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芩婆走後,方多病忍不住道:“怎麼還有條件啊?”
“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回來了嗎,我師孃這個脾氣啊,一回來就讓我繼承師門,就得待在這雲隱山。”李蓮花道:“雖然我撿回了性命,但是失去了自由啊。”
他說這些,自然還是騙方多病的,就是爲了讓他更相信而已。
方多病笑了,“不管這麼說,生命永遠是第一位。青山仍在,未來仍有可盼。再說了,人家芩婆也沒告訴你,必須在雲隱山一輩子。”
“說起師門,方多病,你以後就是雲隱山之後了。”李蓮花道:“不如今日就叩拜你的師祖婆婆,再向你師父我,磕頭敬茶。以後這雲隱山,就由你來守了。”
聽到他的話,方多病立馬擺手,“拜師不過兒時戲言,怎麼能當真呢。”
“你這個臭小子想賴賬啊,我怎麼記得靈山初見時,你說你是我徒弟呢?”
“笑話,我都多大歲數了,還給你磕頭,你做夢吧你。”方多病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
李蓮花笑了笑,“休想賴賬。”
他們說話的時候,沈皓峰說了句找茅房,就離開了。他也不是真的去找茅廁,而是找到了芩婆。
“前輩,李蓮花的毒,應當如何解?”沈皓峰沒有繞彎子,開口問道。
芩婆看了他一眼,“相夷交待過,若是你問,不必隱瞞。其實解毒的法子只有一個,我和相夷的內力之道,與我是一致的。只要我將碧茶之毒引到我體內,他的毒就可以解了。”
就這麼簡單?
“一命換一命?”沈皓峰點頭,“難怪他不同意。”
芩婆嘆道:“是啊,這傻孩子,真是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沈皓峰朝她寬慰了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天下奇人何其多,總會有辦法的。之前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這不也好好的嗎?”
“希望如此吧。”不光是她,芩婆感覺,就連李蓮花自己,也對解毒之事,不抱希望了。覺得他現在想的,只是在生命結束之前,將所有牽掛的事做完。
對芩婆,或許是一命換一命,但揚州慢,沈皓峰也會。他可以以揚州慢將碧茶之毒引到他體內,區區碧茶之毒,自然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
所以他之前纔會說,原來解毒如此簡單。
當然了,這是對沈皓峰來說的,在這裡,將揚州慢練到了可以替人祛毒的,都寥寥無幾,何談其他。
……
一眼沒看出,見李蓮花又忙活起來,走到他身邊的方多病抱怨道:“你不好好養傷,又在折騰什麼?”
將手裡的粥遞給他,李蓮花道:“嚐嚐,這個粥裡呢,有云隱山特製的材料石竹根,喝了對你的傷有好處。”
“傷?”
“喝就喝,哪來這麼多話。”
方多病嚐了一口,“今天的味道倒是不錯。”
“我哪次做的差了。”說到做菜,李蓮花必然不會服氣。
對他的廚藝,方多病不想多說,轉了話題道:“你真的不想回過去的身份了?”
