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
黃昏,殘陽如血。
別院之中,平靜的池塘上倒映着天空的晚霞。
時而有着一道波紋擴散,使得整個平靜的水面都泛起一圈漣漪後又歸爲平靜,如鏡子一樣的水面上倒映着隨風飄動的柳枝。
可惜的是此刻別院之內空無一人,無人欣賞這靜謐的景觀。
內院之中,坐在楚清河的身旁,婠婠略顯不解的看着楚清河道:“明明別院現在更安靜,爲何一到做飯的時候你就會跑到這內院裡面來?”
這些時日,婠婠也發現了楚清河的一個特殊癖好。
早上起來得晚也就算了,可中午以及傍晚一到曲非煙幾人做飯時,楚清河就會從房間或是別院裡面移動到這內院裡面來。
面對婠婠所問,楚清河還未迴應,一旁的水母陰姬便笑着開口道:“因爲有煙火味。”
“煙火味?”
聽着水母陰姬所說,婠婠臉上的茫然不減反增。
見此,水母陰姬開口道:“清河曾經說了一句話,“人間煙火氣,最是撫人心”,而做飯時柴火燃燒的味道便是屬於煙火氣的一種,所以清河會喜歡在這內院之中。
將水母陰姬所說收入眼中,婠婠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楚清河。
顯然有些難以理解楚清河這特殊的興趣愛好。
一旁的水母陰姬和楚清河見此也未繼續解釋。
在楚清河這院子裡面,許多東西都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
當時間長了後,都已經習慣了這院子裡面的一切後,到時候自然是食髓知味。
忽然,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楚清河忽然擡起頭。
緊接着,水母陰姬也同樣心有所覺在空中兩個方向相互看了一下。
當看着暖色陽光下那四道從城北以及城南由遠及近快速挪動的身形時,水母陰姬不禁微笑道:“月姐姐和東方姐姐倒是默契,竟然一同趕過來。”
在東方不敗將大本營從黑木崖移動到了光明頂後,與渝水城的距離倒是和移花宮與渝水城之間的距離相近。
同樣的時間和距離下,幾人能夠在來的途中碰到一起也並非是有多奇怪的事情。
聽到這話,剛剛還在廚房裡面“噸噸噸”切菜的曲非煙握着菜刀就湊到了廚房門口。
就在曲非煙幾人剛剛湊到門口時,正好看見了幾乎同一時間落於院中的邀月以及東方不敗。
看到兩女的瞬間,曲非煙撇了撇嘴後在臉上擠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招呼了一聲後然後才返回到廚房裡面。
只是在進入廚房後,曲非煙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接下來這幾天,又沒好日子過了。”
幾息後,隨着東方不敗,邀月以及雪千尋,憐星四人相繼坐下,憐星和雪千尋均是第一時間對楚清河親切的喊了一聲“姐夫”。
在幾人相繼坐下後,邀月瞥了一眼東方不敗道:“事關大明國,你來的這麼積極作甚?”
東方不敗冷聲道:“若是你剛來就想要打架的話,我現在就可以陪你,不過這一次可不見得有上一次這麼好運氣。”
聽到東方不敗的話,邀月滿是不屑道:“可笑,手下敗將還想逞勇?你當我怕你嗎?”
眼看着剛剛坐下來就互掐起來的兩女,楚清河翻了個白眼道:“行啦!先消停一晚上再說。”
聲音出口,東方不敗和邀月瞥了對方一眼後相繼偏過頭。
看着這一幕,水母陰姬臉上的笑容不禁濃郁了幾分。
雖說東方不敗和邀月不在院子裡面時,水母陰姬能夠獨自一人霸佔楚清河。
可不得不說,當兩女離開久了,水母陰姬多多少少會感覺缺少了一點什麼。
現在看着兩人在自己眼前如同小孩子鬥氣一樣,水母陰姬頓時感覺一切都圓滿了起來。
視線落於楚清河身上時,邀月開口道:“信上說的,公子羽兩日前已經來過了?”
