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沉淵眸色深沉,安靜的坐在她身邊,看着她的手指在自己手背上輕輕遊弋。

子歌於沉醉迷朦之中拉着‘義父’的手不放,想到離開落花谷以後她獨自飄蕩的往年歲月,忽然有些委屈,當下便顯露出了還在琰兆身邊,偶爾撒個小嬌時候的模樣,也只有在義父膝下,她纔敢表露出幾分如此小女兒的憨態神色。

子歌輕輕拽了拽‘義父’的手指,軟軟糯糯的開口撒嬌道:“義父,我難受……”

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實話,她其實是難受的,心裡永遠像堵了一塊巨石,不單是在這個酒醉的深夜,還是在苟活於靈界雲霧飄搖的年月裡。

意外的是從前若是她這般口氣的同琰兆撒嬌賣乖,一準會得到琰兆的柔聲寬慰或是安撫,今夜的‘義父’與往常相比,倒是冷淡嚴肅了許多。

子歌心中詫異,一計不成只好再施一計,撒嬌無用只好撒潑耍賴,她皺着眉,雙手都拉上‘義父’仍覆在她額上的那隻手,掄着胳膊左搖右晃道:“義父忒冷血了,看九兒難受您連聲都不吱一下,是不是不疼我了?啊,對!您就是不疼我了……!”

她含糊的聲調中帶着一絲不經意的嬌軟,沉淵一直沉靜的表情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九兒?原來琰兆或是她的家人之前竟是這樣喚她的。

子歌還躺在牀上將小臉鼓成一個十八層褶的包子,不依不饒的來回翻騰,嘴中唸唸有詞:“義父不疼我了,明兒我就出谷,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以後您就一個人在落花谷養花過活罷……”

她藉着酒意鬧得兇,沉淵終於無奈的搖搖頭,伸出手來,將她的雙手握在掌心,另一隻手也從她的額上拿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略示撫慰之意。

子歌心中小小的得意之情霎時爆棚,看來‘義父’還是最吃她這一套,每每只要聽她說要出谷,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肯隨着她心意去了,她得寸進尺,口齒不清的含糊道:“我困了想睡,義父哄一鬨我罷……”

她恍惚中感覺到‘義父’握住自己的手頓了一下,隨後卻真的從善如流的斜靠在她身邊,還象徵性的拍了拍她的肩,意欲着哄了一鬨。

子歌心中竊喜,忽然整個人向上挪了挪,將頭埋在‘義父’懷中,從他手心中將兩手掙出開來,一如幼時那般,環抱住他腰際,蜷縮在他懷中。

沉淵着低頭,看着她一連串順暢的動作行如流水,然後,微微怔住。

她滾燙灼熱的呼吸像是穿透衣襟,直直灑在他心口的位置,一顆心也慢慢變得溫熱起來。

子歌保持這個姿勢窩了片刻,彷彿仍不滿足,整個人又像他身上蹭了蹭,直到眼見她一條腿就要搭上來的瞬間,沉淵終於擡手稍稍按住了她,長臂一伸,將她乖乖穩抱在懷裡。

子歌閉着眼睛噘着嘴小聲嘟嚷了幾句,似是不滿,只聽頭頂上方傳來了低沉好聽的聲音,那聲色清淡,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好好睡,聽話。”

那聲音似蠱,纏繞在她本來就混沌不堪的心神上,她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又不像是臆想中義父的聲音,混亂中她難以辨清,再一瞬,便真的又暈暈乎乎的乖乖睡着了。

沉淵低頭看了看熟睡之中的人,巴掌大的小臉上粉撲撲的,櫻色脣邊還帶了一丁點難以察覺的滿足笑意,她睡得極沉,也極乖,全然不見了平日裡那些故意端作出來的清冷之態。沉淵有些難以想象,原來她從前在琰兆身邊時,竟然是這樣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樣。

抱她進屋前他曾想着,依照她這淺薄的酒力,今後還是將酒池中的那些個瓊漿玉釀都收了的好。此時見她如此乖巧柔順的睡在他懷裡,他又忽然覺得,這個酒,偶爾喝上一壺,似乎也不錯。

一夜酩酊,再醒來時,人世風光已經陌生難言,驚悚到子歌不敢相信。

身下躺着的是不知比自己房中那張華門上綴着絲繡緞帶架子牀大了多少倍的牀榻,牀榻上鋪着玄色柔緞,觸手悠悠生涼。

牀腳側下方是一鼎半牀高的紫銅薰爐,檀香嫋嫋,清而淡,牀前是一扇巨型的水墨畫屏,側眼從畫屏邊框看過去,隱約能瞧見重羅疊幔的宮紗環繞輕揚。

這間臥房她來過的次數不算多,但總歸還是清楚地知道是什麼地方。

子歌不動聲色的快速回想了一番自己昨晚是如何從槐樹上直接到了沉淵的牀榻之上的,然而,酒醒後的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她暗自穩住心神,在心裡一字一句的罵了聲娘。

