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數個夜晚,我都想鼓起勇氣,跟她來個偶遇,或者,無數個夜晚,我都期待她遭到流氓,讓我有機會英雄救美。可是這些電影裡經常發生的橋段一個都沒有發生。我就這樣看了她的背影半年。而她,也自始至終沒發現我。當然,我不知道,她是真沒發現,還是假沒發現。

當然,期間我也覺得累。我覺得,她那麼一個高高在上的女子,我始終如此默默無聞仰視着她,而且她始終沒有要臨幸我的跡象,我是沒有結果的。與其如此毫無結果痛苦下去,倒不如找個合適的追一追,這樣倒不如要輕鬆和快樂許多。

於是我將目光轉向了其他姿色和學習成績都比較普通的女生。甚至開始走出班級的區域,跨向隔壁班,甚至整個年段,甚至將爪牙伸向即將進校的小學妹!

嗯,當然,此時我已經在市場附近租房子住,也開始留意一個房子裡的那些女生。只要覺得長得還行,立馬下手。

其實,也有長得不錯的女孩,也有看了一眼就動心的女孩。但是,這種心動,如那剎那綻放的煙花,只燦爛了數秒就歸於湮滅。而每每於此,我質問我那真實的內心,它纔會告訴我,我的心,已經完完全全被她一個人所佔據,再也容不下其他人。我也不知道,我爲何會這樣。我其實,也極其不想這樣。因爲,我知道,這沒有結果!不會有結果!不可能有結果!

可是,越是如此阻止自己,以及卻越陷越深,越想脫離苦海,越是難以自拔!她就如同毒藥!毒藥!深深地吸引我,卻又無法讓我靠近!有時,我真恨不得,世界毀滅,只剩下她和我!!!

更讓我憤怒的是,已經有許多無比優秀的男生,開始悄悄給她塞情書!不僅班裡的,甚至年段的,甚至學長,甚至外校的!一種空前的危機感,瞬間讓我窒息!

她真的是太優秀了!優秀到讓人覺得多看她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優秀到我坐在她背後感覺是給她當墊背的——不,連當墊背都沒有資格!

本校的男生公認她爲第一校花,而外校的男生把她視爲有史以來最美的縣花。而每每此時,我真想化身爲吳彥祖,劉德華!!!!因爲,我想只有有史以來最帥的縣草才鎮得住她的吧!

由於她被越來越多的男生追求,校裡發生了無數起鬥毆事件,校裡與校外也爆發了數次大規模羣架。而我,也差點跟幾個同年段的男生打起來。就因爲這些人渣畜生每天晚自習都來我們教室外面的走廊轉悠,時不時吹口哨扔飛機爲了引起女神的注意。而我真的凳子都已經擡起來了,但是被識破我心思的同桌給死死拉住。

對於這些愛慕者的騷擾,女神表現得非常淡定,連頭也不擡,依舊嘩嘩嘩地寫着字做着題。只是,突然某一天,她那被長髮遮蓋的耳朵上多了兩個紅色的耳塞。嗯,她用音樂塞住了自己的耳朵,不管走廊那些瘋狗如何騷擾,都無法影響她了。其實那時候,規定是晚自習不準聽歌的,但是她這麼做了,而且被班主任看見了也沒事,估計是事先徵得過了班主任的同意。我看着聽着歌做着習題的她,心裡總是在如此這般渴望:她能把其中一個耳塞塞我耳朵,然後兩個人靜靜地聽同一首歌那該多好啊!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倒不是說,我真的向她要一個耳塞她會不給,而是那時男女間是極度保持距離的,用一副耳塞同聽一首歌,這基本就是戀人之間纔會做的事。而我,這麼做,顯然會被那些嫉妒者打死,被班主任給罵死。

但是,我還是禁不住想知道她喜歡聽些什麼歌,儘管外界男生都猜測,她是周杰倫和五月天的忠實粉絲,但我還是想自己看看。所以我趁着她和同桌去上廁所之際,故意把桌上的橡皮擦碰掉到她凳子下,然後上去找,順便就把她的MP3裡的歌單趕緊掃了一遍。

這是個心形的MP3,粉紅色,掉漆了,大概是買了很久了。雖然現在MP3甚至MP4都已經過時了,但是,那時候,有MP3的人還是很少的,基本上只是城裡面有錢人的孩子會有,而像我這種大農村來的小屌絲,也就是兩年後纔有財力買了個80塊錢的連屏幕都沒有的破P3。

我不知道,這個粉色掉漆的P3是誰送給她的,或者誰買給她的,裡面隱藏着一些什麼故事,我只知道,它在三天後被我摁壞了……嗯,這是後事,回到她P3的歌單。

我看到的是一連串我從來沒聽過的歌曲的名字,什麼《當愛已成往事》,《當年情》,《今生今世》,《紅玫瑰》,《好久不見》……而那些歌手的名字,除了陳奕迅我已經聽說過,那張國榮的我就真沒聽過了。