楚清河指了指對面的院子道:“現在就在療傷,沒意外的話一會兒就會過來。”
與此同時
在楚清河宅院對面的院子裡面。
此時的百曉生依舊還是靜坐在院子裡面。
不過不同於兩日前百曉生就如同一個尋常老人家坐在一個簡易的木凳上。
此時的百曉生身下的椅子已經換成了太師椅,身前還有着一張木桌。
翻看手中一些卷宗的同時時而用手中的毛筆在一些紙條上書寫,然後拿着裝着紙條的竹筒從一旁籠子裡面取來一隻信鴿。
在百曉生一旁間隔近十步左右的主屋前,公子羽隨身的四名近侍靜靜的站在門前一動不動。
而在主屋之內,此時的公子羽靜靜的躺在牀上,臉色慘白,甚至於呼吸都是停止了下來。
房間內,明月心一動不動的看着牀上躺着的公子羽,臉上滿是緊張以及忐忑。
有心想要將真氣注入到公子羽的體內查看情況,可又擔心會影響到公子羽,只能強壓心中的緊張靜等。
然而,就在這時,牀上的公子羽忽然身體抖動了起來。
緊接着,自公子羽的嘴中開始難以抑制的往外吐着血。
可不同於正常人口中吐出的血色澤暗紅,公子羽此時嘴中吐出來的這些血液,卻是在暗紅之中甚至還帶着一抹灰白。
將這一幕看在眼中,明月心頓時面帶焦急轉身抓住公子羽的手,有心想要安撫公子羽,卻不知道這是不是藥物起效果時的正常反應,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同樣,此時在院子之中的百曉生以及門外屬於公子羽的近侍也同樣察覺到了屋內傳來的響動。
而在聲音入耳的瞬間,百曉生瞬間閃身進入到門口。
其餘四名公子羽的近侍亦是轉身上前,五人隔着房門均是面露幾分焦急之色。
“嗖!”
然而,就在五人全部都聚集在這房門門口的時候,幾道破空聲驟然從遠處急掠而來然後落於百曉生身後一名身着白色長衫的男子背部。
隨着這幾道勁氣落於男子背部,方纔還站的筆直的男子悶哼一聲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同時,自男子袖口之下忽然滾出一個鼻菸壺大小瓶子。
瓶子觸及到地面滾動時,還發出些許的聲響。
聽到聲音,門口站着的百曉生以及剩下三人均是快速的轉過頭。
當看到此時倒在地上這人時,幾人神色皆是大變。
可下一秒,幾人發現院子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不是楚清河又能是誰?
當發現院中的楚清河時,門口剩下的三名近侍體內真氣齊齊的運轉。
而門口的百曉生則是神情微微愣了一下。
隨後擡頭看了一眼楚清河,百曉生再看向地上倒下的這名近侍。
目光在其手邊已經停止了滾動的瓶子時,百曉生彷彿想到了什麼頓時開口道:“都別動手,楚小友是自己人。”
聽到百曉生的聲音,門口三人體內運轉的真氣稍稍停滯了一瞬。
喝止住其他三人後,百曉生上前兩步將地上那丹瓶撿了起來湊到鼻下聞了聞。
可隨着百曉生輕輕吸氣,眉頭頓時緊皺了起來。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百曉生已經大致確定了現在的情況,也明白了公子羽的這一名近侍趁着剛剛衆人心神因爲屋內的動靜而失守時暗中下毒。
但江湖之中無色無味的毒藥雖然不多,卻也不算少。
百曉生雖然略懂醫術,但本身也並非是精通。
雖然明顯能夠聞到這瓶子裡面的味道有些不對勁,可如何能夠單單從這氣味之中便分辨出這裡面是何毒藥?
對此,百曉生快速的擡頭看向向着自己這邊走來的楚清河。
“楚小友,這毒?”
