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龍虎阿哥們莫名其妙地對視,繼而恍然大悟!想是出來閒逛,又在戍衛的區域內,胤礽只帶了四個侍衛和兩個貼身太監。而這邊每位都帶了四個侍衛,隨行太監就不算數了。胤禟先笑了。胤禩也忍不住笑了。而胤禎笑得悄悄扶住自己的腰,以免躬腰屈背。胤礽黑着臉環視我們一圈,說道:“你們還想與本宮動手不成?”
胤禎冷笑道:“我們怎麼敢和太子爺動手呢?只是如果有奴才膽敢動萱兒一根頭髮,我管保叫他看不見明天的太陽。”胤礽狠狠地盯着胤禎,說道:“他們執行本宮的命令呢?”胤禩按下胤禎,淺淺地笑道:“太子爺責罰萱兒,臣弟們不敢攔阻。可皇祖母愛萱兒如珍寶,她縱然有錯,也得先到皇祖母那兒評理,再依制責罰。上次皇阿瑪本想打一百,最後皇祖母只命打了十杖,就是最好的例子。再者,如果太子爺對皇祖母的懿旨有異議,我們大可見駕向皇阿瑪請旨。”胤禟接着冷笑道:“皇阿瑪仁孝過天,怎麼會因爲這點子小事兒,就惹皇祖母生氣呢?臣弟們這就隨太子爺去見皇祖母?”胤礽陰冷地打量着我們這一羣人,忽地笑道:“你們都誤會了。我怎麼捨得罰萱兒呢?毓慶宮的女主人,若有丁點閃失,豈不要痛死我了!”胤禎的眉立起來,胤禩的眉凝起來。胤禟露出譏誚地笑意,說道:“臣弟記得,皇阿瑪沒有準許把萱兒指婚太子爺。”
我笑着接道:“就是。有道是君無戲言,皇上是英明聖君,自然不會出爾反爾,我也就不必進毓慶宮。太子爺若盼着將來的登基,我也不過有機會進東西六宮罷了。只是太子爺那麼盼着登基,好像有違孝道呢!”胤礽怒道:“牙尖嘴利。”我躲到胤禎身後,偏頭出來,故作惶恐地說道:“太子爺發怒了!我該怎麼辦呢?”胤禎握劍冷笑道:“爺倒要看看,誰敢動你?”胤禩笑道:“萱兒年紀小,又被皇祖母和皇阿瑪百般寵愛,有些不識體統。前些日子皇阿瑪才責罰過,爲些還後悔了許久。太子爺就擔待她小孩子,原諒她一回吧。”胤禩的低聲下氣,使我很不滿,卻見胤禟在旁搖首示意我不可妄動。我便繼續躲在胤禎身後,裝小可憐兒。胤礽打了個哈哈,說道:“誰都拿這個鬼機靈沒法子。如此,你們玩罷。本宮有事。擺駕回避暑山莊。”阿哥們齊聲說道:“恭送太子爺!”我也擺了個姿勢肅了肅。胤礽對着我詭秘地一笑,打馬先走了。
胤礽消失後,胤禎立刻沉下臉來,說道:“他好不好是太子!你簡直不知死活!爺替你捏了兩把汗,你倒笑得輕鬆愜意。”我擺出苦瓜臉,說道:“那你要我怎麼樣?拉着你的衣袖,哭喊着胤禎,我該怎麼辦?”胤禎瞪了我一眼,說道:“爺的名字是你叫的嗎?”我心道,跟你關係近才叫你的名字呢!既然你不願意,我不叫了。
我默然走到野餐墊前,繼續收拾吃的。胤禩看出來了,笑道:“好了,十四弟!有驚無險,就別多說了。”胤禎說道:“八哥當時不緊張?剛纔的情形,他杖斃了萱兒,都不爲過!前些日的傷纔好,再來這麼一出,她的性命還要不要?八哥又寵着她胡鬧,後悔都晚了!”胤禩微笑道:“依你說該怎麼辦?你訓誡萱兒一頓,還是賭氣不理她?”胤禎冷笑道:“八哥說得好!我訓誡了她,再不理她?這種方案可稱了八哥的意?我和八哥不一樣!從今兒開始,我怎麼說,她怎麼聽!不聽不行!”