因爲她發現,此時她的一條玉臂,還安然若素的環在身邊倚靠着牀頭的沉淵的腰上。

她微微擡起眼簾,眼風極快的掃過身邊的人,只見沉淵面色沉靜,雙眸輕闔,不曉得是正睡着還是僅僅在閉目養神。

子歌從未醉過酒,所以她誠然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以後是副什麼德行,但是照如今的情形來判斷,她昨晚的那副慘狀一定是人神共憤慘絕人寰。

如今怎麼辦?丟臉丟到沉淵眼皮子底下來了。話說若是她還頂着‘九荷’的虛名,這臉丟了也就丟了,哪怕是她醉中拉着沉淵拜了個把子,酒醒後大不了來個死不認賬,把臉皮往地上一摔,自己再踩上兩腳,不要了又如何。可如今,她肩上負的是那隱蓮一族的闔族榮擔,丟臉事小,失儀辱沒族風門楣事大。

思至此地,子歌素來便少於他人的羞愧之心突然難以自勝,心口更像是團着一把烈火,烤的她整顆心滋啦滋啦的冒着油花。糾結了一番之後,她最終決定,先不驚動塌上的這位真神,悄無聲息地離開,出去後再找一處荒無人煙的僻靜之地,抽自己一個星光燦爛蓮香四溢。

她心中一邊默唸‘族上庇佑’,一邊躡手躡腳地慢慢繞過身側的沉淵,手腳並用的緩慢爬向牀邊。在這個過程中,還要確保紗裙的衣襬和裙角不與沉淵觸碰,避免一個不經意驚醒了這位始終闔目安神的大神,因此雖身距牀沿僅有兩步之遙,此番動作也頗費了一番功夫。

等到她提着一口氣終於爬過塌沿,還來不及擦一擦額上的冷汗,兩腳剛一觸地,雙腿便不受控地打了一個趔趄,雙膝‘咚’的一聲,直直跪在了地上。

聲響之大,一室靜謐裝不下。

原想過酒後身虛,但萬萬想不到會虛到這種地步。就在子歌銀牙打顫試圖哆嗦着起身之時,塌上闔眸假寐的沉淵終是再也裝不下去,睜開雙眸,微微起身,看着地上疼的身形一抖一抖的人,淡聲道:“睡醒了?”

見她整個肩背猛地一顫,卻仍舊堅強的沒有轉身,沉淵又問:“這是幹什麼,醉酒瘋鬧過後,此時纔想起來磕頭謝罪嗎?”

他淡然口吻中似乎還攜着丁點笑意,而在此時卻猶如一顆驚雷炸在子歌靈元之上,‘轟’的一下,徹底引爆了她那顆無處安放的羞愧之心。

香盅輕煙嫋嫋,繚繞而上,子歌就在這一室檀香靜雅中,微移雙膝,緩緩轉身,面向牀榻之上的沉淵,三分心虛七分真誠加起來十分悔恨地垂首道:“子歌醉酒無態,失儀於靈君尊前,自請靈君懲戒。”

沉淵於牀榻之上起身至她身前,垂眸道:“請罰?”

子歌神態肅然,鄭重肯定道:“請罰。”

不料,沉淵聞言似乎思索了片刻,短暫緘默後,竟然悠悠然大咧咧的直接坐在了牀榻下方的腳榻上,直視着她問道:“可說到底,昨夜本是我尋你對飲,若說要罰,也應是先罰我這個始作俑者纔對。”

子歌心中的訝然一閃而過,終於擡頭,看見面前的人嘴角竟然噙着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怔了怔,終於哀大莫如心死般苦笑道:“靈君找我喝酒倒是不假,但靈君畢竟沒叫我借酒撒潑不是......”

“借酒撒潑......”沉淵沉吟一遭,似乎是若有所思,又似乎,帶了些許...回味之意。

子歌不明所以,但聽他嗓音輕緩低沉,料想他必是憶起了昨夜某些慘不忍睹荒謬絕倫的種種,她昨晚雖然藉着酒意把臉一扔、腿一蹬,怎麼荒唐怎麼來怎麼歡騰怎麼鬧,但酒醒之後對自己胡作非爲卻是毫無印象,不過,她不記得,不代表始終清醒的沉淵靈君也不記得。

餘思至此,子歌再次垂首,但偏着頭笑意不減的打量着她的沉淵靈君卻仍是將那雪腮上的一抹緋紅瞧得真切。

見她神色始終忐忑難安,沉淵終於稍稍正色,問道:“真要罰?”

“要罰。”

“好。”沉淵輕嘆一聲,起身略微活動了一下被某人壓了大半夜左臂,續又道:“去端水。”

“......啊?”這四字乍出,子歌捉摸不透他話中所指,一時間有些微愣,只得擡頭懵懂的瞧向沉淵。

“先起來。”沉淵伸手將她虛虛一扶,子歌雖是依舊腿軟,但畢竟不敢真的借他的力,更不敢說‘您還是讓我跪着清醒清醒吧’這種話,聞言也只得顫着腿,故作鎮定的起身站好。

沉淵指了指牀榻斜後方的一扇槅門,此時頗有耐性的同她解釋:“門後方有一隔間,內有溫泉引水,盆巾漱具,你且取來。”

子歌徹底懵了:“靈君,你這是...?”

沉淵從善如流答道:“晨起洗漱。”

末了,又好整以暇的看看身邊雲山霧罩的子歌,笑道:“還不領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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