聞言,楚清河緩聲道:“秋風穿腸煙。”
聽到這毒煙的名字,百曉生神色瞬間大變。
秋風穿腸煙,江湖之中奇毒之一,雖無色無味,但毒性極強。
即便是大宗師境的武者中毒之後,都會被腐骨穿腸。
隨着百曉生神色大變的同樣還有門口另外三名近侍。
此時的三人明顯因爲這秋風穿腸煙起了作用,此時三人身體輕輕晃動兩下後,眉宇間皆是多了一團青黑氣。
行走間,楚清河長袖輕甩,幾道勁氣順勢落於這三名近侍的身上。
待到藥物順着這勁氣衝入幾人體內後,這三名近侍立刻感覺方纔身體的那種不適感在快速的消散。
回過神來後,百曉生立刻想到了房間裡面的公子羽和明月心。
當即快走幾步推開房門對着楚清河開口道:“麻煩楚小友了。”
面對百曉生所言,楚清河輕輕點頭示意了一下。
隨後擡腳向着房間走去。
等到楚清河進入房間之後,百曉生以及其他三名近侍的目光均是放在了地上那人的身上。
瞥着地上眼中已經有了瘋狂和絕望之意的近侍,百曉生長嘆一聲。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千古以來都是如此啊!”
不過相比起百曉生,其他三名近侍的目光則是更爲複雜了。
驚詫,茫然以及冷漠等等意味接連的在眼中閃過。
但幾息之後卻是皆轉變成爲森然,殺意畢露。
這邊,伴隨着楚清河踏入房間之後,目光第一時間便落在了公子羽的身上。
此時的公子羽一張臉已經不再是假死狀態下的蒼白,反而是一片漲紅。
並且在眉心的位置,更是有着縷縷烏黑之氣盤旋。
看到進入到房間之中的楚清河,明月心眼睛一亮,可卻是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緩步走近時,楚清河如法炮製揮動長袖後將明月心體內的毒祛除了,隨後再走到公子羽的身前。
目光在公子羽臉上停留了幾息後,楚清河擡起右手。
隨着指尖之中勁氣迸發之餘,一些粉末順着楚清河的這一些勁氣順勢的進入到了公子羽的體內。
伴隨着這些藥物的進入,此時公子羽身體雖然依舊還在不斷的顫抖,口中鮮血同樣在往外流,但臉色卻是再一次恢復了蒼白。
至此,楚清河方纔開口道:“接下來這樣的情況還會繼續持續一炷香的時間,等時間過了就好了。”
聽到楚清河的話,明月心連忙恭敬的點頭道:“明月心多謝楚公子。”
“嗯!”
淡淡的回覆了一聲後,楚清河轉身向着門外走去。
待走到開口時,楚清河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等公子羽清醒過來後先靜養一晚再到我院子裡面來,順便可以將事情處理一下。”
聲音入耳,明月心連忙答應。
而後,在對百曉生點頭示意了一下後,楚清河方纔閃身離開。
“將人控制起來,等公子醒了之後再處置他。”
“是!”
極爲簡單的兩句對話後,明月心目光再次挪動到公子羽的身上,心中驀然長鬆了一口氣。
不過一門之隔,外面發生的事情,以明月心的修爲自然也聽了個清清楚楚,再結合百曉生剛剛說的那一句話,明月心如何猜不到剛剛發生了什麼?
但也因爲楚清河剛剛的出現以及進入房間內對公子羽順手的治療,也讓明月心放下心來。
另外一邊。
隨着楚清河返回到內院之中後,水母陰姬看着神情懶散的楚清河問道:“難怪你會讓公子羽在我們對面住下,原來你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聞言,楚清河沒好氣道:“我又不會未卜先知,怎麼可能知道有這一處?不過想着他大龍首的身份,萬一有仇家上門還可以幫襯一下,哪曾想會是他手底下有人想要藉着這一次機會要他命。”
水母陰姬嘆氣道:“能夠讓公子羽過來找你都帶在身邊的人,想來都是公子羽極爲信任的,卻沒想到反而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對此,楚清河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甚至於東方不敗和邀月亦是如此。
人心這東西,自古以來都經不起試探。
能夠影響一個人的東西太多了。
即便是對於武者而言亦是如此。
並非是所有人都如同東方不敗幾人或是公子羽以及百曉生這樣內心堅定的人。
任何的誘惑都可能會導致一個人前一秒還是笑臉迎人,下一秒便會拔刀相向。
今天這樣的事情,雖在意料之外,卻也屬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