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頓,魔神走得有些踉蹌,巨大的魔神沒有想象中的威勢,九道網羅掩面而來,無奈強撐之下,卻絲毫衝破不了網障,九道網羅,就成了羽浩眼前不可逾越的鴻溝。
閻洫子仰天長笑,陰笑聲入耳如麻,只見虛步而來,迎面指着魔神,狂虐的笑着:“小伎倆,也敢在老夫面前顯擺,哈哈,既然你有此實力,不如就到我的陰魂間,當一名鬼將啊,哈哈!”說罷,祭出索魂盅在羽浩面前晃了晃,指魂爪再次嘶鳴,三道網羅直罩而下,全身上下竟圍了個嚴嚴實實。
小白猶豫着,只是它知道,只要羽浩能破過了眼前一劫那麼將會是個不可思議的存在,是以遲遲不救援,引渡而來的傳承記憶,甚至讓它懂了一些秘傳之事,修爲不足,還不能衝破靈識,不能言語,而對此法,它所得到的記憶只有四個字“破而後立”。那雙血目中的焦慮,已經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網羅中,絲毫動彈不得,嚴嚴實實的籠罩下,羽浩已是有心無力,面對閻洫子的囂張氣焰,那份連綿的憤怒直衝腦門,恍惚中,緊緊的捏着脖子上的石珠,曾經的那一張張小臉浮現眼前,心裡那燃燒的意志,不屈的信念,都在驅使他一步步的凝聚,極限的激發,硬是盤旋出那麼一點命元。
眉心的火焰在燃燒出耀眼的光芒,不等閻洫子驚覺,撕裂網罩,哀怨的鬼首自空旋轉而散,巨大的身軀凌空而起,剩下的網羅在沒有閻洫子的操控之下,依舊在原地,僅存的能量凝聚於手,霸烈的拳勁嗤嗤作響,顯然他還是低估了這個秘法的消耗,而這只是一層,最高的第三層又會是怎麼樣的消耗,霎時天際一陣昏暗,絲毫不見一絲光亮,昏暗的世界,只有魔神手中,拳勁上的霞光,雖然羸弱不堪,而着一點亮,卻是羽浩的希望。
閻洫子慌了,數百年的歲月裡第一次慌了,甚至在尊主面前都只是害怕,不曾有過的感覺,那身影越來越近,在他那陰冷的瞳孔裡不斷放大,而突然間,那身型猶如無力般晃動着,只看得他,由驚反喜,一聲陰厲的長笑,網羅回籠而罩,手中索魂盅,翻涌而出,無數陰魂噴盅而出。
只能靠着迷糊的雙眼看着下面的一切,龐大的身軀不斷的變幻着,黯淡的光輝一點點的消退。鵬翼急展,雙爪緊扣,小白搭上羽浩的肩膀巨大的魔神之體,配上大鵬羽翼,一副怪異卻和諧的現象,迅龍指中,龍口處弩矢冰晶雪亮,陰暗的網羅籠罩,仍不能阻止奪目的炫彩刺入閻洫子的眼中,那刺眼的光輝令他眼前一閃,而轉眼,剩下驚駭的瞳孔在顫抖。
玄冰凝聚於弩矢,全部真元之力透體而出,小白確是一大助力,羽浩一震,激凜的身子,勉力一笑,摁下機括,矢如鵬翼,激嘯而出,竟帶着一聲凜冽的鷹揚,足有無丈開外的弩勁呼嘯着,彌散空中的冰晶,宛若一道閃亮的珠簾。
那一笑,在閻洫子眼中,卻成了一陣奪命的冷笑,他怎麼能甘心,全部真元凝聚身前,身如鬼首,一隻猙惡的鬼首挺立而上,而事實卻不會讓他如願,鵬翼矢破首而入,直貫入地面,那黑幽的身軀還在力舉雙手相抗,而這一切,歸於平靜,小白扣着羽浩,身型急縮,一丈開外的影子朝巨石洞府而去。
月光下,那黑幽的身軀如同雕像般的紋絲不動,黑漆的長袍卻還在迎風而舞,詭異的形象在寂靜的山林中安詳的度着。
羽浩竟是度不過,突破不了這一坎,再度昏睡之中,不止是丹田毫無氣機可言,就是身上也是經脈盡裂,甚至是連醒的力氣都沒有,靜靜的躺在那裡,小白焦慮的在胸口上走來走去走去,而這種焦慮怎麼能結局目前的難題。
可是,就算羽浩肯就此湮滅,也有某些人不願意。劉正海閒庭信步而來,紫君真人的陣法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而眼前這個飄逸冷酷之人,又會是什麼人,漸漸的迷霧籠罩下,他的身份更是神秘。
