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德坊,唐宅。
空塵子大仙看了一上午書,午後春風一吹,有些倦意,便在院中亭下的長椅上小憩。
角落牆頭上冒出了一個小腦袋,眼睛鬼鬼祟祟的向下看着,望見長椅上如同畫中人一樣的側臉,卻害怕的縮了縮頭,彷彿生怕被這道人給發現了。
目光尋索,終於看到了牆角下趴着的驢子,唐瑤立刻眼睛骨碌碌的轉了轉,捂着嘴笑了起來。
這大仙高冷的很,很難打交道,唐瑤便另闢蹊徑,打起了這驢護法大將軍的主意。
畢竟這好不容易碰到神仙了,得抓住機會啊。
若是能夠學個一招半式仙術,以後行走江湖,那還不是橫着走?
紅鴛女俠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左手掌控雷電、右手火海盈天站在天穹之上,腳下羣魔俯首的場景。
那還不是想去哪取材就去哪取材?名門正派任我入,魔窟血海任我闖。
想寫誰的話本就寫誰的話本?什麼第一手的內幕和材料我找不到?
立刻,這驢子就上鉤了。
驢護法大將軍聞到了酒肉的香味,哪裡禁得住勾引,頃刻間就被唐瑤給收買了。
唐瑤一雙大眼睛裡滿是計劃成功的喜悅:“驢爺爺,來來來,多吃一些。”
驢大將軍吃得滿嘴流油:“不錯不錯,你這小丫頭片子挺上道。”
張開嘴,那酒壺裡的美酒如同瀑布倒流一般落入驢嘴之中。
驢子搖了搖頭:“這酒還差了些味道,比不上鞏州的醉仙釀啊!”
唐瑤立刻上前:“驢爺爺稍安勿躁,天香樓的小二稍後就會將江庭最出名的美酒,南風春送來。”
“還要什麼?驢爺爺您儘管說。”
驢子一連吃了三桌從天香樓定的酒席,喝了一地的空瓶子,才醉醺醺的說道。
“你這丫頭片子非常好,本驢護法大將軍看好你,日後若是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唐瑤眼睛都亮了,忙活了一下午,銀子都掏空了,不就等着這一刻嗎?
唐瑤捏了捏空蕩蕩的錢袋,嘟着嘴巴說道:“驢爺爺您和大仙都是天上的神仙,是不知道我們凡人有多苦啊!”
“我們這些小女子行走江湖有多麼危險,時時刻刻都有着壞人盯着我們,我每次出門,都得易容打扮,走在路上都是小心翼翼。”
“驢爺爺能不能教教我你那神火的仙術?我要是會了,以後就再也不怕那些魔頭惡徒了。”
驢大將軍驢頭連擺:“不行不行,那是神通,豈是你這凡人能夠學會的。”
有些失望,唐瑤絞盡腦汁再次提出了要求:“要麼教我會飛的法術吧?我要是會飛的話,以後誰都抓不住我。”
唐瑤一拍大腿,覺得自己這想法妙極了。
驢大將軍看了看唐瑤,哼哼兩聲,彷彿覺得此等小術不值一提:“想要飛還不容易,我這裡就有一門梯雲縱之術。”
“只要你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速度夠快的話,就能夠飛起來。”
“不過這門法術極其需要資質,你天資平平,別想了。”
唐瑤失落至極,最後想到了天外飛仙的一劍,若是學會這一劍,縱橫江湖當個劍仙也不錯啊。
依舊慘遭驢將軍拒絕:“那是老爺的獨門劍術,不可輕易外傳。”
不過驢護法大將軍也不是那種一毛不拔之驢,吃了這麼多東西,總得有些表示。
“唉!看你心誠,這根神毫就贈予你了。”
“將其縫成護身符戴在身上,日夜虔誠禱告本驢護法大將軍,只要誠心,日後碰上災厄可保你一命。”
“不過切記,若是心不誠,這護身符就不靈了。”
銀子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進了驢子的肚子。
而這驢子是滴水不漏,將這糖衣炮彈的糖衣舔得乾乾淨淨,炮彈給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唐瑤拿着這根驢毛,秀氣的鼻子都快氣歪了。
這下算是將這奸猾之驢的本質,看得透透的。
這個時候,隔着老遠一道聲音從院中傳入唐瑤耳朵裡,嚇的唐瑤背脊一直,以爲自己的小動作被拆穿了。
不知道爲何,唐瑤總感覺自己只要一碰上這空塵子大仙,就有一股畏畏縮縮的氣質涌上來,就好像老鼠碰上了貓一樣。
“等會後門會有人來敲門,你去迎他一下,然後帶來見我。”
唐瑤來到後門,打開門朝外一看,半個人影也無。
“沒有人啊?再說大仙又沒有出門,也沒有人送信,怎麼知道會有人來?”
