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我就將還在呼呼沉睡的偉偉從牀上拉了起來,然後讓他馬上送我去火車站。偉偉從昏沉中醒來,然後用無比困惑的眼神看着我,問我是不是腦子被昨晚的酒給喝壞了。我說壞你妹啊,我的女人要跟別人結婚了,你趕快送我去火車站,我要去阻止這場草蛋的婚禮啊!偉偉更困惑,問我,你丫的還有女人,哪來的女人?我踹了他屁股一腳,然後硬生生把他拉了起來,狠狠地往門外拽去!在車子上,偉偉有些不悅地問我,是不是要耍他。我終於是跟他道出了實情,告訴他我一直愛着一個女孩,她叫林夢瑤,現在在北京。偉偉聽了,驚詫得差點打錯方向盤,我們差點摔進路邊的溝裡!偉偉緩過來後,用瞪得比雞蛋還大的眼珠子斜瞥着我,帶着一絲諷刺道,“林夢瑤?考北大的那個?你跟我開國際玩笑吧?就你這屌絲,能跟她有一腿?”“我去你!你才屌絲!”我不顧危險,伸出腳蹬了偉偉大腿一腳,怒道,“跟你說,我要不是沒混好,早就把她娶了,早比你丫的先結婚了,你以爲啊!”“草,泡了那麼個大美女,難怪一直把保密工作做得那麼好,虧我們高中還經常同穿一條內褲!”偉偉諷刺我道,然後加大油門把車開到了急速,笑道,“好吧,爲了你把曾經的一中校花拿下,哥決定豁出去了!”

偉偉的馬六最終在火車站旁停了下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聲“謝謝”就要下車,然後往火車站的售票廳急速狂奔而去。偉偉卻叫住了我,然後探過身子給了我一個狠狠的擁抱,並拍着我的後背,無比動情地說道,“飛陽,加油,我和兄弟們等你凱旋歸來,在那裡遇到什麼困難,打電話跟哥幾個說,哥幾個就是請假就是坐飛機也要趕過去!加油,爲了你的愛情,爲了我們的祝福!”我想說“會的,一定會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來,我只是緊緊抱着偉偉,盡情享受他給我的力量,我眼眶裡含滿了眼淚,但我盡力忍着沒讓它們奪眶而出。末了,我終於鬆開偉偉的擁抱,狠勁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了句“新婚快樂!趕緊回去陪新娘子吧”後就扭頭轉身離去。

而就在我轉身的這一刻,我眼眶中的眼淚終於是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宛如決堤之後的江河,滔滔不絕!此時已是秋天,雖然周遭的樹木依然青翠,但這清晨的風已經帶了少許涼意,我任憑淚珠在風中飄灑,只管把步子邁得跟車輪一樣飛快。來到售票廳門口的時候,我意識到了什麼,終於是轉過身看了眼剛纔偉偉停車的位置,正巧看見他的紅色馬六掉頭離去。是的,我並沒有猜錯,偉偉一直注視着我,直到我順利抵達售票廳門口才返身回去。“好兄弟,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一定把林夢瑤追回來,給你們當嫂子!”我感動得又嘩嘩落淚,心裡也是暗暗發着誓道。是的,我充滿了力量,我也不再覺得這個世界的孤獨,即將到來的旅行,不是我一個人,而是我和我的所有兄弟們!

我順利買到了八點從福州開往北京的高鐵票,也很快地就坐上火車踏上了北上的征程。當火車離開福州這座城市的時候,我纔想起我還沒有跟公司請假,於是拿出手機趕緊給公司打了電話。這個月因爲有國慶假,一共可以請七天,而我不知道要在北京呆幾天,於是就一口氣把這七天假都請了。負責人有些奇怪,問我請假七天去幹嘛,我說沒幹嘛,就是有個朋友死了,我去送他最後一程。事情交代清楚之後,我終於可以輕鬆下來,然後好好地看看車窗外那些一晃而過的風景,好好地聽聽那些我永不會厭倦的歌。旅途,歌聲,這種魔鬼組合是最容易讓人回憶起往事的。是的,當我聽着老狼的《同桌的你》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九年前,我趴在書桌上,拿着鉛筆偷偷地戳林夢瑤的頭髮,情不自禁地想起,九年前,我總是那本書擋着臉,然後透過低下的縫隙偷偷地盯着林夢瑤的背影發呆……

當聽着陳奕迅的《十年》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回憶起,高考前的最後一堂課,當學校廣播播放起《十年》這首歌的時候,我哭了,林夢瑤哭了,很多人都哭了……時間真是很快,曾經那般青澀的我們,如今都老成這副模樣了。生活真是諷刺,曾經我們都以爲友誼和愛情都會天長地久,如今我們卻散落天涯,物是人非!往事不可追,回憶彷彿冷風吹,想想這九年來的時光,我的記憶是那般清晰又是那般模糊,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那副執着與不屈的模樣,我都快想不起,在追林夢瑤的這麼多年裡,我哭過多少次……!列車在鐵路上飛馳,跟閃電一樣,飛速而迅猛,我終於是從思緒中回過神,想到了此刻正在北京的林夢瑤,我有些不相信地喃喃自語,“林夢瑤她真的要結婚了麼?我不是說等我有車有房了就會去娶她的麼……”

