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醉笑道:“大清最英勇的阿哥?你真的這麼認爲?”我正容道:“是的!”胤禎斜靠在廊柱上,笑道:“嘲笑爺?爺再不受寵,也是阿哥!”也許我該安慰他一下。後來我曾反思過,絕對是同情心氾濫!我怎麼就會用那麼經典的橋段呢?
我想起那個著名的買彩票的笑話,把它改成古代版,我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個吝嗇鬼,每天都到財神廟磕頭,求財神使他富裕起,可財神總不迴應他。終於有一天他對着財神哭道:‘財神,財神,我求了你這麼多回,你爲什麼不顯靈啊?’財神也哭了,說道:‘我想給你顯靈,可是你總得燒柱香啊!’”胤禎不笑了。我站起來,說道:“與其在這顧影自憐,不如起而拯之。不早了,我該回到席上去了。酒性冷,也傷身。少喝點吧。”胤禎放下酒罈,又來拉我。我閃身躲開,說道:“你醉了,我去叫人。”轉過身奸笑,我怎麼說也是辛苦鍛練了兩個月,再被你抓着真沒面子。我忘了半個月前,我在十五的府第裡,還被他拖着狂奔了一回呢!
剛得意地邁了一步,胤禎已然把我逮到懷裡。我簡直要氣死了,怎麼會感覺到背後有陰風?就這種水準,逃走也是受欺負的角色!我還要繼續修煉!我怒道:“十四阿哥!”胤禎緊緊地抱着我,眼裡充溢着柔情,說道:“爺喜歡你。”我扭動了一回,卻未掙動分毫。我瞪着他說道:“我不喜歡被你俯視!別擺出上位者的樣子!在我的眼裡,你跟別的什麼人,就是阿古、孫泰抑或張雲翼,沒有任何分別!你有權喜歡我,可我有權不喜歡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他低下頭,又來了!我擡腳狠狠地踢向他,他卻很輕鬆地避開了,又限制了我的雙腿。他的武藝真得很好!我忽然冒出個想法,如果在現代,我能否勝過他?他把我固定在他的懷抱中,捏住我的後頸。他的手像鐵鉗,我一動也不能動。他凝視着我的眼睛,說道:“爺喜歡你!爺要娶你!爺要你的情絲纏在爺的身上!”又低頭吻了下來。我不得不使出最後一招了!猛然勁風響起,就見十四的頸間重重地捱了一拳。接着我就被拽出他的懷抱。
我驚訝地看着面色鐵青的胤禛拉着我的手,冷冷地盯着胤禎。胤禎的腮下烏青,怒視着他的四哥。胤禛緊緊攥着我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前面要散了。還不過去巡酒?”胤禎忍了忍氣,對我說道:“爺不是冒犯你,而是真心喜歡你!”我只能答以沉默,心道按書上寫的,這個夠古代女子自殺全節的了!我又想起胤禩的吻了。胤禎憤憤地瞪了胤禛一眼,大步離開了。
我想從胤禛那兒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緊了。他的力量不比胤禎的差。紫萱的身體真弱!我痛得眉毛都糾結在一起,就是有氣也說不出來。他就這麼捏着我的手腕,不但痛而且遍身涌起寒意。他的手很冷,不斷地向我傳遞着他的負面情緒。我是四爺黨的成員!我仰慕他!我面對我的偶像,我應該涌起激動之情!我應該如花癡般地撲向他。我不斷地給自己打氣,不斷地鼓勵自己,但我也不斷地感覺到寒意。我暗自教訓自己,現代放出豪言都哪去了?葉公好龍!標準的葉公好龍!我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忽然把我攬在懷裡,嚇得我幾乎窒息了。我就沒想起來跟他動手?就像跟八八一樣,我都沒舉起一點反抗大旗?我不會真中了清穿小說的毒吧?
胤禛摟着我,手裡拿着帕子,慢慢地爲我擦拭額上的冷汗。我終於可以呼吸了,嚅嚅地說道:“前面該散席了。十四阿哥也過去了。身爲主人,四阿哥不能落得太后了。”他依舊摟着我,說道:“怎麼還在出汗?回頭該受寒了。”我結結巴巴地說道:“如果你放開我,我想我會好很多。”他把我摟在胸前,說道:“讓爺抱一會兒。”他的身上的百合香味很好聞,但我的意願不是聞他的百合香。我想擡頭,他卻冷冷地說道:“不許動!別逼爺幹出格的事兒!”我真沒敢動。他可以把我從胤禎那裡解脫出來,可誰又把我從他的魔爪中解脫出來?他的胸懷很冷硬。我能感覺他的肌肉依舊收緊着!
