職業都是最初級的冒險者，並沒有大祭司。
基爾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錯了。
“神聖力量……？”佐藤和真轉頭看向小林，畢竟兩人之中就只有領隊纔會有奇奇怪怪的力量。
“眼神很奇怪啊，佐藤君。”小林覺得他似乎誤會了什麼，然後從脖頸處掏出一條藍水晶項鍊，說道：“感受到的神聖力量應該是這個傳出來的。”
“嗯……怪不得。”
佐藤和真無語的看着項鍊。
他知道這條藍水晶項鍊，所以在看到它後絲毫不奇怪，畢竟阿庫婭總是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給他們添麻煩，早就習以爲常了。
“沒錯，就是這股神聖的力量。”
基爾也點頭肯定。
沒錯了，他剛纔就是感應到了這股力量，纔會從沉睡中甦醒。
“那麼……基爾，這條項鍊的主人我能找來，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祂幫個忙。”
“什麼忙？”
“能不能淨化我呢？如果是製作出這條項鍊的主人的話，應該能辦到這件事吧。”
基爾很是平靜的說道。
每個人都有各自活下去的支柱，當支柱崩塌後也就沒了活下去的信念。
基爾的支柱就是千金小姐，爲了對方寧願放棄人類之身，而變成了巫妖。
說實話，有點帥氣。
而這樣的基爾，在千金小姐死去後便失去了支柱，主動陷入沉眠等待自身腐朽。
小林沒有拒絕的理由。
“佐藤君，能拜託你幫忙把阿庫婭帶下來嗎。”
“……好的，我知道了。”
佐藤和真點點頭。
看來他也被基爾的故事和真誠所打動，所以願意幫對方一點力所能及的小忙。
佐藤和真轉身離開。
基爾牽起已經變成白骨的千金小姐的手正一臉深情的凝視着她，而小林則注視着這樣深情的基爾。
似乎感受到目光，基爾低聲說道：“如何，她很漂亮吧。尤其是鎖骨這裡，線條很美吧。”
“……啊。”
“那個時候當真險峻，身負重傷不得不成爲巫妖，與王國爲敵走遍整個世界的大逃亡，最後在這個地下城裡嚥下最後一口氣。但是在如此不便的逃亡中，她也從來不抱怨，臉上總是掛着幸福的笑容。”
“……啊。”
“咔咔咔咔咔，那段時光是最幸福的時刻了，你能感受到嗎，那種幸福。”
“……啊。”
小林討厭悽美的愛情故事，因爲他總是不自覺地沉浸其中，不管聽多少次都是如此，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聽。
然而最終還是被感染。
不自覺地握住琉紫的手。
“小林大人……”
感受到極大的握力，琉紫的雙手輕輕包裹他的右手，似乎在說她永遠會陪伴在小林身邊一般。
等了一會兒，佐藤和真和阿庫婭來到了最下層，只不過兩人都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樣子。
看來他們經歷了不少事。
只不過現在沒時間詢問了，簡短地將事情的經過告訴阿庫婭，讓她來幫忙。
而兼職水之女神職責的大祭司，在聽到這一個要求後果斷答應下來，畢竟樂於助人（淨化巫妖）是她的天職。
接着，她便在房間裡刻畫魔法陣。
按照常理來說，魔法陣的大小隻需要足以淨化基爾就可以了，因爲千金小姐早已成佛昇天，但阿庫婭還是牟足了勁像是在證明什麼，把千金小姐的骸骨在內的整個房間都包裹進去了。
在準備工作完成後，她像是在咀嚼，一字一句詠唱着魔法。柔和藍色的光芒涌現，照亮整個房間。
基爾喃喃道：“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讓大小姐獲得幸福呢……”
“有！你已經讓她很幸福了！”
小林給予他肯定。
佐藤和真也同樣如此。
就連阿庫婭也帶着至今爲止他們從未見過的溫柔表情，露出無比明媚且有女神氣質的笑容。
不是，你誰啊！
在小林傻眼的注視下，她以溫柔的聲音對基爾說道：“背棄天意，自願成爲巫妖的大魔導師，基爾。我以水之女神阿庫婭之名，赦免你的罪……當你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應該會有個胸部呈不自然隆起，名爲厄里斯的女神纔對。如果你不介意年齡差距，即使不是男女之間的戀人關係，無論是以何種形式都願意陪伴在她身邊的話……就向她祈願吧，讓你再見那位千金小姐一面，她一定會實現你的心願。”
我說真的，這到底是誰啊！
是女神嗎？
是女神降臨了嗎？
