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城牆之上,那個身披黑袍、揹負重劍的高大身影,在巨人出現的一剎那,冷漠的眼神終於產生了一絲波動。
看着幾乎與自己齊平的鐵甲巨人,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彷彿隱隱帶着興奮。
“終於出現了是嗎。”他冷笑,轉身吩咐道:“關閉城門。”
“是。”守衛聲音複雜的說道,他的面容被月光的陰影籠罩,看不清表情。
高大男人點了點頭,一步步走到城牆的邊緣,臉色平靜的看着那個鐵甲巨人,緩緩解開了身上的黑袍。
黑袍之下,是遍佈傷痕的粗壯雙臂,很難想象這個男人到底經歷過怎樣的戰鬥。
城牆上的守衛全都單膝跪拜,朝着這個偉大的守護騎士投去恭敬的目光。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無畏騎士大人要親自出手了。
而下一刻,這個男人忽然停住了動作,目光疑惑看着遠處,他的目光彷彿穿透黑暗,在月光下看到了一縷銀色的長髮。
男人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怪不得這次獸潮還帶着變異兇獸和巨人,而且距離上次獸潮爆發才僅僅兩年……原來是有貴客來了。”男人緩緩道,“去緊急通知守護七十五號安全區的玫瑰騎士,讓她過來協同我作戰。”
羅林在看到巨人的剎那,就猛地轉身朝着城門跑去!
這次的獸潮,顯然與之前所有的獸潮都不同,如果還留在安全區外,是真的會死的!
而所有平民也都看到了那些巨人。
這是低級危險區都不曾有過的生物,僅僅是出現在這裡,就讓人感受到無比的恐懼。
原本被榮耀軍隊威懾的不敢上前的人羣瞬間混亂起來,立刻就有人不管不顧的往城門裡衝。
他們的眼中閃爍着對活下去的嚮往,那是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
他們在賭,賭這些榮耀軍隊不敢殺人。
但他們賭錯了。
站在軍隊前方,那個獨目銀甲、像是軍官一樣的男人兩眼微眯,用一種看待蒼蠅的眼神看向那些膽敢衝來的平民,不屑冷哼:“不知死活。”
數道光芒閃爍,沒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出腰間那柄細長如針的銀劍,但所有衝進去的平民已經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痛苦掙扎。
他們的脖子上都有一個小洞,溫熱的鮮血涓涓流出。
“覺醒者!”
三個大字浮現在腦海中,羅林頓時止住了自己的腳步,僅差一步沒有進入城門。
所有想要衝進去的平民都臉色難看的僵在原地,這種最高屬性達到了18以上的實力完全不是他們能夠抵抗的。
獨目男人目光玩味的看着那個還差一步就踏入城門的少年,咧了咧嘴,挑逗似的抖了抖手中還在滴血的銀劍:“飛蛾撲火?”
“騎士大人有令,關閉城門!”
一道聲音從城門深處傳來。
在吱嘎生中,閃爍着鋼鐵光澤的巨大城門在機械的牽引下,緩緩關閉,兩扇門之間的空隙緩緩縮小。
如同希望被一點點壓榨、抹平。這是這個操蛋的時代最喜歡做的事。
而那個男人則高傲的透過緩緩關閉的城門,看向這些在他眼中如螻蟻般、只會浪費資源的平民。
看着正在關閉的城門,以及城門後那些嚴陣以待的軍隊,平民們頓時陷入瘋狂。
無數人彷彿喪失理智般,衝向那正在關閉的城門,他們還抱有希望,覺得那些軍隊不會選擇屠殺。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放棄已經就在眼前的生路。
儘管城門深處已經傳來重劍切割血肉的聲音,但是還有更多的平民往裡面衝,他們覺得只要人數多,總會有漏網之魚。
而那些沒有選擇進入城門的人已經慌不擇路的四散逃命。
可四面都是即將攻上來的獸潮屍人和巨人,又能逃到哪裡去?
但不逃,只能死得更快。
此時所有人的選擇,無非剩下了死在城門裡,或者死在獸潮中這兩種選項。快死和慢死,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而羅林在人羣變得混亂的剎那就扛着丫丫往右側狂奔,免得被身後那些瘋狂的人羣帶入城門。
羅林很現實,他知道,就算是人數再多,也無法突破那些軍隊的封鎖。而榮耀軍隊,真的敢殺人!
而且那個獨目的高傲男人作爲最高屬性達到了18以上的覺醒者。就算沒有軍隊,他一個人也攔得下所有的平民。
可是羅林又能往哪兒逃呢?
就在羅林胡亂狂奔的時候,一隻肥胖的手忽然抓住了羅林的肩膀,羅林回頭,只見陳南安滿臉淚水卻又一臉平靜的對自己小聲道:“去水源地!”
聲音中帶着微微的顫抖。
說完,小胖子抓着羅林就往外狂奔。
羅林一愣,瞬間明白過來。
如今唯一能夠靠近,而且獲得庇護的地方,就是水源地!