胤禛的聲音在我的耳畔輕輕地響起:“你還喜歡老八嗎?”沒聞到他身上有很濃的酒味啊!他都說過要娶我當福晉了,還問我這個幹嘛?我低聲說道:“我不記得從前的事了。”我特想說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有多遠,就離你們這些阿哥多遠。他許久沒說話,輕輕放開我,凝望着我說道:“回席上去。”我不知道他在打的哪路算盤,但是能離開他,是我最感謝地的事兒。
我回到後堂,就見鄂夫人翹首以待。鄂夫人輕聲責備道:“又亂跑?這是四爺的府上!不是八爺那兒可以亂闖。”我沒法回答,只說道:“回家再告訴額娘。”忽然佟老夫人笑道:“萱兒怎麼還圍着披風呢?一冷一熱最易生病!這要是病了,回宮的時候,太后老佛爺該責備咱們佟家照顧不周了。”目光都集中在我的披風上。我方想起來我圍着胤禎的盤龍披風。我慌忙要解,芷青笑道:“妹妹別解了。眼下年事正忙,各位夫人都不能久坐,我正打算送各位夫人出府呢。一脫一穿怪費事兒的。”我欲蓋彌彰的小把戲是沒機會了。想來她們早就看見這件盤龍披風,而且早知道按儀制我這是僭越,就是沒人捅破這層窗紙。
命婦們由爵位由高至低,一起一起往外散。鄂夫人一直攜着我的手,生怕我從她眼前消失。芷青站在中門一一道別,中門外胤禛和胤禎在送別大臣們。鄂倫岱一眼瞧見我的披風,眼裡閃過緊張,小聲吩咐道:“你野鴨絨氅衣呢?快把披風還給四福晉。”芷青偏聽見,笑道:“妹妹這披風可不是我們府上的。”胤禛冷然掃過芷青,然後一擺手,就見一個跟隨奉上了件白狐裘。他走到我面前,說道:“穿這個走。”在衆目睽睽之下,什麼意思?我蹲了蹲身,剛想說話,他已解下那件盤龍披風,丟給了跟隨,說道:“爺的盤龍披風穿穿可以,不能帶走。”明明是十四的!我等着十四發脾氣或者大聲駁斥,卻見胤禎緊閉着嘴脣,由着他四哥給我披上這件氅衣,而未發一言。我滿頭霧水,再看芷青的笑得如風霜刀劍。我只好向雍正大人行禮,跟着鄂夫人逃出來。
回府我都沒從震驚中緩過來。鄂倫岱命我跟他進正堂,屏退所有下人,直截了當地問道:“今兒怎麼回事兒?”我悶悶地說道:“阿瑪指哪出?”鄂倫岱驚愕地問道:“還有幾齣?哪幾出?從頭告訴阿瑪。”我當然不敢說被胤禛和胤禎兄弟抱來抱去,長一截短一截地說道:“我出席散散,遇見十四阿哥。他嫌我穿得少,就把他的披風借給我。然後就遇見四阿哥叫十四阿哥入席。再後來進屋的時候,佟老夫人說我進屋還圍着披風,說我要是病了,太后老佛爺該責備佟家照顧不周了。之後就是阿瑪見到的,四阿哥給了這件白毛氅衣!”鄂倫岱說道:“什麼白毛氅衣?這件是雪狐縫製的。準噶爾部來貢,一共就製成了兩件,一件老佛爺賞了五爺,另一件皇上賞了四爺。”我就知道這件氅衣有毛病!不接不行,接了又是一身包!鄂倫岱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再怎麼着,擋不住人家爺!萱兒,既然請了皇上準你自擇夫婿,你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我感動地點點頭,說道:“阿瑪不必過於擔心。阿哥們都是看着皇上的臉色行事,等復立太子這件事兒冷了,皇上不再需要這種真空地帶的時候,一切都會好的。我不會再讓阿瑪着急擔憂了。”我走出正堂,鄂倫岱已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回到房裡,花影和疏簾本以爲我的心情會不好,小心地侍候在一旁。我懶得再煩今天的事情了。真情也罷,假意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麼想,我怎麼做。康熙需要我製造平衡,他們能鼓起多大風浪?只要我保持中立,他們就是太陽系九大行星!我想開了!哼!我吩咐她們拿了蜜餞、冰梅。沒有巧克力的時代啊,我只好將就將就了!
初三,恆親王駕到。鄂倫岱和鄂夫人已然麻木,或者是已然想開,平靜有禮地迎接胤祺進府。我出來見的時候,胤祺正在品茶,鄂倫岱陪着閒話。他笑道:“回家後,臉色就比宮裡好看。”當着人家老爸,語意這麼曖昧?我說道:“那個方案的事兒?”胤祺說道:“借一步說話吧。”鄂倫岱說道:“奴才告退。”胤祺笑道:“鄂大人誤會了。我只是有幾處不懂的,想請教萱兒。”鄂倫岱說:“奴才不敢。”我的二十四孝老爸,真就坐下了,等着胤祺說完話好走人。我忍俊不禁。
胤祺眼底閃過一絲無奈,拿出他謄寫的方案,有幾處勾着圈的地方,我拿過來看了一回,然後一一做了講解。胤祺先開始耐着性子,忍着鄂倫岱在側的不適。隨着討論的展開,他完全被方案吸引了,認真地發表着他的見解,就像他在一幅軍事地圖上,指揮着千軍萬馬。這種討論持續了一個時辰。他們兄弟真不是一般的強,如果拿之前我組織的學生會活動比較,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一般到這個時候,我都不耐煩地說他們差不多就行了,不管多麼完美的方案,都會出現紕漏。做好預案就萬事大吉了。可胤祺提出的問題確實是不可或缺的細節,我不得開動腦筋!用腦強度過大!我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