不過剛合上門,遠方屋檐一道影子躍起幾下,便落在了門前。
這人影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左右,生怕有人發現自己的行蹤,小心翼翼的握住門上銅環敲了幾下門。
剛剛在毒神壇表忠心,發毒誓一副忠心耿耿風雨生,
轉眼就來到了宸德坊,化爲了空塵大仙門下的忠實狗腿子。
“還真的來了?”唐瑤聽到敲門聲,打開一看,門外真的有個人來了。
頓時震驚不已,這人還沒到,大仙就已經知道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之中的?神機妙算?”唐瑤再次感覺到了空塵子大仙的深不可測,有這樣的法術,天下還有誰能夠敵得過這掐指一算?
空塵子大仙一身寬鬆的道袍,一手拿着一本書,斜陽半照在身上,彷彿如同陰陽劃分。
一進門,風雨生就迫不及待的上前大喊。
一副彷彿和毒神壇不共戴天的模樣,咬牙切齒的說道。
“大仙啊!毒神壇的那羣人,良心真的壞透了。”
“絕對不能放過他們吶。”
原本風雨生對背叛毒神壇,還有着那麼一點點內疚,傳出江湖恐怕人人喊打。
如今可是卻感覺他忽然翻身一變,變成了苦心潛伏臥薪嚐膽,最終掀翻了禍害蒼生的五神教的正面人物,蓋世豪俠。
以後江湖上傳出去,誰還敢不稱呼他一聲風雨生風大俠。
一時間,風雨生突然覺得自己成爲名動江湖、人人敬仰的豪俠已經不遠了,行走江湖,沒有獨步天下無敵手的武功,有那豪氣雲天的名氣也是踏入頂峰的資本。
沒有想到昨日裡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風雨生,今天來了就變成了鐵了心跟着自己乾的模樣。
道人眉頭輕挑,認真起來了幾分看着風雨生,彷彿在判斷其所說是真是假:“詳細說說。”
風雨生便將今日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尤其是那毒神。
這其中的憤怒,有大半是真的,他雖然算不上什麼正派的江湖客,但是卻也沒有做過這等惡事,以活人餵養那樣的怪物,想想那場景就令風雨生胸口翻騰。
道人閉目沉吟了一會,便說道:“貧道明日準備獨自去遊江,查關於毒神壇花燈以及毒神壇旗下所屬畫舫,而且是獨自一人出行,沒有帶坐騎。”
風雨聲腦袋一轉,立刻明白了空塵子大仙的意思:“小的明白了,我立刻佈置安排妥當。”
高羨已經動了,就看那五神教敢不敢動了。
不過不論對方如何出手,高羨既然知道了對方的底細,自然都有計劃好了應對,唯一不同的是,高羨之前還並不確定是不是應該將這五神教徹底剷除、連根拔起。
而此刻卻已經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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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神壇總舵。
毒神壇壇主手中把玩的珠子一把砸在了桌子上,直接按入了桌內。
“什麼?他摸到了我們元宵燈節的毒神燈和我們的畫舫那裡,這是要來查我們毒神壇的底?”
“他這是要幹什麼?以爲我們是泥捏的?”
“這牛鼻子給臉不要臉,這是要死抓着我們不放啊!”
毒神壇雖然怒罵,但是心中卻有些慌。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不一樣,河神是在城外,而且沒有任何助力,這一次可是在自己的主場,還是以有心算無心。
“江上,還是我們的地盤,這下我要讓這牛鼻子死無葬身之地。”
風雨生還試圖挖出總壇的線索:“要不要上報總壇教主那邊?”
毒神壇壇主搖頭:“哈哈哈!你還不知我五神教的情況,教主是何等人物,神仙一樣的存在,向來不會管這等小事,就連建王府那邊,建王想要見教主,也沒有那麼容易。”
“要不是看在建王拿出了當年那東西的情分上,他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就得了……”
彷彿涉及到什麼秘密,不是風雨生應該知道的,毒神壇壇主立刻止聲沒有說出來。
毒神壇壇主還有另外一句話沒說出來。
別看五神教叫做五神教,除了玄朱火德真君,其實其他四神只是教主隨意點化出來的玩物。
連養的狗都算不上,狗還能日日見上主子一面,他們只能說是一件工具。
所以他們平日裡只有接從上面教主發過來命令的份,卻連見教主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這樣的下來,平日裡各壇的壇主自主性也非常大,所有事務基本不必上報,全部都可以自行處理,只要按時完成總壇派下來的任務不出錯漏即可。
只是他們本身的力量就依託在五神這樣的怪物上,根本不可能逃脫的了總壇教主的掌控。
想一想,光自己毒神壇一罈出動,他覺得還不足夠保險。
想想堂堂銀花宮的覆滅,想想河神之死。
毒神壇壇主覺得應該去山神壇一趟,兩壇共同出手。
獅子搏兔猶盡全力,這一次一定要那道人死無葬身之地,別以爲掌握了一點異術,就天下無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