列車在晚上將近七點的時候抵達北京南站,我下了火車,感受了一把首都的寒冷,然後終於是掏出手機,撥下了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又已經很久沒打了的號碼。我其實有些不敢打,因爲我真的害怕,當那頭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真的從她口中得知她要結婚的消息。當“嘟嘟”的忙音響起的時候,我的心跟鍋裡爆炒的豆子一樣啪啦啪啦狂跳,我緊張得,冷汗都冒出來了。但是,電話最終沒有人接。我搞不懂,林夢瑤是把我拉黑了,還是故意不接我電話。看着眼前夜色下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北京城,我思緒萬千、百感交集,我又情不自禁回想起曾經在北京經歷過的那些生活。

是啊,真的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真的感覺人生就像一場戲,你總猜不透下一秒你會在哪裡,然後又去往何方。也許我們都從來不是我們自己,而只是時代與命運腳下的一枚棋子,怎麼走、走向哪裡,從來都不由我們自己決定,而我們也一無所知。其實我想過自己還會來北京,但是從來沒想過會是在這麼一天,在這麼一種情境下——我一直以爲,我會開着寶馬,揣着房產證,瀟瀟灑灑地來到北京,出現在林夢瑤面前,然後順利將她拿下,然後我們一起去結婚。可是,尼瑪草蛋的,卻不是這樣!我心裡有些堵,看了這座草蛋的城市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才憤憤地走向地鐵,朝我的目的地芍藥居而去。

來到芍藥居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那呼呼的冷風吹來讓我顫抖個不停,我望了眼這熟悉的周遭,心裡又一次感慨萬千。我嘆了口氣,然後拉回思緒,懷着有些悲傷的心情徑直朝夢瑤居住的那個小區走去。終於是來到了這個讓我無比熟悉和親切的小區,我望了眼那個樓層的燈光,心裡彷彿找到了一盞明燈,鑽進樓道快步朝上面狂奔而去。來到房子面前,敲門,門很快開了,裡面站着卻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我感到詫異,裡面那個女孩也一臉詫異地看着我,在我嘴巴剛剛打開要說話時候,愣愣地問我是誰。我說我找林夢瑤啊,你是誰,怎麼住這?這女孩更納悶了,眼神變得更加警惕,掃了我幾眼後說她不認識什麼林夢瑤。我不死心,還要追問下去,這女的男朋友提着褲子走過來了,狠狠瞪了我一眼,說了聲“滾”後就一腳把門踹關回去了。我木訥地盯着這個緊閉的門,一時之間呆愣在那,彷彿被誰敲了一記悶棍似的,腦子再也無法清晰起來。

很久之後,我腦子才微微清醒過來,然後才清楚地明白,夢瑤已經不住在這了,這裡已經成爲別人的窩了。夢瑤不住這了,是不是真的跟別人結婚了,現在已經住在一個豪華又喜氣的大房子裡了?我突然間萬般傷感,也特別的想哭,因爲這裡有過我們太多的記憶,我們在北京的這段愛情,是在這裡甜蜜地開始,也是在這裡悲情地結束。這裡,已經成爲我記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我跟夢瑤愛情長跑之路上最刻骨銘心的一站。我不會忘記這裡,也還會回到這裡,我知道,夢瑤雖然已經搬離這裡,但她其實還在這裡。其實,我是早已感覺她已經搬走的了,因爲要結婚的女孩一定是有婚房的,所以她沒有理由再窩在這個破房子裡,但是我是依然抱着一絲希望的,是的,我多麼希望同桌告訴我夢瑤結婚的這個消息不是真的,可是……我忍着滿眼眶的淚水,帶着悲傷帶着沉痛緩緩離開了這裡,朝樓下走去,我感覺,這個世界又黑了不少,我好似都看不清腳下的路……

離開小區,我來到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店,要了份最便宜的可樂、雞翅組合,然後靜靜地吃了起來,並有些忘神地望着窗外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心裡蔓延着無盡的悲傷。也許我不該來的,這樣的話我至少不會那麼痛苦,可是我還是來了,然後難以抑制地讓所有曾經美好的回憶化作冰冷的刺狠狠地刺着我的心窩!如果夢瑤真是結婚了,那我真寧願不要知道這個消息,這樣的話,我還會天真地活在自我編織的夢裡,還會跟個永遠累不死的傻逼似的不停地去戰鬥,還會一如既往地去相信愛情……真的,真願意就一直活在夢裡,真想就那樣美美睡着永遠不要醒來,這樣的話,我就不會知道夢瑤嫁給了別人,我就會一直傻傻地以爲她是我的,永遠是我的,一生一世一輩子都是我的!……喝完可樂,吃完雞翅,我拿起紙巾抹抹嘴,然後並沒有離開,而是掏出手機,給夢瑤以前的那個一起住的同事打了個電話過去,想再次證實一下夢瑤是否真的要結婚,但是令我費解的是這傢伙的電話已經停機了。我苦悶和煩躁得有些想哭,但是我終於還是忍住,然後讓自己儘量地靜下來。

