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儘管三爸的老婆-三媽好象不太喜歡我,但是礙着三爸對我的喜愛,她也不好表‘露’什麼,只是沒人的時候會用惡狠狠的眼神看我,我不敢直視她。

子漠一整個冬天都陪在三爸身邊,聽說他爲了陪三爸辦了一年的休學,子漠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偶爾他也會給曼麗打電話,聲音卻並沒先前那麼溫柔與甜蜜。曼麗也考上了大城市裡的另一所大學,只好象不像子漠的學校那麼有名。但不管子漠的態度怎樣,他們依舊在一座城市裡,可以經常見面,我真羨慕曼麗。

韓三爸就住在我的小房間裡,我和子漠住在‘弄’堂臨時搭建的兩張小‘牀’上,每天晚上聽着子漠均勻的酣睡聲,心裡不停地敲着小鼓,子漠睡覺的樣子好看極了,額頭上滲着星星點點的汗珠,長長的睫‘毛’偶爾動一動,短髮柔軟地貼在頭皮上,鼻翼均勻地翕動。我總是會那樣默默地看着子漠,然後不知不覺地自己也睡去。

日子要是能一直停留在這時候,該多好啊。

可惜不能,三爸回村的第20天,就去了,是半夜睡覺的時候過去的,早晨三媽‘摸’他的時候,身體都已經僵硬了,三爸的喪事很隆重,是村子裡十幾年來最隆重的一次,子漠穿着白‘色’的葬服,狠狠地摔了喪盆子,三娘哭得梨‘花’帶雨,滿臉的妝都‘花’了,臉上有一條條的胭脂溝壑,看上去狼狽極了。

就葬在三娘一早已經爲他選好的墓‘穴’裡,在墳地的最東面,我突然發現:眼鏡老師,楚生,韓三爸的墓‘穴’好象正好在一條直線上,沿着這條直線,整個墳地被均勻地一分爲二,不知道三孃的用意是什麼,看着三娘悲痛‘欲’絕的樣子,我什麼都不能問。

子漠一直很沉默,走在靈柩隊伍的最前面,低着頭,一言不發,看着他眼裡強忍的悲傷,我難過得不知道怎麼辦纔是,真希望能替他分擔一點,可是我能做什麼呢?韓三媽一邊哭一邊用手撕扯我的衣服和頭髮,我身上沾滿了她的眼淚、口水和鼻涕,動也不能自由動一下,好討厭,爲什麼城裡的‘女’人都這麼討厭呢?

葬禮結束不久,子漠就和韓三媽回縣裡去了,子漠走的時候我忍不住心裡的不捨,又哭得很傷心。三娘一直看着我,輕聲嘆着氣。

一大清早,我揹着小鏟子、挎着竹籃子到墳地裡上墳,一下子都要上好多人的墳,包括錢五等等很多人的墳,每次來墳地都要忙活一整天,所以來得很早,大狗行動遲緩地跟在我身後,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下面的人也要置辦年貨了吧。

雖然是墳地,但是空氣卻依然是清新的,閉上眼睛好象都能聞到清晨‘露’珠的芳香,沒有浸染一絲的死人氣,三娘說好的墓地是會自動過濾掉屍氣的,常年保持幽香的真氣,村西頭這塊地,真的是塊上好的小龍‘穴’,安葬在這裡的屍骨,常年受着真氣的蒸騰,後代子孫必然安康幸福。

大龍之脈是用來葬君王將相的,而這種小龍‘穴’用來葬普通人,再適合不過了。三娘經常給我講所謂天人合一,也就是說好的‘穴’位並不是適合葬所有的人,也要講究人‘穴’之間的緣分,再好的‘穴’位,葬了不該葬的人,也會破了風水,秧及後人。

把上供的果子擺在一座座墳前,好端端的人,現在只能躺在土包裡,等着屍骨腐爛成泥。我胡思‘亂’想着,默默上完了所有的墳,然後坐在哥哥墳前發呆,天‘色’已經是正午了,太陽在頭頂,但是昏暗暗的,躲在雲層裡,沒‘露’出幾絲光線。

麻八尋再也沒出現,不知道這個老滑頭在打什麼主義,也不知道楚生怎麼樣了,這一年來都沒再見到殭屍楚生,問李二媳‘婦’和長舌‘女’鬼,她們也都說沒見到它。不用着急,也不用想念,很快就能再見到了

“這不是冷小煙嗎?一個人在這發什麼呆麼?”一個油膩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真倒黴,是周金河那個壞蛋。

“我來上墳,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見他手裡也斜挎着個籃子,想來他也是來上墳的,並不想和他多說話,站起身就準備離開。

“別走啊,我們好好聊聊怎麼樣啊,小煙真是出落得越發漂亮了啊!”他不懷好意的腔調讓我渾身‘雞’皮疙瘩都倒起,不要理他,走自己的。

哪成想他一把拉過我的胳膊,我一下就栽到他‘胸’口,他身上的菸草味和酒‘精’味薰得我直皺眉頭,想把他推開,可是哪裡推得開,他張開結實而有力的胳膊把我牢牢地圈在‘胸’口。

