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滬海，除了跟金寶外婆“聊聊家常”，詳細敘述每趟出行的所有時間人物低點，荊小強更主要是陪成老太聊天。
沒誰要求荊小強非得彙報，但陸媽媽會詳細的文字記錄，並一式兩份存檔上報，這是對荊小強最好的保護。
這個年代所謂狂拽炸破天的二代們都不可能來靠近小強同志，離遠點，免得耽誤了自個兒前程。
越是層級高點，能看到荊小強在海外實際成績，就越知道他了不起，越倚仗長輩門路賺錢的，也以己度人的越猜測他背景通天，甚至是在代表什麼，所以這年頭有的是賺錢路子，沒必要去碰那個硬邦邦的傢伙。
荊小強反正我一顆赤膽熱誠的心，做好我自己能做的一切，更不在意旁的事情，真有什麼，天下之大已經任由他去了。
唯有跟成老太聊起來，才愈發清醒。
陸媽媽現在絕口不提要女婿做什麼，只專心認真的如實記錄，就像國外偶爾能遇見的那些早早出國同胞，無論什麼心思、出國前多牛逼，現在都已經需要仰望荊小強的存在。
可成老太永遠能告訴小盆友該注意什麼。
五十多歲的老傢伙，也知道老人家講的東西有多寶貴。
荊小強甚至比較過中美兩地，他認爲最大的區別就在於近代史上花旗太多延續三五代的家族傳承，能夠在後輩中有出類拔萃的人物時候精準提點趨利避害少走彎路。
實際上在最大對手崩塌前，花旗中產階級以上的家庭有很細緻全面的精英教育，後來突然用不上了，就仗劍四顧茫然無措的搞快樂教育吧，還能蠱惑全世界都跟着瞎混。
十幾億人捏成拳頭的努力，恐怕也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沒看到過的偉大進程。
世界歷史的每個部分會講述勞動場景和新出現的工具，會講當時當地階級身份各是什麼；
主要靠什麼手段維繫這種關係，會將這個部分這個地方的文明最終遇到的大麻煩是什麼羅列出來。
就像之前在西海岸他知道溫哥華大更新、知道北美大建設，在冷戰前期，花旗有志青年們曾掀起過證明我們體制更有優勢的羣衆運動。
打個比方，務虛就是磨刀，務實則是砍柴。
瑪德，又是尤太裔，現在荊小強都懷疑這幾位是不是有個私下聊天羣了。
屢試不爽。
這個身份還是有用的。
其他就屬中國篇幅最大，可到九十年代、千禧年後包括他都多麼看輕自己。
用餐完畢後親自陪着在古鎮街道上稍微遊覽了下，介紹那座三世二品坊石牌樓當然也成了荊小強“祖上榮光”，顯着他的出類拔萃，博聞強記都有傳承。
不是針對冷戰嗎？
爲這個他問過艾利克斯，前精英指揮醉醺醺的搖頭，他不喜歡鑽研這。
遠到江浙鹽業、布行出口生意，近到抗戰各方還是邊打邊相互做生意，從慘絕人寰的抗戰圍剿背後實際上的生意動機是什麼，到44年的花旗新款斯蒂龐克爲什麼45年就出現在滬海，都能一一釐清。
他當然知道那個若有若無的尤太資本、財團對好萊塢的影響了，怪不得奧爾維能很快操盤CCA崛起成爲最有權勢的好萊塢之王，之後又能再憑藉AOC在戲劇界東山再起。
永遠沒有幻覺，就像這個家族的延續，兒子沒那個才能，壓根兒就懶得說，說多了反而是傷害。
這個有底蘊文化傳承的國家，徹底滅亡很難，死灰復燃卻很容易，這在學術界達成了共識。
其實靠在古鎮的木樓圓窗上，荊小強還真是在回味這些東西。
荊小強面對這個可能吃透了思想工作重要性的歐美大佬，反而不再說什麼。
這世上很多人看起來很努力，流血流汗很勤快，實質上卻是頭腦的慵懶，思維的怠惰，瞎幾把折騰。
歐美人士最信這套。
荊小強在百老匯舊書攤津津有味的翻到過一套1979年的9年級課外歷史讀本。
艾利克斯看過，說是他們小時候拿來培養決戰一代用的。
老實說，這種智珠在握的嘴臉很討厭，成老太反覆叮囑過孫女婿，成大事者一定是董道直行、樸實剛健，千萬不要玩聰明人的把戲，大明就是這麼玩掉的，民國也是這麼玩掉的。
虛這個詞兒在國人眼裡妥妥的貶義詞，下意識的都會跟虛假、虛構、虛浮這些詞兒聯繫起來。
內地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幾乎斷茬兒，能有幾代同堂的也說不出所以然，畢竟對於我們這種歷史太過悠遠，留下太多糟粕的古國，不打斷斬乾淨，弊大於利。
站在花旗統治精英的角度來看，雖然把北大熊當做最大對手，但判斷趨向很簡單，瞅準幹就是，而這個決戰階段最大的變數，恰恰在中國。