靜下來之後,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她的微博,於是登上了微博,找到了她,給她發了條私信過去。發完之後我靜靜地盯着她的微博看了很久,直到我終於是沒等到回覆方纔起身,然後懷着無比悲傷的心情緩緩地離開這個有些嘈雜的地方。北京的十月已經很冷,但我麻木得好似感覺不到寒冷,就那樣漫無目的地漫步在大街之上,任憑呼呼的北風盡情地吹着我單薄的身體。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行走,但此刻的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我的心彷彿已被狠狠掏空,在這冰冷的夜發着有些淒涼的吶喊。我突然很想很想一首歌,因爲它的旋律無比地契合我此刻的心境,但是我又麻木地好像無論怎麼努力地想不起來這首歌的歌名——也許,我真的有些忘記了,也貌似要忘記了。我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我只知道當我雙腿累乏的時候,北京的夜已經無比的寒冷了,雖然外面的世界依然喧囂,但已經明顯清靜了不少。我要找個住的了,要不然我要流落街頭了,於是我在附近找了家最便宜的賓館,住了進去。其實,我也可以去火車站將就一晚,然後買張第二天的火車票,離開北京回到福州。但是,我沒有,我還抱着一絲希望,雖然隱隱感覺夢瑤真的結婚了,但我又不太相信這會是真的。我一定要等到確切的結果,然後找到她並見到她,然後問她,爲什麼不等我……

第二天一醒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過手機,登上微博,看看夢瑤的那個合租同事有沒有回我。令我無比失望的是,這死娘們並沒有回我!我“草”了一聲,將手機狠狠砸在牀上,然後又躺回牀上發呆了好一會。我想,既然找不到夢瑤的住處,那只有去她公司找了。不過我沒有太大把握找到她,因爲新婚的女孩一般不可能去上班的,我有點去碰碰運氣的意味。離開賓館,我搭上地鐵,徑直朝芍藥居而去。來到夢瑤的公司,我在用複雜的心情看了這座讓我自卑的高樓大廈幾眼之後,鼓起勇氣走了進去。果然,我沒有在夢瑤所在的辦公室找到她,但原因並不是我想的那樣——是因爲她結婚了,而是她在去年年底已經離職了,去了另一家公司。

這個結果讓我着實有些驚訝,因爲夢瑤一畢業就來到這家公司,在這裡也做得很好,升職空間很大、情景也十分的廣闊,她對這裡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如果不是發生太大的意外想必她是不會輕易離開這裡的。可是,現實卻是,她真的離開這裡了,難道她又是在告別什麼,或者她在這裡突然變得不快樂了?我不知道,我有些失落地離開,腦子裡也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一些我們在這裡發生過的一些事情,想着想着心情就莫名悲傷起來。是啊,人生總是充滿離別,那些你以爲會一直存在的,總是莫名地就突然消失了,那些你以爲會永遠的,總是忽然地就失去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這是多麼讓人心痛的一件事!我在這座大樓下,是久久地仰望了這座大樓好久,直到我覺得脖子有些痠痛,我纔不舍地收回目光,然後帶着悲傷的情緒朝前方走去。

這下,我是真的失去一切可以找到夢瑤的方式了,走在大街上的我,突然倍感孤獨,當那帶着一絲寒意的秋風吹來,我居然冷得劇烈顫抖。我突然像一隻失去了方向的孤鳥,無論怎麼使勁都找不到我要到往的方向。終於的,我停下了腳步,然後背靠在一棵落得幾近光禿的大樹上,掏出手機,登上了微博。我是不抱什麼希望的,但是我心裡又是殘存一絲希望的。打開的時候,我心砰跳了一下,因爲那條發出去的私信居然有了迴應!我忍着狂喜,點了開來,果然是那娘們的,她回我說,她和夢瑤早已搬走了,現在她也換工作了,不跟夢瑤一個地住了。我立馬又發了條私信過去,問她夢瑤是不是結婚了。那娘們很快回了過來,說不知道,她都沒接到夢瑤的請帖。我心中大喜,又問她夢瑤現在新公司的名字。

那娘們告訴了我,然後還給我留了她的新號碼。將這娘們的新號碼小心惠存,我突然狂喜地一聲吼了出來,還一個超級兔子跳蹦了個一米高!這個夢瑤的合租同事跟夢瑤的關係可是好得很,如果夢瑤結婚了,夢瑤是不可能不通知她的,所以說,夢瑤並沒有結婚!可是,等靜下來之後,我又突然極度後怕起來,因爲我突然想到,沒結婚並不代表沒對象,夢瑤或許真的要結婚了,只是婚事還沒那麼快到呢?想想還覺得真有這種可能,因爲夢瑤是個比較藏事和保守的人,沒到非說不可的地步她是不會輕易說出這事的,除非是那種關係好到極致的人。可是如此一來,我就更費解了,同桌這廝又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越想越覺得這事怪,我不禁加快了腳步,朝地鐵站狂奔而去,我要馬上抵達夢瑤的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