“小煙,小煙,你就依了我吧,我明天就和三娘提親去。”他嘴裡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嘴裡的熱氣呼到我臉上,他的下巴在我臉上拱來拱去,要不是我一直躲閃,就要和他親上嘴兒了,好惡心,好難爲情啊。

“周金河,你放手,你這個壞蛋。”我用力地想要掙脫,可是他的手像鉗子一樣,我不僅動不了,反而助長了他的放肆,一隻手已經在撕扯我的上衣了。見我滿臉羞得通紅,他更興奮了,一把把我按倒在地上,他騎在我身上,雙手開始解我的衣服。

“救命啊!”他沉重的身軀壓得我快不能呼吸,只能驚聲叫着,我的反抗絲毫不能抵擋他的侵略,眼見自己左邊雪白的肩膀已經‘露’了出來,衣服被扯壞了,肩膀上也有了一條條抓破的血痕。

“小丫頭,身子也這麼嫩啊,你不要叫了,乖乖依了我吧,跟着我周金河,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周金河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的肚皮已經感覺到了噁心的味道,怎麼辦,我絕望地而依舊不停地掙扎着。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我該怎麼辦?誰來救救我?

“嗚——汪”

“啊,他孃的,狗日的!”周金河停止了動作,大狗撲到了他背上,牙齒緊緊地咬住了他的後脖子,周金河吃痛,慌‘亂’地站起來搖晃着身子想把大狗甩下去,大狗像定住了似的死不鬆口。

我忙‘亂’地爬了起來,來不及整理被撕壞的衣服,拼命地往回跑,心裡腦子裡全是‘混’‘亂’的一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強大的恥辱感充斥着我的腦袋,我現在真想跑到村東頭的小河邊,一閉眼跳下去,剛剛發生的事情簡直是噩夢,比我所有經歷過的事情都要恐怖,夾雜着莫名的其他成分,讓人難以回想。

“小煙你回來了。”三娘歪靠在藤椅上,看見我狼狽的樣子愣了一下,又說:“我有幾件事要和你說,你過來坐。”

驚魂未定的我只好乖乖地坐到三娘旁邊。

“我掐算着,我可能真的過不去這個冬天了,小煙。”三娘幽幽地說。

這句話不亞於剛纔那一番驚嚇,我普通一聲從凳子上跌下去,雙膝跪在地上,哀求而絕望地搖着三孃的手:“三娘,你不要嚇唬小煙啊,你告訴我,剛纔是在逗我的,你說啊,你說啊。”

“這塊‘玉’給你。”三娘手心裡躺着那塊楚生給我,被我塞到眼鏡老師口袋裡的‘玉’:“我從眼鏡老師口袋裡翻出來的,這種有靈氣的東西是不能隨便給什麼人都能戴的,你害得眼鏡老師早去了幾年啊。”

我接過‘玉’,想着自己本來是希望眼鏡老師能靠這塊‘玉’化險爲夷的,想不到反而害了他。

“我走後,估計這村子也容不得你,你就去縣裡找你韓三媽吧,讓她給你找個活兒做。我的這把老菸袋鍋子,也就留給你,至於你怎麼能啓動它,就看你的造化了,我是教不得你的。”三娘繼續說,不時地咳嗽着。

“三娘,你不要離開我,小煙就只剩下三娘一個親人了。”我已經哽咽得不成聲。

“你看看你,這副樣子,衣服都破了,上個墳怎麼‘弄’成這樣?這叫我怎麼安心閉眼啊?”三娘伸出手幫我拉了拉衣服,繼而安靜地閉上眼睛,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

“三娘,你不要嚇唬小煙,我現在去做飯給你吃,你一定不要離開小煙。”慌‘亂’中,我站起來去廚房生火,眼淚像止不住的洪堤。

藤椅上的三娘微笑着閉上了眼,手裡的菸袋鍋子安靜地躺着,她的表情很安詳,只可惜,她再也不會和我說話了。

三娘,就這麼去了。會不會太突然?

三孃的喪事折騰了一整個正月,村裡所有的人都來看過三娘了,棺材和斂服都是村人集資置辦的,整個儀式中,我完全被人遺忘在一邊,一個人在院子裡手足無措地看着,偶爾擋住了別人的路,還被人不耐煩地推來推去。

三娘死了,我好象也活不下去了。

下葬的那一天,所有的村民都來相送,可是我連三孃的棺材都沒‘摸’着一下,一靠近送葬的人羣,就被人不耐煩地遠遠推開,彷彿看見我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我好想在三娘入土前,再看三娘最後一眼,爲什麼連這個小小的可憐願望都不能滿足我呢,爲什麼,遠遠地看着人羣朝村西頭的墓地走去,我知道自己無法看三娘入土了。

只好絕望而‘迷’茫地一個人朝與送葬隊伍相反的方向毫無目的地走着,大狗好象也老了,行動不便卻依舊忠實地跟在我身後,三娘死後它絕食了三天了,現在已經衰老得彷彿也要跟着三娘去了似的。

所有的,愛我的,我愛的,養育我的,曾經與我相依爲命的人,他們終於都離開我了,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如果您喜歡陌小鬼寫的《我只想做平凡‘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