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劇聽到這裡,擡眼望了望墨公子,卻收到了一個莫測高深的笑意。他愣了一下,再度轉頭,上下打量着孟絡,看得她忐忑不安。
“阿翁。”孟絡委委屈屈地跪了下去:“您一定要相信絡兒,絡兒只希望您長命百歲,又怎麼會想要害您?”
“孟大哥。”洛川大俠陸非上前道:“孟女俠素日對您敬重有加,我們這麼多人都日日看在眼中。若說她要害您,我第一個不相信。”
孟劇看了孟絡半晌,方纔笑了一聲:“絡兒。我一向視你爲親生女兒,便是犯了再大的錯,也一定會幫你收拾妥當。”
“今日之事,無論你在其中扮了什麼角色,只要肯如實交代,我必會不計前嫌,待你如初。”
孟絡想着陸非跟她講過的那些滅門慘案,哪裡敢信他,只是抵死不認:“阿翁,我方纔所說,句句屬實,斷沒有一句虛言。”
孟劇的身體晃了一晃。身後的聶海想要上前扶他,他卻擺擺手攔住了。
“絡兒。爲父再問你最後一遍,方纔說的,可都是實話嗎?”
“確是實話。那水,我並未動過手腳。”
“好,好。”孟劇苦笑着看了看墨公子,又轉向了洛千淮:“爲兄教女無方,倒是讓墨弟與洛大娘子,看了笑話了。”
洛千淮方纔一直在研究手中的髮簪。系統已經明確指出,這珍珠是中空的,那裡面藏了什麼,就很耐人尋味了。
簪子不大。洛千淮試了幾次,就發現了奧妙所在,旋開了嵌在珍珠頂端的金色梅花鈕,內中殘留的一撮兒灰白色粉末便露了出來。
孟劇也就是看到了這裡,方纔心灰意冷,對義女失望透頂。
“洛大娘子可知道,這是什麼藥?”
孟絡到了此時,方疑惑地擡起頭來,一見洛千淮手中已打開的珍珠簪,便知大勢已去,瞬間便癱軟在地。
洛千淮倒了一點粉末在手心中,先是輕輕嗅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澀味兒,不由心中一動。
她看了看一旁的墨公子,後者正盯着那些粉末,露出了極爲厭惡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尋常的毒藥迷藥,便是毒性再烈,也會被孟巨俠的高深內功所壓制。”她看了看強自鎮定的陸非,慢慢地說道:“下藥的機會極爲難得,必須要保證一擊必中,那麼除了雪融散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藥能夠奏此神效。”
“只是這藥極爲稀少難求,不知道陸大俠卻是從哪裡,弄到這種藥的呢?”
“你胡說八道!”陸非的臉瞬間脹得通紅:“洛大娘子,我們無怨無仇,你爲何要如此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很容易就能查出來。比如這隻簪子,是你送給孟女俠的吧?”
“我沒有!”陸非滿臉都是被冤枉後的悲憤,指着洛千淮的手氣得打着顫,轉頭對孟劇道:“孟大哥!你難道就眼睜睜地看着這洛大娘子,當衆誣陷於我?”
孟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陸非。你還記得,當年我將你留在身邊時,跟你說過什麼嗎?”
“記得。”陸非說道:“您說過,解憂公子的話,就相當於您的話。可現在我說的是洛大娘子”
“洛大娘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墨公子冷聲道。 “呵呵。”陸非一邊笑,一邊拔出了長劍:“好啊,就憑一個女娃子的幾句話,你們就想要把一盆髒水潑到我頭上——孟劇,這些年我們兄弟爲你賣命效力,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這要是讓江湖同道知道,還怎麼看你這個孟巨俠?”
洛千淮看得清楚,他說這話時,墓室之內的陽城大俠聶海,以及另外幾個隨行的遊俠兒,都面露遲疑之色,顯然是被他所惑。
“啪,啪,啪!”洛千淮鼓起了掌:“真是領教了,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她也不待那陸非再多狡辯,直接說道:“若非我親耳聽見你百般蠱惑孟絡,還真就要被你騙了。當然,我也知口說無憑,證據也自然是有的。”
陸非恨恨地瞪着她:“洛大娘子,你想要空口白牙地詐我,那是做夢!我陸某人行得正走得端,對孟巨俠更是忠心耿耿,由不得你這般誣衊!”
洛千淮卻並不在意,隨口說道:“我來之時,見到墓外林間埋伏着上百弓箭手,只等着陸大俠得手的暗號,便可圍而攻之。”
“所以想來陸大俠身上,必然藏着兩種全然相反的標記物,用以表示不同結果——只要查上一查,便可知分曉。不知道陸大俠,可否容在下搜上一搜?”
陸非的身子肉眼可見地僵了一下。墨公子見狀,向衛蒼遞過了一個眼神,後者忽地跨步上前,將長劍架上了陸非的脖頸,左手在他懷中稍一搜索,便取出了一紅一白兩根布條來。
看到這裡,在場的人哪裡還有個不明白的。原來洛大娘子說得沒錯,這件事果然是陸非做下的。
“陸兄,孟巨俠向來待你親厚,各種扶持提攜,你爲何如此糊塗,竟要恩將仇報啊!”聶海與他素有交情,見此情形難免痛心疾首。
“你們知道什麼?”陸非迎着孟劇冷冽的目光,自知無幸,反而笑了起來:“什麼巨俠,大俠,還有什麼解憂公子,在權貴眼中,便連條狗都不如。你們等着吧,大人必不會放過你們的。”
話音未落,他便就着衛蒼架在頸中的劍,乾脆地抹了脖子。
洛千淮不知道他說的大人是什麼人,墨公子與孟劇卻再度對視一眼,心中似有所猜測。
孟劇既然無恙,接下來的事就變得順理成章。林中埋伏的弓箭手,似乎是羣龍無首,並沒有準備好直面五陵劍宗,所以悉數死在他劍下,無一活口。
孟劇到底念着多年的父女之情,留下了孟絡的性命,只是親手將那一壺雪融散給她灌了下去,又通告天下游俠,與她絕了父女之名,連着孟這個姓氏也一併收回,從此只能用回本名安絡。
放安絡離開之前,墨公子親自與她談了半個時辰,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倒是那天晚上,孟劇與墨公子喝了一夜的酒,聊了些什麼亦無人能知。
西京上官府。上官靖看完了手中的秘報,眼皮微微地跳了幾下。
“可惜了那份價值千金的秘藥了。”他垂了眸,冷聲道:“既然不想要體面,那就不要怪我不擇手段。”
“主子,別的也就罷了,那些弓手卻是從安邑借的募兵,現在全軍覆沒,卻要怎麼跟安邑令交代?”
“不必交代。多補他些財帛,再募便是了。”上官靖漠然道。
“另外,你去告訴她,那個人回來了,她知道該怎麼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