“方小寶,你看這個雲隱山,幼芽生枝,新木長成,武林也一樣。這未來如何,誰又能說的清呢。”李蓮花道:“江湖熙來攘往,總會有新的傳奇。”
順着他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雲隱山,方多病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他們今晚是住在雲隱山的。
芩婆給沈皓峰和方多病都安排了房間,“方公子,山上的空屋比較少,這是單孤刀當年練武時住的地方,你就委屈一下。”
“芩前輩,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方多病忍不住爲了一句。“當年他和李相夷共創四顧門,可江湖上的人對他的看法,似乎很模糊啊。”
芩婆想了想,“單孤刀表面上看着很隨和,其實他是把自己隱藏了起來。他其實內心是個爭強好勝的人,不太容人。當年他和相夷比武,他爲了贏,可以不惜使用一些旁門左道。他走的比較早,也怨我這個師母啊,沒有把他帶到一條通達的路上來。”
“時候不早了,方公子,早點休息。”
方多病點頭,“多謝芩前輩。”
等芩婆走後,方多病走到牀榻邊躺了下來,當頭剛枕到枕頭上,就覺察不對。他將枕頭上的布拆開,發現裡面是個木盒。
而且盒子上還有機關。
經過嘗試,方多病將盒子打開了,驚訝的發現,盒子裡面放了很多的東西。其中有些文字,竟然和南胤有關。
在這些紙張下面,還有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將盒子打開後,方多病一臉震驚,因爲裡面記錄的東西,竟然和南胤三大秘術有關。
隔天。
方多病拿着這些,找到了李蓮花。
“修羅草、無心槐、業火痋,傳於南胤皇室,南胤覆滅前夕,龍萱公主嫁於芳璣太子,即爲萱妃。”李蓮花看着手裡的信,“萱妃暗啓南胤復興大計,攜羅摩鼎徐徐圖之,宗親王謀亂殺熙成帝,芳璣王稱帝。萱妃殉葬芳璣王。”
等李蓮花讀完了手裡這張,方多病又將剩下的遞給了他。
“羅摩天冰、光慶帝…”
方多病道:“這些應該也是我爹的字跡,看來他在雲隱山的時候,就已經在查南胤的事了。”
“原來,他一直在查這些。”李蓮花嘆了口氣。
“答案就在這箱子裡,這上面有鎖,還有自毀裝置,我不敢亂試。”方多病說道。
看了眼盒子,李蓮花道:“這是南胤文。”
“沒錯。”“這紋路與萱妃隨葬物品上的一樣,應該是她身爲南胤公主的標誌。那麼既是私有物,試試她的生辰。”李蓮花提議。
看到紙上記錄的萱妃的生辰,方多病試着開鎖。
沒想到還真打開了。
裡面放的還是一些記錄。
“還有譯本。”方多病看了一眼,“術師親啓…這是萱妃寫給術師風阿盧的信。”說着,方多病將信放到了李蓮花面前。
李蓮花道:“蘇姑娘說過,南胤術師,就是保管和控制業火痋的人。”
只見信上寫道,“萱自含恨忍辱嫁於芳璣太子,本已紮根中原,只恨誤信奸人,宗親王與芳璣太子相爭,故萱與芳璣王一併身陷囹圄,幾無生機。唯盡力護我兒逃出生天,望術師念及南胤皇族血脈延續,趕往城郊竹林接應吾兒。再聯絡金玉黃權四人,完成萱未盡之心願,復我南胤社稷。”
“原來這個萱妃,一直想要復興南胤社稷。”方多病說道。“還打下了這麼強大的基業,可這個術師風阿盧當年沒有接應到萱妃的兒子。這復興南胤的財富和羅摩天冰,都被金玉黃權死人瓜分了。”
李蓮花猜測,“也對當時出了什麼意外,但現在,萱妃的後人,定是被南胤人找到了。不然這些信,不會出現在這裡。”
聽到他的話,方多病道:“你是說,我爹是萱妃的後人,南胤皇室的血脈?”
“這盒子裡還有其他的信,你打開看一看。”
方多病依言就其他的信都打開了,等看完了信,方多病道:“你說的沒錯,這個術師風阿盧,整個家族都忠心耿耿,當年他們錯失了萱妃兒子的下落,卻仍然到處搜索,即便這個術師風阿盧當年失蹤了,他的後人也沒有停止尋找。”
“所以最終他們是憑藉萱妃的舊信物和胎記,驗證了師兄,就是芳璣王和萱妃的後代。”李蓮花道:“而萬聖道的封磬,就是風阿盧族的後人。”
方多病點頭,“顯然我爹並沒有反對,而是和萬聖道的人暗通,謀劃了這一切。”
“師兄,你確實藏的太深了。”李蓮花嘆了一句。
“即便他野心再大,也沒有料想到,自己早已死於非命。”方多病道:“這一切計劃,也已然落空。”
李蓮花突然開口,“也許他早就算到了呢。”
方多病震驚的看向他。
卻聽李蓮花語出驚人,“方多病,我想開棺驗屍。”
猜出了他的想法,方多病沒有反對。
好在當初李蓮花將找到的屍體就埋在了這兒,所以他們倒是不用走很遠。
在沈皓峰的幫助下,他們很快將單孤刀的棺材挖了出來。
開棺之後,看到腐爛的屍體,方多病忍不住皺眉,“怎麼回事,怎麼藥棺都失效了。”
“當初尋到屍骨時,也驗過遺容,師兄身上也穿着這個護甲,右手的小指也斷了半截。”李蓮花道:“混亂之時,也未曾分辨過。”
李蓮花放下了手裡的鐵杴,伸手檢查單孤刀身上的護甲。
見他輕鬆的將護甲撕下一塊,方多病驚呼,“這護甲是假的?”
