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勳齊建議:“把所有衛生間的玻璃全部換成糖玻璃怎麼樣?”
方沂反應很快:“然後全部打碎?”
陳勳齊點頭,大哥成於是在那搞怪的“嚯哈”叫了聲,覺得很滿意:“這個意見提的好,就是讓道具展現出他的暴力,很重要。”
方沂在腦中思考那種場景,好像是有一幕拍好的畫面在他面前播放一樣:關教授出其不意,雙腳交替小步跳躍,邁着蝴蝶步,一拳頭擊碎玻璃,把對面的大漢凌空揪起來往洗浴池裡面砸,頓時鼻血染紅了整個池子。
其他人當即意識到關教授不好惹,立馬藉助着單向透明的玻璃隱藏自己,於是關教授打碎了面前所有障礙物,在最後一扇玻璃前終於逮住了人……說起來有點複雜,但拍起來也就兩三秒鐘,攝像頭在滑軌上伴隨着他的拳頭滑動,一個一個玻璃有節奏的被擊碎,卡點,努力閃躲的敵人臉色越來越恐懼……這無疑是很爽的一個鏡頭。
不過,方沂覺得有點太過了。
他輕輕搖頭:“我們設定裡,關教授是帶有紅色背景的特工,現在這樣打顯得他完全失去理智了,憑蠻力硬幹,我們還需要有個顯示他優雅的地方,他是有剋制的瘋狂,不然爲什麼叫西裝暴徒?”
大哥成倒是沒有覺得方沂多事兒,好演員都會爭取自己更寬泛的表演空間。
這時候陳勳齊叫人拿來糖玻璃,兩手鉗住讓方沂動手,方沂一個刺拳整個道具都碎了,乾脆利落。
大哥成不說話,但是滿意的眨了眨眼——畢竟你說那麼多,那麼爽,你身體素質做不到那都是瞎扯。
其他道具也拿上來了,比如膠合板製作的僞水泥牆,內裡中空的陶瓷馬桶……這些東西準備的不多,方沂用指關節敲一下,點頭,意思是他搞定這些沒問題。
隨後捱打的幾個白人成家班特技演員也趕來,配合方沂做動作,主創你一言我一語,最終敲定出鏡頭:
關教授原先是一虐三,現在改得他稍微艱難一點,就因爲他打得艱難了,所以他暴力戾氣的一面就出來,拳拳到肉,砸碎各種道具……但不要太過,得留一個東西讓觀衆回過神兒來,讓他們知道這個角色理性的一面。
怎麼展示呢?
有一扇玻璃是沒有被完全打碎的,隱約還能照出人影,而關教授就在這半截玻璃底下,在一片血跡中沖刷自己傷口,重新穿上西裝,整理髮型,鏡頭這時候拉遠,三個壯漢七倒八歪的躺着。
再回到關教授,他的襯衫已經因用力被撕破了,露出自己一部分胸肌,他於是把西服釦子也扣上,耐心遮掩打鬥過的痕跡,讓自己看起來重新文質彬彬。
這鏡頭有點裝逼,不過其實有深意。
可能小白觀衆看的話,就覺得這關教授挺會玩的,真會裝逼啊;稍微閱片量大一點的,知道其實在暗示,他把自己暴力的一面重新關上了,給披了一層衣冠。
這些小細節很容易讓觀衆不明覺厲,喜歡他。
方沂開始和武行套招,反覆練習走位,力求達到好的效果。武行表演很誇張啊,他稍微一碰拳武行就凌空後翻身,整個人飛了出去。
效果不好,陳勳齊道:“no,no,不要那麼誇張,要貼近實戰,拳拳到肉——誇張的地方在對道具破壞力上,做反應就不要太大了,過猶不及。”
於是又排練了幾遍,現在一拳打過去,武行們會踉蹌幾步,隨後又加入到打鬥中。
大哥成看完全程,評價說:“和Donnie那種風格有點像,不過方沂整體身材要精瘦一些,而且他速度更快,可能是介於jet李和Donnie之間,你要是能打下去,肯定有你自己的風格。”
正在練招的方沂回頭笑道:“過譽了。”
大哥成很遺憾:“可惜我知道你瞧不上傳統功夫片了,你們有你們的拍法……不僅僅是你,現在年輕人都不怎麼拍了。”
方沂可不好接話啊,只是笑了笑。
Donnie是國際丹,這位目前是港片打鬥的扛把子。以前提過大人物對港片製作的貢獻,提到雪茄杜因爲周星星沒有對業界做到該有的貢獻,只顧賺錢,而批評他……國際丹相反,他名氣確實不如周星星大,更不能接李小龍、大哥成的“功夫巨星”班,但是他發展了港片打鬥,很有功勞。
國際丹苦練了泰拳、現代搏擊、尤其是將巴西柔術、鎖技這些東西加入到港片打鬥中,豐富了打鬥類型,一定程度上給功夫片續了命。
他因爲身材不高(167cm),常常扮演勢均力敵,甚至是稍弱勢的一方,所以貼身纏鬥算是他個人標籤之一。
現代搏擊已經證明了,小個子想戰勝大個子,最有效率的方法是摔技。
《導火線》裡面,單單和常威的一場打戲裡,國際丹引入下潛抱摔、飛身措腕十字固、過胸摔(後翻投)、三角鎖、足鎖,裸絞……可以說是百科全書式的打法,讓全球觀衆大呼過癮,大陸和東南亞票房都不錯。
可惜這片子在港地依舊慘敗,也基本上宣告了功夫片的死亡——不是拍的不好,而是觀衆看臭了。港地觀衆看過最多,也最不願看。
現場稍作改造,安裝各種道具。
主創們則討論起了功夫片的前途問題,結論當然不太美妙,不禁把目光放在方沂身上,明白了他一定要加特效的良苦用心。
方沂呢?他在做俯臥撐呢,有一搭沒一搭的應。
這是爲了保持他肌肉的充血,上鏡時效果纔好。
大哥成:“京城那邊的室內錄影棚搭建的很快,但我還沒時間去實地看,我覺得快當然好,不過更重要的是質量。”
方沂:“沒……哈,哈,沒問題。”
大哥成故意逗他,“要不休息一會兒?方導都很累了。”
方沂:“不累,你們趕緊開拍纔是真的。”
半小時後,方沂手都做酸了,整個人比之前又壯了一圈,他馬上冷敷自己脖子和臉蛋,使得這些地方迅速變得白淨,他站在洗浴池那,大哥成喊: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