一句話說得我的心煩煩的。我知道胤禎是好意,可是我的骨子裡的獨立與個性,特別是二十一世紀女性的蠻橫,使我對他古代的大男子主義有本能抗拒。他不能代我包辦一切。如果包辦一切,我就不是我,我也不是他眼中的萱兒。他一摔手,還想說話,卻碰到我的眼睛,勉強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說道:“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吃飯?”碧雲和小順子趕快忙活起來。我則默然坐到一邊,想我的心事。
我沒了興頭,胤禎又沉着臉,胤禩本就滿腹心事,這野餐完全沒了趣味。胤禟雖說笑開解,而奈何我們三個人各有所思,他也吃得味如嚼蠟。
回去的時候,胤禎依舊迅速把我搶到他的馬上,我彆扭地倚在他的懷裡。他身上帶着木樨的清新,也有淡淡的桅子花的香味。聞着他的味道,想起我剛醒過來那次,他身上的酸酸的味道,我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胤禎悄聲說道:“你的性子驕慣得太不像了。”我不語。他摟緊我,輕聲說道:“萱兒,爺怕護不住你。”我的心一顫。他沒有再說話,一路送我回到太后的宮中。胤禩和胤禟也送至門首,便把他叫走了。他們兄弟又有一場論戰吧?佟家的嬌女,領侍衛內大臣的掌上明珠,兩代皇后,一等公府,又有現在的太子、有權勢的潛龍同胞兄長、朝中廣結善緣、鋒芒畢露的八賢王,他喜歡我一定很辛苦吧!我是不是不該把自己的小情緒再加給他了?可我還是感覺孤單,還是有那種“不在此世間”的感覺;我還是怕他的數說,哪怕一個視我如無物的眼神兒;我還是感覺喜歡一位皇子好像在捕捉浮萍。望着他的背影,我輕輕嘆息。
我花了三天時間調整心態,連胤禎都拒之門外,可一點起色都沒有。我苦悶地統一着愛上皇子與自己的個性兩者之間的關係。我的胤禎,我需要時間,把自己變成這個時代的人,變成你身邊的木棉!
第四天,我依舊沒有完成統一思想認識。我重重地嘆了口氣。雲英和碧雲在我身邊,也跟着嘆氣。嘆氣傳染嗎?她們這幾天嘆得氣比我多得多!我還在努力地爲自己找各種可行性“方案”時,門已經被拍得山響,胤禎在外面喊道:“佟紫萱,給爺開門!”我答道:“我不在屋裡!”雲英和碧雲都拿帕子握住嘴,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當”地一聲,胤禎一腳踢開門,闖了進來。雲英和碧雲向他行禮。待她們都退出去後,我方說道:“都說我不在屋裡了……”胤禎上來把我抓進懷裡,低頭吻了下來。我都被他的舉動弄呆住了,傻傻地望着他。他半閉着眼睛,睫毛在面頰上劃了一個好看的黑色弧度。他微露的波光,在我心底撥起一圈圈的漣漪。
直到胤禎放開我,也沒回過神兒來。他喘息着盯着我,說道:“你當真不理爺了?”他的眼神兒很受傷,我擡手撫過他的面頰,勉強笑道:“你不當值嗎?跑這兒來,當心皇上……”他捉住我我的手,說道:“回爺的話!”我這幾天都用來分解調整我與你的關係,試圖糾正我的心態,你卻又來了!
我避過他的眼睛,說道:“怎麼敢呢?我一個平民丫頭,能得到十四皇子的垂憐,是我天大的造化……”他用力捉住我的又臂,說道:“別說這種話!就因爲這,你幾天不理爺?爺在山西說得不夠明白?你答應跟爺一起回來,卻又三日兩日地不理爺?之前你捱打了,有皇阿瑪的嚴旨,爺沒法子……”我忙丟下襬正關係的想法,趕着問道:“皇上的嚴旨?什麼嚴旨?”他躲閃着,說道:“皇阿瑪說你太淘氣,不準爺們來瞧你,讓你記住這個教訓。”他的閃爍其詞,更引起我的懷疑。
沒等我提出質疑,胤禎捧起我的面頰,說道:“萱兒,爺也花了三天時間,想明白了一件事兒——你喜歡爺,不是因爲爺是阿哥,而只是因爲喜歡爺,所以你不喜歡爺身上的皇子氣。爺不再居高臨下了,你可以見爺了嗎?”我呆了呆,他說得好像很對啊!我怎麼沒想明白呢?我既然喜歡胤禎了,就該試着喜歡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阿哥身份,包括他的撫遠大將軍,更包括他的十年鐵窗。我一下撲到他的懷裡。原來可以這樣解決啊!我的淚汩汩而下。他也緊緊地抱着我,我們互擁了許久。他理了理我額前的亂髮,說道:“換衣服跟爺出去。”看着他的笑意,我也不想提前打破他丟過來的悶葫蘆。
換好衣服,帶着我的丫頭和隨從,跟着胤禎出去。正遇見來給太后請安的胤祺。他一眼瞧見我的紅紅眼圈,詫然問道:“哭了?怎麼了?”我笑道:“好了。”他笑了,瞧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胤禎,說道:“出關了?是好了!”我仰起頭來,笑道:“不破參,不住山;不開悟,不閉關。”他笑着擡起手,想點我的額頭,卻又輕輕放下了,說道:“伶俐的丫頭!如果四哥在這兒,看你還敢不敢這樣頂嘴!”又擺手道:“快去玩吧。”胤禎忙牽住我的手,大步往外走。
我悄然回望胤祺,面龐上的笑意早已沒去,只有淡淡的孤寂與淡淡的憂傷,彷彿涼涼的風吹皺那一池春水。“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這些都沉在他心底,又在波瀾中乍隱乍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