不過那時的我,比較自我,比較隨大流,覺得周圍的人都在聽周杰倫林俊杰的歌,就也跟着聽,大家都在討論李宇春周筆暢,那我也找她們的一些歌來聽,然後與大家偶爾八卦八卦一下。而張國榮,我覺得就是一個過氣的三流歌手,有什麼好聽的,所以那時我還一直以爲我的女神比較另類,跟她那與世俗格格不入的性格一樣,有些另類。我甚至一度認爲,她怎麼不聽周杰倫的歌啊,周杰倫的歌多好聽啊!

是的,那時我跟大多數80末的學生一樣,對周杰倫的歌迷戀到難以自拔。我還記得,《黃金甲》這首歌出的時候,我還在大街上唱得不亦樂乎,甚至一度認爲,我就死那個未被伯樂發覺的下一個天皇巨星周杰倫。

直到若干年後,當我開始聽張國榮的第一首歌《當愛已成往事》時,才發現,周杰倫真的什麼都不是。在leslie這位曾超級巨星的面前,周杰倫只有仰視的份。而我這時,才發現當年的自己是那麼幼稚,驕狂和無知。而女神,顯然遠遠地走在大多人前頭,亦如她的學習成績,隨便一考都能把別人甩出幾十條大街。

在知道她喜歡聽張國榮陳奕迅等人的歌之後,每當去我們縣城邊上那個磁帶店逛的時候,我就會開始有意無意地留意他們的唱片,但只是一掃而過,並不認真看,更不會買。我那時,無比堅定地認爲,周杰倫的歌是最好的,其他的都是垃圾。

其實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很可笑,就算周杰倫的歌真的就是最好的,那爲了瞭解她,我爲何不去嘗試着聽聽張國榮和陳奕迅的歌?愛一個人,不就是愛她的一切麼?或者說,去聽一個人也喜歡聽的歌,不是也是瞭解她內心世界的一種很好的方式麼?

是的,這是極其痛苦的領悟。如果我當時能早點領悟到這一點,也許我們不需要經歷十年之久的漫長折磨與等待,早就攜手步入婚姻殿堂了!

當然這是後話。就在我偷看她P3後的第二天晚自習,我突然有意無意地對同桌說,有個P3聽歌就是不錯。而恰巧這時女神正擡着本習題轉過身問我同桌問題(那時我同桌是化學界的NO.1,女神有問題都得請教他),聽到了我的話,用不知是什麼樣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後,就轉過身,抓起桌旁底下的P3,遞給了我,說借你聽一會,就是不知道我的歌你聽不聽。說完就埋頭聽我同桌給她講解習題去了。

而我愣了片刻,顫抖着手擺弄起P3,當然是找一找看看裡面有沒有一首周杰倫的歌。但是找了半天,一首都沒有,全部是張國榮陳奕迅梅豔芳的,我就沒心思聽了,但是這畢竟是女神的P3,再怎麼也得在手裡多捧一會,於是將就找到陳奕迅那首我唯一知道的《十年》聽了起來。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我難受

怎麼說出口

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遊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

一邊淚流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

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

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

其實當時還是蠻喜歡《十年》這首歌的,當然當時大部分同學都很喜歡。我們時常會去猜想,十年之後的我們,會是一個什麼模樣,也會經常感嘆,十年之前,我們並不認識彼此,卻會在十年之後的這一刻相遇,這或許是上天給予我們最大的緣分。

是的,那時的我們相信緣分,相信相互之間都存在真摯而純潔的感情,也相信未來都應該會有一個彼此的歸宿。但是,唯一不確定的是,十年之後,我們能否再像此刻這樣,坐在一起,如此之近地看着彼此,那般單純地念着對方。

那時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着,又極其不確定着,亦如那一畢業就紛紛夭折的戀情,亦如那一畢業就各奔東西的鴛鴦。我們就在這種不安中,渴望着,彷徨着,努力追逐着,也奮力地爭取着。

《十年》這首歌單曲循環了好幾遍,我都沒有聽膩。一是這首歌本來就難以讓人聽膩,二是這是女神的P3,再難聽的歌我也捨不得摘下耳塞的,當然能多聽一會是一會。

而女神不知是做習題太過入神了還是別的什麼,在上課鈴聲響後也沒有讓我把P3給還回去,於是我就乾脆心安理得繼續聽下去,有老師來了,就做撐耳狀將它給遮住。

不過,我也會在安全的時候,不停地搗鼓它,因爲那時候對於這隻有有錢人才能買得起的玩意還是比較陌生的,好奇心比較強,喜歡摁來摁去,看能不能摁出個什麼新鮮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