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軍,你找到新的工作沒有?”同事黃雄問我。
“還沒有!”我搖了搖頭。
“我在智聯招聘上投了簡歷,但卻沒有一家適合我的。”我用一種非常無奈的語氣回道。
“唉,真是懷念過去的樂利啊!”黃雄長嘆了一口氣後道。
“是啊,我也非常懷念過去的樂利啊!”我心中附和。
我是在2006年12月的時候進的這家名叫“樂利”的鐘錶廠的。一開始的職位是:文員。對,您沒看錯,是文員,一個本應女性勝任的工作卻落在了我的身上。
其實,這份工作並不是我自己找的,而是我的堂姐幫我找的。我的堂姐方玉在這家鐘錶廠做會計部主任,而堂姐夫則擔任總經理助理。
……
2005年初,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勸動自己的母親,同意我出去打工。畢竟,她擔心我在前往深圳的途中又出現象去年翻車的那種事情。
好在我跟她說,我這次買的是火車票,她才同意我外出。
經過兩天兩夜的顛簸之後,我終於到達了深圳。隨後,我便開始找起工作來。三天之後,我便進入了一家名爲“華髮”的電子廠。
當時我的工資是600元,安排的職務是儲備幹部。說是幹部還不如說是雜工,因爲我什麼都要幹,既要搬運,又要掃地。終於,在華髮幹了半年,吃不了苦的我便回到了家鄉。
2006年5月,在全國慶祝五一國際勞動節之時,我又一次的背上行囊來到了深圳,進入了一家名爲“長彩”的電子廠。在那裡做了半年的質檢員後,我便去了堂姐那裡。
我之所以才幹了半年就去堂姐那裡,是有原因的。
因爲,在2006年10月的一天,我在宿舍撿到了一塊磁鐵,因爲好玩兒我便將其帶進了廠區。
可誰知,就是這一好玩兒的心裡卻將我自己給害了。
長彩廠是進門不搜身,出門卻要搜身的。
那天,在下班後我便將褲兜中的東西給拿了出來,保安見我手中出現了一塊磁鐵便問我是從那裡來的,我便告訴他是在宿舍撿的。
而後,那位保安便將我帶到了保安室,並污陷我說是我偷的,我當然不承認。於是,那位保安便叫另外幾位保安進來將我打了一頓。不過,下手倒不是很重,只是打了幾個耳光,踹了幾腳而已。
因爲膽小怕事的原故,所以我只好將委屈嚥進了肚子,同時還簽下了一份五十元的罰款單,並且當時便將錢給了那個保安。
後來,我纔想到他們其實就是爲了罰我的錢私吞才污陷我的。
另外,出廠門搜身本來就是侵飯人全的,要搜也應該是用探測儀或探測門。
但這些都是後來學了法之後才瞭解到的,當時年輕什麼也不懂,兼之又膽小,便被他們給欺負了。
當天晚上我便打了電話回家,並且還在電話中痛哭流涕。
看到這兒也許會有人說,男兒流血不流淚,有淚不輕彈什麼的。我想,那是因爲你受的委屈還不夠,否則你也一定會象我一樣潸然淚下的。並且,我從小性格就懦弱,經常哭,只要一遇到別人冤枉我的事就非常傷心,所以這一次纔會那麼的難過。
當母親在電話中聽到我所受的委屈後,馬上便讓我回家,叫我不要吃這份苦,受這份罪。但是,我又怎麼能就這麼輕易的回去呢?要知道,家裡的負擔已經夠重了,我又怎麼能還給他們壓力呢?所以,我只好忍氣吞聲的留了下來。
但是,沒想到的是,在一個月後的某一天,我堂姐卻打來電話,讓我去她那兒上班。說她那兒是正規公司,不象我現在這間是黑廠,不僅不會壓制員工的工資(當時長彩廠是要壓工資的,比如9月份的工資你10月份是拿不到的,只有11月份才能拿到,有時要12月份才能拿到),並且還簽訂勞動合同(當時長彩廠是沒有的)。另外,還購買養老保險(即社保)。
聽說有這樣的工作,我連夜便離開了長彩廠。
之所以要連夜,是因爲長彩廠當時是不允許辭工的。因爲,當時正是生產旺季,貨源足,但人員卻比較少,所以不僅不能辭工就連請假也不行。如果想走,那只有捨棄一到兩個月工資--自離,而我便是選擇這種方式逃離的。
離開長彩廠的第二天我便去了堂姐家,在她家住了一個晚上後我便跟着她去了樂利面試。