珍貴的二級水源地那裡,有覺醒者和精通者的守護,足夠抵擋下獸潮。
羅林看着四散亂逃的平民們,心裡忽然想告訴大家這個消息還有那條通往水源地的隱蔽小路,可是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去的人多了……羅林壓住心中的不忍,這個時代容不得心存憐憫。
自己活下去,就是最大的信條。
羅林揹着丫丫和小胖子貓着腰往小山頭狂奔,他們要跑到二級水源地附近,那裡有兩名覺醒者和十名精通者,足夠抵擋住這些獸潮。
前提是不能去的人太多,不然引去太多獸潮,所有人都得死。
而知道那條通往水源地小路的人,只有羅林和小胖子。這是最好的消息。
羅林硬起心腸,背對着那人間慘像的一幕,在曾經熟悉的人的哀嚎聲中,頭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他的身後是被無數兇獸、屍人還有緊隨其後的巨人撕碎踩踏的平民。
血肉橫飛。
羅林頭也不回。
感受到丫丫身體的顫抖,羅林伸手擋住丫丫的眼睛,小聲道:“丫丫,別怕。”
“丫丫不怕。”丫丫聲音顫抖的說道,“木姐姐曾經說過,丫丫唱歌就不會怕了。”
丫丫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她後面有句話沒說,剛纔她看見木姐姐被一隻兇獸撕成兩半。
稚嫩的歌聲悄悄迴盪在這一片人間煉獄的天空中。
“他們說我有罪,懺悔纔可生存
但我還未來時,這世界便已經充滿黑暗
我何罪,爲何懺悔
只因我心中還有希望
只因有道彩虹一直劃在我的夢中
陪伴我度過這黑暗寒冷的夜
當暖暖的陽光灑滿晴朗的天空,金黃色的暖流匯聚成眼底的光芒
人們會綻放笑容
命運之劍已斷,但我們的意志和堅強,依舊如故
”
兒童的澄澈歌聲與這一片血肉橫飛的慘狀形成詭異而鮮明的對比。
希望,哪裡又有希望呢?
只有黑暗。
羅林和小胖子顧不得身體疲憊,兩個人都拼盡力氣狂奔,小胖子此時竟然展現出強橫的體力。
或許是今晚的刺激太大了。
大部分獸潮都被城牆下的平民們吸引,但是小山上還是有許多兇獸,三人貓腰逃竄,但還是吸引了一些兇獸的注意。
小胖子從褲子中拔出那柄鋒利的鈦合金短劍,咬着牙揮舞着。
銳利的劍刃將那些不到七級的兇獸的身體劈砍的粉碎,在月光下蕩起紅色與銀色交織的光芒。
羅林看着小胖子手中的那柄進化者武器,忽然有些理解,爲何陳伯要昧着良心賣屍體的肉了。
只能說人性有善有惡,而再好的人,在這個時代都會暴露自己最惡的一面,哪怕是平時善良樸實的陳伯。
這個時代,沒有純粹的好人。
每個人都爲了活下去而苦苦掙扎。
就如,此時拋棄那些平民區的人,獨自逃命的羅林和陳南安。
羅林從來都不覺得有什麼救世主,也沒有完美的好人。
所謂的好人只是暫時還沒走到面臨抉擇的困境罷了。
憑藉着小胖子手中的那柄短劍,兩人在本就不多的兇獸中殺出一條血路,竟是安然走完了小路,那一處二級水源地近在咫尺。
那一個幾十平方大小、充滿清澈泉水的水源地,此時站立着十名精通者,還有兩名覺醒者,他們的腳下遍是兇獸的屍體,血液甚至染紅了泉水。
那些守護泉水的守衛全都按住武器,目光謹慎的打量着羅林,一名覺醒者冷喝道:“站住。”
“衝過去,他們肯定先對付咱們身後的兇獸!我們來得及跑!”羅林朝着陳南安大喊道。
然而還沒等兩人靠近,遠處忽然想起了炸雷一般的巨大震響,地面震動幅度幾乎讓人站不穩。
那道沉重的腳步聲速度極快的由遠及近,隨後一個巨大的陰影將羅林籠罩。
還沒等羅林擡頭看看發生了什麼,只見一個巨大的腳掌速度極快的落下,裹挾着難以想象的巨力,直接將那十個先驅者踩死。
剩下兩名覺醒者還算反應快,在最後一秒身形暴退,隨後本能的抽出武器。
但下一刻,等到他們看到面前這個身穿鐵甲的巨大的生物的時候,那種強烈的既視感所帶來的震撼力,讓兩人手中的重劍和巨錘停滯在空中。
下一刻,兩人似乎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一隻大手握在手裡,其內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
羅林擡頭看去,只見之前見到的那個,足有三十多米高的異常強壯的變異巨人將兩個人一把扔到嘴裡,緩緩咀嚼,一些血液從嘴角流出,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