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莫要激動。小郎君以後的日子還長,您可得放寬心,養好身體。”洛千淮將藥交給了嬤嬤,說了用法,就爲白小郎開了新藥方。
周弘親自拿了出去找人抓藥,洛千淮又幫着周老太君認真地細緻地切脈看診。
老太君的脈弦而細數,舌質紫而暗紅,有少量瘀斑。
這是肝陽上亢型高血壓,且伴有冠脈粥樣硬化,出現了血心血淤阻的表象,怪不得昨日激動之下,便會引發心絞痛。
這種病,便是放在前世也只能防控與治療並重,並沒有去根的辦法。
當然,改變飲食結構與生活方式,也是至關重要。
洛千淮稍微問了一番老太君平素的生活習慣。因爲年輕時候過過苦日子,所以到老了猶愛吃些甘甜肥膩的食物,加之身在內宅養優處尊,幾乎沒有什麼運動,怪不得會被高血壓冠心病找上門來。
她爲老太君開了安宮降壓丸。以鬱金、黃連、梔子、黃芩、天麻、珍珠母、黃芪、白芍、黨蔘、麥冬、五味子、川芎、牛黃、水牛角與冰片合成,功效是清熱鎮驚,平肝降壓,常用於胸中鬱熱,肝陽上亢引起的頭目眩暈,項強腦脹,心悸多夢,煩躁起急的高血壓症。
當然,關於從此必須堅持低脂低鹽飲食,保持心情平和,適度運動減脂,她也交代得十分清楚。
周老太君年紀大了,對自己的性命愈加看重,更想留着有用之身,親眼看着曾孫恢復正常,所以也就鄭重地應了下來。
時近正午,洛千淮婉拒了周老太君留飯的邀請,自己步行回藥鋪。
馬上就要過年了,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各個手中都提着林林總總的年貨,喜慶味道十分濃郁。
將將要進東市,洛千淮就被何簡攔住了。
“大人要見你。”他說道。
洛千淮本也想着近日備份禮去看看霍瑜,答謝他幫阿舅快速翻案之情,以及不畏強權堅守正義的行爲。
“能否容我回去換件衣服,順便將備好的禮物帶上?”她說道。
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極正當的要求,卻被何簡拒絕了。
“大人公事繁忙,洛大娘子這便隨我來吧。”
想想也是,這個時代過年可是大事,再過一兩天連皇帝都得封筆了,霍瑜作爲長陵邑的一把手領導,在這之前肯定還有大量的事情要安排。
所以說,既然如此忙碌,又爲何要佔用寶貴的時間與自己見面呢?
“不知道霍大人今日尋小女,可有什麼事情?”
何簡的口風極緊:“洛娘子去了便知。”
他將洛千淮引上了一駕並不起眼的兩輪馬車。洛千淮有些猶豫:“不是去邑廷?且容我回去告知家人一聲。”
何簡卻執意請她立即上車:“地方不遠,很快就能回來。”
洛千淮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絲不安,但轉瞬就消失無蹤了。
車子駛出了長陵邑,在官道上又行了半個時辰,拐入了一條岔道中。道路的盡頭,是一座紅牆青瓦的莊院。
馬車長驅直入,停在了五間七架的正院之前。
洛千淮被請下了車。屋前侍立的兩個婢女垂頭施禮,溫婉地掀起厚重的夾棉簾子,請她入內。
屋內生着地龍,一股暖意夾着香氣撲面而來。霍瑜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燕居袍服,正坐在案几之前。
見到她進來,他並不起身,只淡然道:“坐。” 洛千淮坐到了案几對面,早有婢女上前,爲她送上了淨手的絹布,又遞上了一杯溫熱的茶湯。
“這是貢品小團春。”霍瑜說道:“一年統共就那麼七八十餅,陛下賞給我阿翁五餅,這是最後半餅。”
洛千淮不太懂茶,但聽他這般一說,立時便生出了品嚐的心思。
怎麼說呢,大概因爲她是牛嚼牡丹的關係,總感覺這茶的味道跟前世在某寶上百餘塊一斤的烏龍茶有些相似,其中澀味還要更濃重一些。
當着霍瑜的面,洛千淮並不好意思實話實說。
事實上,前世的茶是在幾千年製茶經驗積累之下才愈加考究的,放在此時,這小團春大概真的已是極品了。
“好茶。”她說道,面上適當地加上了激賞之色。
這番表演似乎取悅了霍瑜。
“你應該還未用晝食。”他說道:“不知這些菜色,可還合洛娘子的口味?”
桌上擺了不少佳餚,雖然並沒有炒、炸等新式做法,但勝在食材珍貴,原汁原味。
洛千淮吃了一口炙烤狍子肉,感覺脂香四溢,頓覺食慾大振,當下也不客氣,放心地吃了起來。
婢女無聲地上前,爲她倒了一種口味酸甜的梅子酒,也相當合她的口味。
待到吃了個七八分飽之時,她才忽然發現,對面的霍瑜根本沒有動筷,只是端坐在那裡,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
這個表情,似乎不是在看曾經的合作伙伴,倒像是獵人盯緊了落網的獵物。
洛千淮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門外看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她放下了杯箸:“謝過霍大人的晝食。現下小女已然酒足飯飽,大人若有什麼事,現在便可以說了。”
“洛娘子。”霍瑜看着她麋鹿般靈秀的眸,因着梅子酒而飛了霞光的面,不由心中一蕩。目光繼續肆意地下移,掠過了白膩如瓊脂的天鵝頸,落在了隱約可見的鎖骨之上。
這種毫不保留的視線,就是放在前世男女大防已基本消融之時,也仍然是極無禮的。
洛千淮沒想到,明明前次已經談妥了條件,對方竟然還藏着這種心思,亦沒想到對方明明位高權重,竟然也會這般不顧顏面,做出登徒子的行徑來。
她心中惱怒,語氣中也不再客氣:“若是霍大人並沒有什麼要事,那小女便先行告退了。”
霍瑜的嘴角便噙了一絲冷笑:“洛娘子當本官是何許人?這裡豈是你能隨便來去之處?”
洛千淮覺得他有些難以理喻:“我以爲經過贈送密鑰一事,我與霍大人已經是兩清了。”
“呵呵。”霍瑜輕輕振了振袍袖,笑得雲淡風輕:
“洛娘子還是太年輕了。”他站起來,走到洛千淮身側,向她俯下身去:“不知道男人說的話,有時候做不得準。”
他的吐息就落在她的頭頂,讓她極爲不適應,只想快點起身離開。
可是剛剛有所動作,她卻猛地感到頭暈目眩,手腳痠軟得半點兒力氣都用不上。
可她明明方纔沒有在酒菜之中,察覺到任何異常。
“你是怎麼下的藥?”她費力地撐着身體,只覺得睜眼都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