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阿五他們在舞臺上很風光,衣着光鮮,燈光‘迷’離,臺下的觀衆瘋狂,我也跟着站在臺下發瘋似地喊叫他們的名字。而這是有演出的時候。

沒有演出的時候,我們幾個人擠在狹小的平房裡,那是阿五好不容易纔租到的便宜房子,他們四個人特意用木板給我隔出一個小臥室,說是男‘女’有別,其實格外艱苦。

我們吃的是什麼,饅頭鹹菜。一晃悠就是一個月過去了,阿五他們期待演出,不僅僅是站在舞臺上那片刻的虛榮和光‘豔’,更多的是爲了錢,只有演出,纔有錢賺,有錢賺,日子才能維持下去。

“阿五哥哥,這就是我們拼命要來的翡翠城嗎?”我坐在貧民窟的夜‘色’裡,城市的月亮在各個角度看都是一樣的,可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卻看得出城市芸芸衆生的差別。

阿五不說話,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悶悶地‘抽’煙,臉‘色’很慘淡,缺乏營養,那個小飯館的老闆,終於來到了城市,變成了貧民窟裡平凡的地下樂隊吉他手。生活總是艱苦的,尤其是有夢想有能力卻沒有機會的時候。

週末的晚上,阿五他們又爭取到了演出機會,是一個小酒吧舉辦的小聚會,阿五叫我表演的時候去看,還給了我一張‘門’票。我‘混’在很多衣着時髦或者怪異的年輕人中向演出的草坪走去。

“喲,走路不長眼睛啊?”一個‘女’人的聲音刺痛了我的耳膜,我心裡暗叫着倒黴。

擡頭看去,幾個漂亮姐姐正在憤恨地望着我。我立刻驚訝地叫了起來:

“曼麗姐姐!”

“啊?”熟悉而美麗的臉遲疑了片刻:“小煙!”她伸手把我抱住。

“你怎麼到翡翠城來了?瞧瞧,我好幾年沒見你了,你長高了不少!”曼麗一邊拉着我,一邊給她身邊的幾個姐姐介紹說:“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提到的小煙,子漠的那個遠房妹妹,能通鬼的,怎麼樣?可愛吧?”

“你真的能看見鬼?”一個穿着細吊帶,眼圈塗抹得黑黑的姐姐很好奇地看着我。

“我……”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換做是你,你怎麼回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別問我。

“哎,你看看我上輩子是怎麼死的?”另一個穿着彎腰就能看見小屁股的高個子姐姐也轉過頭問我。

“呃……”我啞然了。

“曼麗,你開玩笑吧?這個小姑娘除了眼睛大大的,好象沒什麼地方很機靈。”吊帶姐姐摟着曼麗的腰笑道。

“我還騙你不成?她不僅能通鬼,連我都看見了一隻噁心的‘女’鬼呢!”曼麗得意地說,還衝我眨了一下眼睛。李二媳‘婦’在我肚子裡嘀咕道:“我纔不噁心呢。”我啞然,曼麗如果知道那隻噁心的‘女’鬼就在我肚子裡,她還敢不敢這麼說。

“等你們自己見到真的,就不在這瞎說了。”曼麗最後說了一句,然後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看着我:“你不是一個人從村子裡跑到珊瑚鎮上了麼,怎麼又跑到翡翠城裡來了,還來參加搖滾爬題?”

“我是來看阿五哥哥的,就是……”

“我知道了,那個小飯館老闆的樂隊是吧?”曼麗打斷了我的話,真是個急‘性’子的姐姐,雖然對我的態度沒有那麼差了,但還是習慣不讓我開口說話,她說:“他跑到翡翠城來表演了,不錯嘛!一會兒你帶我們去認識認識,我聽子漠提起過他。”

“子漠……哥哥,還好嗎?”我緊張地問道,我在想如果曼麗知道了我和子漠單獨去度假山莊旅行,她的態度應該和那個什麼小默差不多吧,應該也會想把我撕成碎片吧?

“還好吧,我也有一陣子沒見到他了,他爸死之後,這個人都變得安靜了起來,玩起憂鬱來了,裝深沉得要死。”曼麗不滿意地撇着嘴說:“哎,你來翡翠城的事他知道不知道啊?”