小林和佐藤和真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
兩人犯傻的時候，基爾在充斥着光芒的房間中，向阿庫婭深深地鞠了一躬。
當光芒散去，再次變回一片漆黑的房間。那個名叫基爾的巫妖大魔導師已經不復存在，而不知爲何，千金小姐的骸骨也消失不見了。
四人在難以言喻的氣氛當中，陷入一陣沉默。
良久。
小林平靜地開口說道：“……回去吧。”
回到地面上的途中，佐藤和真似乎對基爾的結局有些意難平，毫不在乎被怪物發現的可能性，不斷向阿庫婭詢問基爾之後的事情。在得到厄里斯會設法幫忙之後，他終於放心下來似的大呼口氣。
而小林則揹着從基爾那裡得到的財寶，一言不發的跟在兩人後面。
“小林大人，您的臉色不太好。”
“……我沒事。”
只是還沒從故事中走出來而已，不過他對自身的情緒管理很強，很快就能恢復到平常的樣子。
然而他還是聞到了壽命論的氣息。
所謂的壽命論，便是深刻的情感在歲月的無情流逝前顯得蒼白而令人遺憾的未來。
想到了琉紫，想到了阿庫婭，所以纔會覺得焦慮與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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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產生了一種偏激的思想。
和不聽悽美的愛情故事就不會產生共鳴一樣，只要不和她們產生糾葛就不會在意壽命論，如果是這樣的話……
“小林大人，您應該練練膽量了。”
“嗯？？？”
“我知道您很怕黑，所以握住我的手很用力，但是您要是一直這麼膽小下去，不光會被其他人笑話，同樣也會拉低我的評價。”
“抱歉。”
小林作勢要鬆開她的手。
琉紫反而快一步抓住他的手，反握後像是在發誓又像是在訴說，平靜中帶着堅定道：“沒關係，小林大人。我會一直陪伴在您身邊，直到齒輪停轉的那天爲止。”
“……謝謝你，琉紫。”
小林的內心微微一暖。
阿庫婭也帶着歡快的語氣，說道：“安心吧，小林。我可是女神，不管是殭屍還是巫妖又或者是其他不死族，在我面前統統都不成問題！而且就算你死了，我也能將你復活！不管是一百次，還是一千次，都可以！”
“……不，這個就算了，沒有人願意死成百上千次吧。”
小林忍不住吐槽。
笨蛋女神的安慰很讓人意外且感動，只是她的保證有點讓人抗拒，死亡之類的小林還是敬謝不敏。
“說什麼，笨蛋阿庫婭！”見氣氛開始活躍，佐藤和真也加入進來。
“哈啊？爲什麼罵我笨蛋！”
“因爲你本來就是笨蛋！也不想想，有誰願意死那麼多次啊！再說，你這個傢伙總給別人添麻煩，哪裡幫的上忙？！”
“你說什麼？！”
“不承認嗎？”
見阿庫婭還不知道自己哪裡犯錯，佐藤和真微米眼神語氣低沉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在你下來之前基爾說自己是因爲一股非同小可的神聖力量才醒過來，而最後發現來源是小林前輩胸前的項鍊。沒錯，就是你送的那條藍寶石項鍊。”
“你、你想說什麼？”
“所以啊，後來我們兩個下地下城那麼容易遇到不死族怪物，該不會是因爲有你在吧！因爲，我和小林前輩就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
“——！！！”
聽到佐藤和真的質疑，阿庫婭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僵硬地站在原地。
半晌，她纔好不容易地擠出聲音，然後給出一個無比曖昧的回答：“怎、怎怎怎麼會呢，沒有這種事啦！……應該啦……”
“說起來，之前在和無頭騎士戰鬥時也是，那些不死族似乎特別愛聚集在你身邊啊。”
見阿庫婭又抖了下身體，佐藤和真默默地與她拉開了距離。
就在這時，地下城的黑暗中遠遠地傳來某種生物地咆哮聲，大概是因爲阿庫婭身上還未散去的能量吸引了它們吧。
——潛伏。
佐藤和真沒有任何猶豫的使用技能，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等、等等！”
阿庫婭伸出手，沒有攔下佐藤和真，然後一頓一度的轉過頭，眼淚汪汪地看着她引以爲傲地信徒。
“小林，別拋下我……”
哭唧唧的樣子，完全沒有女神的儀態。
說真的，剛纔的那個到底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