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是他。
是張澈。
顧憐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和張澈再見面時的場景。
比如知道所有真相的哥哥提刀上門,將張澈大卸八塊晚上紅燒還是清蒸都可以,總之下酒喝。
或者。
是另外一個畫面。
比如在某個繁星點點的深夜,在某個十字路口,原本平行的兩人陰差陽錯又產生交集,錯了他和錯了的她再度相遇,四目相對,相視一笑,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未來也還是未來,兩人互相牽着手走過每個岔路口。
卻從沒有想過會在此時此刻此地此情此景和張澈這樣見面。
噗通。
噗通。
顧憐發現自己的心跳忽然好快,幾乎不可理喻。
心跳越來越快,像一團亂麻一樣纏在一起,連呼吸的節拍都被打亂了。
顧憐手足無措,原來面對他我這麼無助嗎?那麼他呢?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
他拍下那些照片,只是爲了保護自己。因爲自己傷透了他的心,甚至自己還用時代娛樂威脅他,大概是從換門開始,自己就一直在傷害他?
想到這,顧憐的心又揪了起來。儘管如此,從他沒有落井下石,相反還救了自己的行爲就可以看出。
張澈還是張澈。
還是那個口嫌體正直的大男孩。
雖然沒有人知道時代娛樂背後的大人物就是他,但顧憐通過蛛絲馬跡,通過點點滴滴,立刻知道這個所謂的大人物分明就是張澈。
時代娛樂用百分之四十四的股份換來一場遠無法相較之前的相安無事。
那張澈又付出了什麼,才讓爸爸臺真正的爸爸無視那些抱團的資本家出手鎮壓?
要怎麼開口呢?
對不起,是我錯了,謝謝你,救了我——
可以嗎?
對了,他有看到我嗎?
電梯門打開,雖然提示是往上走的,但是張澈還是下意識的走進去,哪怕他明明要下樓,他也覺得先上電梯好像更快一點。
剛擡頭邁開腳步,張澈墨鏡下的眼神有着明顯的變化。
嗯?
尤其是當電梯門全部打開的時候,張澈瞳孔瞬間放大,右腳突然停住,懸在半空中。
顧憐?
這個身段,這個氣質,這個腦海裡無數次閃過卻已成往事的倩影。
就像戴着墨鏡的顧憐一眼就認出同樣戴着墨鏡的張澈一樣,張澈也在瞬間就認出了她,怎麼可能會沒看到?
她在看我?
她爲什麼看我呢?
我是誰啊,對吧!
張澈如機器人似的走進電梯內。
她嬌軀僵硬地站在右手邊按鈕的位置,墨鏡下那雙剪水雙瞳透過前面的鋁合金牆體不停看着張澈。
他好像高了。
更加挺拔了。
好像更有男人味了。
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是看到他墨鏡外的鼻子、嘴巴,似乎有一瞬間好像鼻嘴動了動,又好像是錯覺,他根本不爲所動。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只是感覺很陌生?
他站在右後邊的位置,墨鏡下那雙丹鳳眼餘光一直落在顧憐身上。
她瘦了。
身材比例沒有以前那麼完美了。
雙手雙腳無所適從裸露在外的肌膚青筋畢現。
那晚被帶走後,是遭遇了什麼嗎?她爲什麼會出現這裡?
對了,她是她,我是我,我已經不欠她了,她怎麼樣,與我何干呢。
兩人似乎都忘了怎麼說話,不過內心默契的模擬着各種對白。
明明間隔只有三五十釐米的距離,一個擡腳就觸手可及,卻彷彿隔了一個世界。
顧憐到了十六層沒有下樓,張了張嘴她不知道怎麼開口,就像和張澈多呆一會兒。
只能佯裝路人,默默無語地跟着張澈的電梯上了二十層。
可能是電梯等了太久,二十層那位業主沒有耐心了,電梯打開的時候門前並沒有人。
電梯門又緩緩合上,門邊的顯示器正播放着張澈最近頻繁打call同樣是金曲銷量卻很感人的《說謊》。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影帝世界的經典雖然在這裡也備受好評,但在小迷妹眼中還不如《我的名字叫夢想》這種Rap。
張澈終於動了,畢竟是男人,他慢慢地靠向顧憐。
顧憐眼睛亮了,不再無所適從,心跳速度越來越快,俏臉一陣發燙。
他是不是要抱我?
是不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顧憐輕輕咬着嘴脣,眼神如水,雙手不知所措的捏着裙角。
嗯?
顧憐眼神閃過陣陣失落。
原來張澈只是摁了第一層的按鈕,是自己一廂情願會錯意了,並不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擁抱。
……
……
上電梯的時候。
顧憐覺得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明明只有十六層,又不是人潮擁擠的大廈商場,應該很快到達纔對,偏偏不如意,而現在電梯下降的速度卻出奇的快。
慢一點。
再慢一點。
最好來個電梯事故。
或者上來的人多一點,他們被動靠在一起,他爲了保護自己將自己護在身後。
顧憐荒謬的想着。
不過一切就只是想着。
電梯根本沒有停,徑直的往一樓下降,幾個呼吸間就到了一樓。
等到電梯門打開,鋁合金的牆體折射出的張澈動了動,等了良久,他最終邁開腳步,擦肩而過時,她再也忍不住擡起頭望了過去,她看到了那雙讓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的眼睛,卻徒然發現自己失聲了。
人走了。
電梯合上。
歌聲還在繼續。
“我又不脆弱,何況那算什麼傷。
反正愛情不就都這樣。
我沒有說謊,我何必說謊。
你懂我的,我對你從來就不會假裝。
我哪有說謊,請別以爲你有多難忘。”
我懂你的,我現在懂了,你沒有假裝,是我在假裝。
現在……還來得及嗎?
顧憐捂着心口,喃喃道:“這裡,好痛。”
良久,顧憐重新按了十六層。
這次電梯好像和她作對似的,暢通無阻且迅速無比的到達了十六層。
卻再也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了。
顧憐失魂落魄的走出電梯,無力的靠在房門外,連打開房門的力氣都沒有,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怔怔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憐仍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