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頭濺起的水從天上灑落,將所有毒神壇弟子衣衫溼透。
冬末初春的寒冷浸透進來,每個人都在顫慄。
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
失魂落魄的毒神壇主看着那一劍斷開的大江,緩緩合流,看着那帶着惡神面具的山神壇壇主和山神一同,血灑江河,整個人都有些魔怔了。
回過神來時,這才發現那白衣少年不知不覺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
毒神壇主呆呆的看着空塵子,彷彿在看着一座山、一朵雲、一片天,唯獨不像是一個人。
只有這樣如山、如雲、如天一般的存在,才能讓人感覺如此遙不可及,不應該出現在人間。
“五神教的教主在何處?”
毒神壇壇主看着這白衣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和昔日他第一次見到五神教的教主,看他時的目光一摸一樣。
”以人祭祀,是否代價太大?這些年下來朝廷視我們爲眼中釘、民間怨聲載道,可否另尋祭物?”初登壇主之位的自己,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教主穿着一身戲服,手一動,臺上各路角色紛紛跟隨着一起起舞。
“世上難道還有比人更多的?”
“人,就好像是草,死的再多又如何?”
“前朝末年,黃侯起兵,十萬鐵甲屠戮江州,江上漂浮的屍體魚兒吃了一個月都沒有吃完,江州十室九空。”
“幾十年過後,江州依舊是那個繁華如煙的江州。”
“他們就和野草一樣,殺不絕!斬不盡!”
他一生都沒有忘記過那面具後的眼睛,以及冰冷徹骨的話語:“五神教的價值正在於此,若是爾等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的話,就那等野草一樣,不如餵了五神去吧。”
一句戲腔唱出了對悠悠衆生的漠然:“塵世蜉蝣,朝生夢死。”
死死的看着空塵子的眼睛,毒神壇的壇主嚇的連連後退,最後翻滾在泥漿裡,一邊退還一邊大叫。
抽出腰上的刀,既狼狽又可笑的指着空塵子。
“不要在我面前裝出這樣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你和他一樣,你們都一樣。”
“你們這樣的人,真的在乎什麼道德正義嗎?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夠限制住你們?”
“她視我們爲豬狗,視世人爲草芥。”
“而你在玩着一場戲耍紅塵,行俠仗義的把戲。”
“你們高高在上,根本就沒有將我們這些凡人放在眼裡過。”
毒神壇壇主大吼大叫,最後說完了,卻好似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趴在地上如一條老狗一樣笑得滿臉淚痕,喘不過氣來。
頭髮散開,渾身污痕,再也沒有了半分江州毒神壇壇主的氣勢,而是一個瘋子。
空塵子靜靜地看着他,沒有任何動作,彷彿在等着他說出最後的答案。
直到良久之後,毒神壇壇主才平息下來,不知是真正絕望了,還是累了。
沉默良久,纔開口說道。
“我們早就被利用完了,只是沒有用的廢物罷了,我們替其建立五神教,這麼多年下來他想要做的事情早就辦成了,而我們也不過只是被拋棄的當作替罪羊的軀殼罷了。”
“你找不到他的,他纔不會爲了我們這樣的螻蟻和你這樣的人爲敵。”
毒神壇壇主看向了空塵子:“你不是神仙嗎?你掐指一算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找不到他的。”
毒神壇壇主頃刻間動了,又或者知道面前這人不會放過自己,抓起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毒神壇最後的選擇,還是證明了他是一個江湖人。
血次啦一聲飆了出來。
強忍着慘痛,不想出聲,彷彿在維持着自己最後的一絲尊嚴。
卻擋不住渾身的無力。
最後跪在白衣少年的面前,栽倒在地上。
身體搖搖晃晃,渾身滿臉是血的看着他,然後咧開嘴對着他笑。
“我是個……”
“螻蟻!”
臨死之前,他彷彿再次聽到了那綿長的戲腔,還有如同彩雲一般起舞的身影。
“塵世蚍蜉,朝生夢死。”
毒神壇壇主閉目,從渡口上滾落了下去。
江河滔滔,水浪一卷,便隨着波濤飄遠。
白衣少年轉身,從江岸走過。
而身後毒神壇前來參與圍殺的弟子們,一個接着一個化爲灰飛煙滅。
最後整個渡口之上,空無一人。
這個時候一縷青光涌出,青龍護法童子坐在青龍劍之上,露出一副嫉惡如仇的模樣。
“此人該死,壞事做絕,不知道多少人被他餵了毒神那種妖物,死的這麼簡單便宜他了。”
“還沒結束!”白衣少年獨自向着大道上走去。
那方向和路的盡頭,是元德坊。
整個江庭郡,因爲毒神和山神之死爆發的衝擊,纔剛剛開始。
盤踞江州世代的五神教,也從今夜開始崩塌。
山崩之時,落石砸死的也不僅僅只是一個毒神壇和山神壇,甚至也不僅僅只是一個五神教。
兩岸煙花之地,從毒神出現在江面上之後,就看見大量的人朝着這裡聚集。
兩岸之上黑壓壓的全是人,哪怕早已風平浪靜,哪怕仙人早已不見,都未曾散去。
同時也有着各種各樣的人趕來查看和收集消息,有人得知毒神和山神死後歡呼雀躍,有人則是滿面黑灰。
整個江州,哪家勢力和五神教沒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論是爲官、經商、還是各種底下勢力等等,都脫不開五神教。
他們匆匆將毒神和山神之死的消息給帶了回去,同時也將鞏州劍仙空塵子來到江州的重磅消息,給傳播到了地方。
在毒神金蟾死去的時候,一個穿着官服的官員也匆匆離去,迅速乘坐馬車來到了元德坊的建王府。
建王府府邸佔了整個元德坊足足一半,裡面亭臺樓榭重重、園林假山環繞、奴僕上千人。
今夜也是推杯換盞,歌舞不休。
堂上滿座都是江州的各路文官、甚至還有武官,一個個都被建王府拉攏收買。
可以看得出,整個江州已經徹底落入了建王的手中,從上到下逐漸的被起掌控,成爲了王府的人。
坐在正堂高處的是一個穿着常服的英俊威武男子,看上去頗有些龍盤虎踞的氣勢,這便是建王陳睢。
此刻有個太監模樣的人,上前附耳說了什麼,建王立刻站了起來,走到了後面。
那匆匆趕來的官員立刻跪伏在地。
“王爺!毒神死了。”
“今夜毒神壇和山神壇兩壇伏擊那鞏州劍仙空塵子的計劃失敗了,看起來對方早有準備。”
建王正是靠着五神教纔在被分封到江州之後,如此快便掌握了整個江州上下,此刻哪裡有不關注。
這官員看上去也有些惶恐,被那江面上毒神金蟾被活活燒死的一幕嚇的不清。
“下官看着那毒神被活活燒死,整個大江之上都化爲一片火光。”
“我估摸着回來這段路上,毒神壇的壇主還有山神壇,也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