“爲了瞞天過海,連半截的小指,也都是一模一樣。”李蓮花道:“師兄當年破陣之時,確實被箭簇震斷了半截指骨,可這截小指,卻是平行斬斷的。”
聽了他的話,方多病一臉的不敢置信,“難道這不是我爹的屍骸。”
“這是另外一個人,只是當年,被挫骨剝皮,活生生改造成了師兄的樣子。”李蓮花道:“這個術法極其殘忍,他身上有無心槐,就是爲了減輕他的痛苦。”
“所以單孤刀根本就沒有死。”方多病不再喊爹,而是說了單孤刀,“他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後,一心想要光復南胤,稱霸天下。想要與朝廷合作,再與四顧門反制。卻萬萬沒有想到,你堅決反對與朝廷有牽扯,而他尋南胤後裔之事,又被劉如京發現。走投無路,乾脆以假死脫身。”
“他甚至還料到了,你定會爲他報仇,所以早早與角麗譙勾結,利用她對笛飛聲的執念。也就是一杯碧茶,一批雷火,讓江湖這兩大幫派,迅速傾覆。而他卻躲在暗處,坐收漁翁之利,讓萬聖道迅速壯大。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陰謀。”
李蓮花嘆道:“四顧門做不了他的刀,他就毀了再做一把。師兄,我倒是從未看清過你。”
這倒是出乎沈皓峰的預料,不過都是些小事,在他眼裡,甚至不如找機會替李蓮花解了身上的碧茶之毒重要。
……
晚上。
方多病獨自走在院落,身後突然有人偷襲,他一招不敵,射出暗器,對方卻沒有閃避。
“暗器不錯,可惜我有護甲。”來人掀開頭上的帽子,正是單孤刀。
沒有發現他沒死他就不現身,一發現他沒死,他立馬現身,這讓方多病不得不懷疑,他一直在暗中監視他們。
盯着他,方多病冷聲道:“單孤刀,你果然沒死。”
“墳都讓你們給刨了,分析的也絲毫不差,我也沒必要再藏着了。”單孤刀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和我夢裡夢見的很像啊,已經是一個英俊十足的少年了。還有幾分我當年的風采,今日你我父子相認,當好好的痛飲一番纔是。”
方多病嗤笑一聲,“父子?你對不起我親生母親的時候,幼時見我體弱多病將我拋棄的時候,謊稱是我舅舅的時候,你何曾念過父子親情呢?”
單孤刀沒有說話。
“詐死這麼多年,偏偏這時候來認親,你到底有何居心?”方多病絲毫不買賬。
單孤刀冷笑,“男子漢大丈夫,當立鴻志建偉業,你總想着小情小念的能有什麼出息。這麼多年了,天機山莊就教了你這些嗎?”
“天機山莊教我做人要坦蕩,要光明磊落,而不是欺師叛友,多行不義。”方多病冷冷的看着他。“當年你和李相夷建立四顧門的時候,嘴裡說着要建立一個公正的江湖,那你心裡的鴻志偉業又是什麼?就是這般躲躲藏藏,不人不鬼的樣子嗎?”
單孤刀道:“四顧門當年,是人人景仰,盛極一時,還不是照樣毀在了我的手裡?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的李相夷,不也輸在了我的手上?我的前半生,在驚才絕豔的李相夷那裡,誰會在意我,誰曾經看過我一眼?”
“可當有一天,有人找到我並告訴我,在我的身上流着南胤皇族和當朝皇族的血,我才知道了我活着的意義和價值到底是什麼。”
單孤刀道:“你問我圖謀的是什麼,我圖謀的,就是本該屬於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