“我給他寫了信,他知道的,但是我來之後還沒有找過他。”我老實地回答。

“有時間我帶你去找他,讓他帶你吃飯。”曼麗笑着:“這麼多年沒見,我還真‘挺’想你的,有沒有什麼好玩兒的鬼故事,給我們講講聽聽。”我們已經走到了小草坪上,舞臺已經搭好了,有工作人員正在調試燈光,草坪上人流鬼流如織,好多帥哥美‘女’妖狐‘豔’鬼,也不知道阿五他們在哪裡。

吊帶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這個小孩兒還真的是不太會說話,傻忽忽的,真可愛。”說完在我臉上捏了一下:“我是樂樂,你叫我樂樂姐姐就行了。”

“小煙,你怎麼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那個阿五不給你吃飯啊?”曼麗看了我半天,皺着眉頭對旁邊的黑眼圈姐姐說:“羨妮,你去給她買兩根羊‘肉’串去。”

表演開始了,阿五他們的樂隊第一個上場,但凡不怎麼出名的樂隊,都是用來打頭炮的,出名的樂隊才用來壓場,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但是阿五他們表演依然很邁力,猴子三用力搖着麥克,都快把話筒給生吞了。

“靠,夠勁兒!”曼麗嚼着羊‘肉’串,一邊喊一邊叫着,也不知道是在誇表演還是誇那辣死人的辣椒粉。

“小煙,你能不能看出我是怎麼死的?”羨妮突然在身後拉住我的手,遞給我一瓶酸‘奶’。

我回頭看她,發現她的下半身漂在半空中,沒有腳!

“你……”我驚訝地望着她,草坪上人聲鼎沸,剛纔她明明有腳的,這會兒怎麼飛了:“羨妮姐姐,你……你怎麼了?”

“你不是能通鬼嗎?”她神秘地笑了笑,一晃就不見了,我忙看手裡的酸‘奶’瓶子,分明就是一隻血淋漓的人手。

“啊!”我驚叫着,但是驚叫聲被‘混’雜在同樣的驚叫裡,我小小的身體在擁擠中東倒西歪,找不到出口,人手掉到地上,一眨眼就不知道被誰踢到哪裡去了。

“曼麗姐姐,曼麗姐姐!”我用力地呼叫着,但是絲毫沒有人聽見。

“小煙,快帶我們過去,阿五他們表演結束了。”樂樂拉起我的手就往後臺衝,我絕望地到處尋找着那個羨妮的姐姐,沒有,到處都是被熱情扭曲的臉,沒有一個是她。

“你好,我叫樂樂,你們的表演很賣力,太感人了。”樂樂‘激’動地撲到阿五‘胸’口上,阿五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攤開雙手無可奈何地站在原地不動。

“你好,我叫曼麗,子漠的‘女’朋友,多謝你們照顧小煙啊!”曼麗依然是那麼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心神不安地找着羨妮,沒有。

“小煙,你怎麼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猴子三抓着我的小辮子問。

“曼麗姐姐,樂樂姐姐,你們看見羨妮姐姐了嗎?”我焦急地問她們。

“沒有。”曼麗搖搖頭,問我:“怎麼了,她欺負你了?”

“我剛剛看見她的鬼。”我帶着哭腔。

“哈哈,小煙,你還真的很奇怪啊,難怪曼麗說……”樂樂捂着嘴巴笑起來。

“你別笑了,小煙既然說了,肯定是有問題,我們趕緊找一下吧,這人這麼多,上哪找去啊?”曼麗打斷了樂樂的話,也有點心急的樣子,臺上另一隻樂隊已經開始表演了,我們的聲音又被吶喊和重金屬的打擊聲淹沒了。

若不是警笛急促地鳴叫起來,我不知道還要這樣找多久才能找到羨妮,她赤‘裸’‘裸’的屍體躺在草坪角落的‘花’叢裡,一隻手被剁掉,‘混’雜在看錶演的人羣裡,人羣尖叫着散開,那隻手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是——誰——幹——的!”曼麗的喊叫不比多年前遜‘色’,所有人都安靜了,只聽見她悽慘的哭聲,樂樂傻了眼,站在一邊渾身篩子一樣顫抖。

“晦氣,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演出,就這麼散了,連演出費否沒拿着。”我和曼麗、樂樂被帶到警察局做口供,阿五他們等我們結束問訊後一起去吃消夜,曼麗請客,慘淡地說好不容易和我見面,飯是要吃的,人卻沒‘精’神了。

“真可怕,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的血。”樂樂看着冒着熱氣的一大晚粥,吃不下。

“羨妮是我在大學裡最好的朋友,她那麼喜歡唱歌,還說將來要組織自己的樂隊。要知道是誰幹的,我肯定糾下他的腦袋。”曼麗聲音乾澀,眼淚在問訊室流乾了。

“對不起,曼麗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吉利,我……”我一時無語,又犯了把錯誤往自己身上包攬的‘毛’病。

“你這‘毛’病還沒改啊?”曼麗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怪你,要怪你就根本裝做不認識你了。”

“你真的會給身邊的人招來壞事嗎?”那個樂樂在一邊眼巴巴地問。

“你喝你的粥吧,好話不聽專聽壞話。”曼麗又白了她一眼,她的白眼都要飛上天了。

真是一個不吉利的晚上,羨妮的聲音彷彿一直縈繞在我耳邊:“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