奧爾維終於擡眼，滿滿的驚異和誠服：“芝加哥，我是愛蘭爾尤太裔……”
只是點頭歸點頭，笨拙拿着筷子無意識的在面前不停更迭堆砌的盤子上游移下，這才注意到面前這盤金燦燦的油燜大蝦，居然有個輕輕泛嘔的不適反應。
連荊小強這樣九十年代出國的華人都想不到，何況外籍。
當然，對荊小強也更有用。
更享受了街坊鄰居們紛紛在“編導”“導演助理”安排下“排列”在路邊給老爺請安問好……
幸福的還是徒兒啊。
荊小強笑着示意站在旁邊“僕人”給挪開：“你老家在東部？”
卻沒想到奧爾維已經過了這個層面，人家都到講務虛這個高度了！
冷戰後期更是幹勁十足。
但這時候對奧爾維特別好用。
二十三歲外表的荊小強呀，五十多歲的靈魂，還有百老匯級別的演技，這下真是把那種四分意味深長、三分居高臨下、兩分漫不經心、一分智珠在握的神韻演繹出來了。
如此年輕就這般沉穩，很正常。
九年級，也就是初高中左右的孩子。
所以這幾年荊小強爲什麼會這麼小心，固然有後來看到的太平洋兩岸對抗，更有從這些細節，看到花旗文化界、意識形態、精英階層實際上很瞭解中國。
荊小強內心默默補一句，花旗後來也是這麼玩。
不過成老太絕對屬於適合保留傳承的代表。
但務虛這個相對於務實的詞兒，卻都是中性詞，不帶半點感情色彩的那種冷冰冰。
所以幹勁十足的馬上回到滬海，在相關商務助理的陪同下，開始全面瞭解關於天宮動漫影視、精靈之花視覺影像電腦工場，用亞洲地區低廉“藝術勞動力”來外包製造大幅度降低電影生產成本的架構。
這還怎麼玩兒虛的。
所以見識真是個好東西。
荊小強立馬就要證明自己。
就是缺了務虛這一環。
當然往往剛想到這，難道老子也要去發射火箭……女徒兒又柔弱無骨的倚上來了，打斷。
一百多年前，這些鎮上的富商肯定也春風得意，可他們最多能看到幾十裡外的滬海城，百多裡外的江浙道，看不到整個世界。
哪怕如他現在能看到整個世界了，仰望夜空，又何嘗能看到星辰大海呢？
男人更是最恨別人說虛，荊小強都被徒兒聰明的拿捏到。
只笑着點點頭：“麥克拉斯犯了個常人都會犯的錯誤，看你好的時候天花亂墜，一旦內心抗拒牴觸就一無是處，做不到一分爲二的看待問題，記住這句中國話，很有意思的，我們也用哲學的態度來保持關係吧，遠香近臭，少接觸多交流，吃菜吃菜。”
大家是真心實意的開心又激動，有幾個阿婆臉上的淚花都不是假的。
他們出錯恰恰是錯在九十年代之後，沒想到中國翻身崛起得這麼快。
譬如奧爾維這樣的崇尚亞洲文化，荊小強也知道不稀罕。
現在頓時有種哦哦哦羅伯特也早就明白的先入爲主，因爲花旗的老錢家族很講究這種文化傳承，看看這莊園的氣派，羅伯特肯定也是從長輩那裡繼承的思想。
奧爾維更信了！
當時荊小強在意的是，整套書裡古希臘羅馬西歐大嚶這條傳統線佔了世界史一半，這不稀奇。
一來他剛摔了大跟斗，肯定也處在動不動就自我反思的狀態，二來確實對亞洲傳統文化仰慕，特別是他多年運用，把幾種文化都歸結到原來中國人早就玩過了。
只要他稍有抗拒，杜若蘭就會疑惑你是不是有點虛呀，我到街口中藥鋪子給你拿兩包藥吧。
她見識太多了，而且不是一股腦的瞎見識，井井有條的梳理成看法傳授給孫女婿。
荊小強才故意用落後的一套來對奧爾維玩障眼法。
還好百老匯能接觸的文化人多，後來有幾個吃這碗飯的二流學者給荊小強解釋過：
磨刀不誤砍柴工，越龐大的戰略目標，越要先把思想準備工作，戰略方針預定做到前面，不然再拼命努力，都是閉目而奔，不知所向。
而那個冷戰最大的對手就兩段，草原蒙古到彼得大帝，沙皇工業化到斯大鬍子，佔整個讀本二十分之一。
他最感興趣的中國歷史那本畫冊上，講了五個部分：商周到先秦秦漢、隋唐宋元、明清時期、孫蔣、毛，約佔整套書的六分之一篇幅。
並且主要是熟悉接觸各個部分的管理人員，梳理出未來需要展開務虛工作的脈絡。
卻沒想到把正在滬海也各種轉悠的溫格吸引到，學究型的溫教授稍一接觸這位看似很有地位的管理者，就碰撞出火花。
奧爾維也被同齡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這種溫文爾雅，充滿思考的氣質感染。
把這場務虛會浪潮，從好萊塢傳遞到了英超。
荊小強知曉後，這是你們英雄惜英雄，跟我這麼個鄉下莊園的土財主可沒什麼關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