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雙月之光更加朦朧。
北搖明月一身白衣，清麗無比，看着周衍的臉龐，緩緩搖了搖頭。
她低聲道：“我並沒有想要你成爲某一類人，我只是以爲你在破罐子破摔，只是以爲你在刻意放縱自己，逼我離開。”
“我認爲，你變成那樣是因爲我，所以我想要把你的心境掰回來。”
說到這裡，她輕輕一嘆，道：“原來是我想多了。”
周衍自嘲一笑，忍不住撓頭道：“說來也是戲劇，爲了躲避你的因果，爲了讓你離開，我什麼辦法都用過了。”
“我去青樓敗壞自己的名聲，卻引得你找慕容石決戰，我認出了你的爺爺，故意氣他，卻被你強制帶回了家。”
“我想要逃離這個家，甚至逃離青州，但因果已至，又把我逼了回去。”
“終於，你的家人來了，他們要帶你走，當時我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說到這裡，周衍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道：“我卻又選擇了留下你。”
北搖明月目光如水，道：“所以爲什麼要留下我？”
“你討人喜歡。”
周衍枕着自己的雙手，笑道：“你長得漂亮，真的很漂亮，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都會對你動心。”
“同時你很乾淨，我是指你的心，你很善良，不是那種傻傻的老好人，而是認清了許多俗事之後，靈魂本質的善良。”
“你對我很好，我雖然巴不得你走，但其實我很感激你。”
北搖明月不說話，只是慢慢笑了起來。
周衍道：“如果你的家人對你好言相勸，我甚至會協助他們，讓你回家。”
“但他們太過分了，一方面把你當做家族崛起的劍，一方面又把要把你嫁出去，嫁給一個能打的白癡。”
“他們令我討厭，這種討厭程度超過了我對因果的厭惡，所以我意氣來了，一定要爲你出這個頭。”
說到這裡，周衍搖頭道：“畢竟我是真的認爲你很有天賦，你的道心是那麼堅固，你的路不該是他們規化的那樣，去嫁給一個廢物，做他的金屋之嬌。”
“你應該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追尋你想追尋的一切，去發光發熱，照耀這個世界。”
周衍無奈搖頭，嘆聲道：“反正啊，就是沒忍住，畢竟年輕嘛，也不是什麼都能忍下來的。”
北搖明月輕輕笑着，被月光照耀的臉似乎都在發光，這一刻的她簡直美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抿着嘴脣，低聲道：“你進太學宮，也是爲了躲着我？”
“是。”
周衍早就豁出去了，搖頭大笑道：“我怕了你了還不行嘛，那什麼修煉恢復計劃，簡直把我累得要死，我根本受不了。”
“同時你的家人又在外邊推波助瀾，我是真擔心有人來刺殺我，我太怕死了，只有趕緊逃到太學宮中來。”
說到這裡，他無奈道：“可誰知昨晚有一個入夢師要來刺殺我，驚動了郭羽，而郭羽這老頭也是混賬，非要說把我弄成什麼學生榜樣，宣傳一下我的事蹟。”
“我怕的就是出於風雨的中央，他還這樣做，把我氣得要死。”
“康叔想了個蠢辦法，說找郭凝霜下手，然後我就去了，沒想到那丫頭提前聽她爺爺說了我的事，竟然對我心生仰慕。”
“於是我知道帶着她去找郭羽，沒想到卻被你捷足先登。”
“我真是要被氣死了，你們啊，每一個人都不讓我好過。”
北搖明月捂住嘴，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她俏臉微紅，呢喃道：“如果不是聽你說來，恐怕誰也猜不到原來是這樣。”
周衍道：“我忙活了這麼多天，越忙活因果越多，搞得很崩潰，所以只好給你攤牌了。”
“怎麼樣？失望了吧，周衍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他就是個平凡到掉渣的人。”
聽到這些話，北搖明月沒有迴應，只是站在原地，思考着什麼。
想了很久，她才緩緩道：“回想我這一生所遇到的人，我發現你是我最喜歡的。”
“不是吧大姐？”
周衍直接站了起來，攤手道：“我把我最近乾的蠢事都說出來了，你還這樣說，你是多喜歡我啊？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永遠也變不回去了，你省省吧。”
北搖明月皺眉道：“我對以前的你，本來也沒有什麼感覺啊，只是想贏你而已。”
“我對你的喜歡，是從見面那天開始的。”
周衍連忙擺手道：“你那不是喜歡，只是感動罷了，認清自己好麼？就像我喜歡你，不是因爲感情，而是因爲你足夠好。”
“本質意義上來說，我們不存在真正的感情的，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嗎？”
北搖明月道：“你說得對，那時候只是感動矇蔽了我，讓我選擇留下。”
“但現在不是了。”
北搖明月表情很認真，輕輕道：“你剛纔的一番話，讓我重新認識了你，我發現真正的你更讓我喜歡，因爲你很真實，不像那些人那麼複雜。”
“而且你也從心裡認同我，不是認同我的價值，不是認同我能帶來多少利益，而是認同我的心，我的善良和乾淨的靈魂。”
她低頭看着周衍的眼睛，抿嘴笑道：“你或許不知道，你剛纔說那幾句話的時候，我有多開心。”
“我一輩子都沒有這樣開心過，發自內心的那種愉悅，真是讓人滿足。”
周衍愣了。
他張大了嘴，喃喃道：“你該不會是說，我剛纔說了那麼多，反而堅定了你留下來的心吧？”
“嗯。”
北搖明月點頭道：“是啊，你說的嘛，我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去發光發熱。”
“我想...我現在最想要做的事，就是繼續待在你身邊吧！”
她的身體在發光，她的眼睛深邃而清澈，並溢出了神聖的白光。
周衍連忙道：“你...你怎麼了？”
“我麼？”
北搖明月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她發現自己已經被白光完全包裹住了，每一寸軀體都沐浴在神聖的氣息下。
她輕聲笑道：“我的神藏徹底開啓了，因爲你的話徹底消除了我多年以來道心的裂痕。”
“我的道心雖然很穩固，但有一處裂痕，就是家人和理想我該怎樣選擇。”
“但我現在知道了，我該選擇爲自己而活，以自己認可的方式，去愛自己的家人。”
“裂痕消失了，道心圓滿了，我在神藏這條路上走到盡頭了。”
說到這裡，她欣喜地看着周衍，道：“你該恭喜我啦，我是實實在在的劍域第一天才了，比你當初更強呢。”
周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正要爲她而高興，卻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壓。
這一股威壓像是來自於遠古，來自於遙遠的時空，讓人興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朝天看去，頓時瞪大了眼睛。
只見天空雙月光芒萬丈，比剛纔璀璨了無數倍，將整個天地都徹底照亮了。
大地之上的人紛紛驚醒，而雙月卻越來越大。
不！
不是越來越大！
而是它們在墜落！在下沉！
他駭然低頭朝北搖明月看去，只見她閉着眼睛，寧靜無比，似乎在感受這一股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