那天早上說是面試,其實就是填一張表而已。因爲,我堂姐和我所要去的那個部門的主管關係不錯,所以我連考都沒考便成爲了樂利的一名正式員工,在交了50元的工衣費和住宿費後我便搬進了樂利的員工宿舍。
樂利的員工宿舍一共有三層,每層十個房間,每一間住六個人。和我住在一起的除了一個保安、一個倉管外還有一個電腦部的工程師,而其餘的牀位則空閒了下來。
我在進入樂利後便幹起了主管助理也就是相當於文員的活,比如算算工資啦,做個表啊,諸如此類的。
可是,好景不長,在幹了一年的文員後我便從這個位子上掉了下來,而後成爲了樂利的一名普通操作工。
之所以會掉下來有兩個原因:一是我那個部門的主管換了,後來的那個主管和我堂姐的關係不太好,所以就處處針對我。
二是因爲我在上班的時候打網絡遊戲,嚴重耽誤了正常的工作。
其實,上班打遊戲在我們廠是一件很常見的事。其他人都沒事,就因爲主管和我堂姐不睦,所以便將我貶爲了員工。
當上員工後我並沒有因此而氣餒,而是認真工作、好好學習,很快便將工作中的技術學到了家。
我被貶到的那個部門叫數控加工中心,是以數控加工中心機牀來車削錶殼的,機牀用的是法蘭克系統,同時還有三菱和瑞士機。
我所學的技術就是調試夾具和繪製工程圖,在將技術學到手後我便向主管提出申請,讓他提升我爲技術員。但是,他卻以我的資質不夠而拒絕了我。
其實,還是那句話,關係不好。在樂利是非常講裙帶關係的,如果你沒有親戚介紹,那想要進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遭到拒絕的我便開始自暴自棄起來,上班玩手機、看小說、看雜誌、故意搗亂,那都是經常的事。好在樂利的廠規不嚴,所以我一個處分都沒有得過。 而本章最開始提到的懷念過去的樂利,正是懷念樂利這一套寬鬆的工廠紀律。
2006年到2011年,這是樂利紀律最寬鬆的五年。
在這五年裡,上白班可以唱歌、看小說、看雜誌甚至是玩手機。而上夜班則可以打網絡遊戲、上網、睡覺。當然也包括看小說,雜誌。並且,工作還不累,掙的錢又多,一個月3000元以上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而到了2012年,廠裡因爲效益不好,所以便開始了大量裁員。可是,他的裁員不是他開除你,而是讓你自動辭工。
因爲,他開除你,是要賠償損失的。之所以會這樣,就不得不說一下樂利的勞動合同了。
樂利的勞動合同是這樣的:新員工進廠,前三個月爲試用期,工廠與其簽訂試用工合同。三個月之後轉爲正式員工,簽訂一年的勞動合同。一年後轉籤兩年的勞動合同,而兩年後則簽訂無固定期限的勞動合同。
原來的樂利因爲玩的好,工作不累,工資又高,所以幹滿五年以上的是大有人在,有些甚至幹了二十年,將自己的整個青春都奉獻給了樂利。
正是因爲這些人幹得時間太長,如果樂利主動炒人,那就要賠付一大筆的賠償金,這對於樂利來說是不划算的。因此,他才讓你自己辭工。畢竟,自己辭工一分錢都不用賠。
爲了既不賠錢,又要炒人,樂利便想出了一系列加強工廠紀律的做法。
第一:上班不準玩電腦遊戲,不準打私人電話。因爲,當時廠裡的電話是連長途都可以打的。
第二:上班不準玩手機、看書、看報、不準串崗聊天。
第三:實施工作時間定量制,在一定的時間內必須達到產量,否則就扣錢。
第四:吃飯扣錢,之前在食堂吃飯是一分錢也不扣的。
第五:提前上班時間到7:45,原來是8:00,同時只能在上班時間前15分鐘才能進入工廠。原來是隨時進,並且還可以在裡面開空調睡覺。
第六:食堂伙食變差,原來是頓頓大肉,現在幾乎見不着油。
第七:實現罰款,只要是有一點兒違犯廠規的,馬上罰款。
第八:福利取消,象什麼全勤獎,超產獎一律的沒有了。
自從這八條紀律頒佈之後,樂利的人員馬上從1600人變成了800人。
好在,走掉的那部分人都是五年以下的,這對於廠裡來說根本就沒有達到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