小白緊盯着,那血潤的眼珠絲毫不鬆懈,鷹揚聲厲,滿是戒備之色,玄冰之氣凝結,若即若離的冰晶旋於身前,只是劉正海一靠近,冰晶冷厲如錐,齊齊而發,一聲淡笑,真元凝結成盾,單手相抵,緩緩走來,一步一步,而小白停止了攻擊,甚至是停止了一切動作,只因爲手中晃悠的一顆丹藥,直覺之下,也許這是唯一能救得了羽浩的希望。
逆命丸,集數百種道家奇藥所煉,是能有重塑生機之功,丹藥中所含的蓬勃生機便足以證明,本是極其珍貴,放在任何宗門都可以是鎮宗之寶。
輕輕的掰開羽浩的下顎,逆命丹塞入,如同清泉,絲毫不阻,丹藥自服下,劉正海滿意一笑,朝小白謙謙一禮,轉身步出洞府,看着這怪異一幕,甚至在小白的心裡都在暗道怪人,也確有奇效,昏迷中,羽浩動了動手指,虛弱的他還不足以睜開眼睛,小白只是飛在手邊,探尋着手上的冰涼氣息,沉沉中昏睡過去。
傷及命元,就算有救命奇藥,也足有一段恢復,當他在步出洞府時,已經是三月之後,若不是極致之體,不消的三五年,也是惘然。那個黑色的身軀,依然保持着他該有的姿勢,小白仍自憤怒,飛過去,朝着天靈蓋處,就是一啄,如同煙塵,除了那件黑色長袍,一陣清風掠過,揚起一陣塵土,正是塵歸塵,土歸土。
如果不是閻洫子大意,猝不及防之下,連元神的來不及逃脫,又怎麼會瞬間灰飛煙滅,羽浩看着小白的動作,不禁暗道一聲調皮,炫耀的飛到他面前,叫聲說不出有多興奮。
呼吸着自然的氣味,羽浩頓覺一陣舒坦,喚了小白,兩者朝山林走去,山林很安靜,甚至連一聲蟲鳴都不曾聽見,不由自主,心裡想起小黃,小白也是低低着腦袋,顯然兩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突然拍了下腦袋,羽浩暗罵自己糊塗,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沒做,更是在心裡罵了無數遍該死。
兩個墳頭依然孤寂的坐落那裡,已堆積厚厚的黃葉,羽浩小心翼翼的清掃着墳頭的枯葉,緩緩的跪了下去,只是滴着頭,沒有隻言片語,那木樁上的缺角,在依稀的眼光中,彷彿一張笑臉,欣慰的看着他,良久,羽浩站了起來,手中卻緊緊的捏着脖子上的石珠,看着被樹葉遮蔽留下的一角天空,長長一嘆。
天空,一羣野雁飛過,已入冬的氣候,他們依舊傳承着遷徙的習慣,羽浩正一手一掌的刨着,沒有用真元,只用雙手,一掌掌切下,而現如今羽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歲毛孩,加之身上依附的九牧真元,稀鬆的泥土,如同豆腐般,刨着甚是輕鬆,小白,甚是不解他的動作,真如小麻雀般的在雙手間來回跳躍,只是調皮,卻不敢絲毫阻礙。
解下脖子上的石珠,看着它緩緩的掉落,一抹微笑過後,雙掌捧起泥土,順着指尖,如絲般的輕輕掩埋着。有樣學樣小白在站在土堆上,雙翅不停呼扇着,順着弧度,土堆漸漸的縮小着,羽浩看着小白,卻不停下自己的雙掌,兩者合力,一座小小的墳丘倒也迅速完成。
手刀一起一落,只稍兩個動作,一個木樁便拿在手上,羽浩一拳一拳的敲下墓碑,右手化拳爲指,輕輕的木樁上刻着:牆頭村九十七人之墓。而另一座也銘刻着:羽彝之墓。靜靜的看着三座墓碑上的字,心裡一陣唏噓,只是仇恨已解,也讓他甚是安然,不復往日的壓力。
一切打理完畢,日以至夕陽,紅色的黃昏下,一道人影朝山林中走出,人影的肩頭傲然的立着一隻鳥。
“爹,胡老,三哥,所有的人,就讓耗子永遠的陪在你們身邊吧!”夕陽中的身影,在走之前留下的唯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