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
朱秀才瞪大了眼睛，看着重新出現在鎮妖司裡的蔡桂忠，感覺難以置信。
尤其是此刻的蔡桂忠，肌肉飽滿、膚色紅潤，看着栩栩如生。
可是朱秀才分明記得，當初蔡桂忠是被鄭屠的巨大血手，給吸成了乾屍的。
這個蔡桂忠，到底是真是假？是人是鬼？
崔有愧也是面露訝色，他飛快的掐訣唸咒，催動法眼，上下打量蔡桂忠。
在崔師兄的眼睛裡，蔡桂忠既不是屍體，也不是普通的鬼魂，他渾身上下氤氳着一團香火氣息，就像是……廟裡面供奉着的神像。
還是香火很旺的那種！
再看蔡桂忠所乘的那頂轎子，以及轎子後面‘迴避’、‘肅靜’的命牌，崔有愧心中生出了一個猜測。
崔師兄正要開口求證，秦少游已然是面帶笑容的迎了上去。
在一把扶住了施禮的蔡桂忠後，他笑吟吟的說：“你現在已經是城隍爺了，不必再自稱卑職，也不該再叫我大人了。”
蔡桂忠擡起頭，一臉嚴肅的說：“卑職一天是大人的屬下，便永遠都是大人的屬下。”
秦少游沒想到蔡桂忠居然會講出這樣的話，不禁有些感動。
同時也有些小驕傲：看來我還是很受屬下愛戴的嘛……
他正要說點兒什麼，一旁的朱秀才，就迫不及待的插話問道：“小蔡，你這是死而復活了，還是魂兮歸來？大人說你當上城隍爺了？真的假的？是咱們縣的城隍爺嗎？”
蔡桂忠給朱秀才行了個禮，方纔解釋：“我的肉身尚在靈傑鎮家中，現在就是個魂魄狀態，只是因爲吸收了一些香火氣，所以與普通的魂魄不太一樣。至於城隍，我只是暫代其職，還需要通過考試才能轉正。”
朱秀才嘖嘖稱奇：“啊？當神仙也要考試？這不跟我以前考功名一個樣了？”
崔有愧白了他一眼，打擊道：“蔡力士跟你還是不一樣的。你以前只是考秀才，考中了也沒有官做，除非是再進一步考到舉人。但蔡力士不同，人家只要通過考試，就能轉正成爲一縣城隍，相當於知縣，你當初的秀才功名，可是沒法比。”
“我這……你他……”
朱秀才被氣的嗆住了，支吾着說不出話。
秦少游沒有理會這兩個活寶，只是關心的問蔡桂忠：“你要考什麼試？需要我們幫忙嗎？”
他是真心希望蔡桂忠能夠成爲綿遠縣的城隍。
這樣的話，他們等於是下面有人，屆時無論是對鎮妖司今後的工作開展，還是對綿遠縣百姓的安全保障，都是有百利的。
蔡桂忠看着秦少游，表情有些古怪：“大人，卑職要考的這個試，需要您來出題。”
“我出題？”秦少游愕然一愣。
旁邊的朱秀才與馬和尚，亦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甚至就連之前一直表現淡定的崔有愧也繃不住了，錯愕說道：“蔡力士，你沒有弄錯吧？考城隍這種事，不是應該由陰司之神、冥府之官來出題主持嗎？怎麼讓大人給你出題？”
他後面還有一句話憋在了肚子裡，沒有講出來：秦少游雖說是朝廷命官，可他畢竟是一介凡人，豈能點錄神靈？
“對，就是大人您出題，這是祖師爺的意思。”
蔡桂忠在說這話的時候，還朝着大堂裡面供奉着的九天蕩魔祖師像，拱手拜了拜。
秦少游也扭頭朝着大堂裡面供着的九天蕩魔祖師像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他老人家的眼珠子上下動了動，彷彿在對他說：沒錯，就是我的意思。
收回了目光的秦少游，皺眉思索道：“既然是祖師爺的意思，那就應該不會錯，但爲什麼會是我出題考城隍？難道說……”
他伸手，朝腳下指了指，問道：“下面也沒有神靈了？”
蔡桂忠搖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朱秀才好奇問道：“你沒下去？那你這些天都是在哪兒飄着？”
蔡桂忠道：“朱大人您是不知道，我這死後，一路上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對所有事物都不在意，就彷彿是在做夢一般。沿途的種種情況，像是看了，又像是沒有看，所以也不知道有沒有見到陰差鬼神。”
“我當然不會知道，我又沒有死過。”朱秀才在心裡面嘀咕了一句，緊接着問：“那你又是怎麼回到了陽世，被選拔爲預備城隍的？”
蔡桂忠回憶道：“我死後，走過了九曲黃泉路，越過了鬼門關，就在快要渡過冥河的時候，被一個個聲音給喚醒。在那些聲音裡面，有我母和小翠等親人的聲音，有鎮妖司裡各位袍澤弟兄的聲音，還有許許多多陌生的聲音。
其中不乏孩童的聲音，在嚷嚷着要學我之類的話……
在我被喚醒後，祖師爺的聲音出現在了我的耳畔，說我被萬民選中，然後我的魂魄就回到了陽世，成爲了預備城隍。”
“原來如此。”
秦少游有些明白了，那些陌生的聲音，應該就是綿遠縣百姓們祭奠、懷念英雄的禱告。
朱秀才這傢伙，雖然搞副業寫話本，但他的話本，確實是幫着鎮妖司衆人揚了名。
而像蔡桂忠這樣犧牲了的守夜人，更是被朱秀才在話本里面，大書特書他們的事蹟。
所以現在綿遠縣，乃至周邊縣鎮裡面的不少人，都知道蔡桂忠的名字，知道他曾經立下的種種功績，知道他爲了救下孩童、掩護同袍，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是一個‘勇冠鎮妖司’的守夜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蔡桂忠會成爲萬民選中的預備城隍，也就不足爲奇了。
只是秦少游想不明白，爲什麼祖師爺要讓他來當城隍考試的主考官，而不是自己出題？
是我天賦異稟？
還是祖師爺他犯懶，想要找個人頂班？
還有考城隍這種事，是他老人家該管的嗎？那不是泰山府君、幽冥天子的職權嗎？
秦少游很想去找祖師爺問問。
但蔡桂忠卻在這個時候，向他躬身行禮，並道：“請大人出題。”
出題……
秦少游有點被難住了。
他很想說，上輩子我沒有考過公務員，這輩子當上小旗官也是子承父業，根本不知道應該出什麼樣的考題。
總不能是拿申論來考神仙吧？
問題是，我也不知道這個申論題該怎麼出啊……
沉吟了片刻後，秦少游看着一臉期盼的蔡桂忠，嚴肅說道：“其實在我看來，你早已經通過了考試。你以前在鎮妖司裡立下的那一件件功勞，便是你能力的體現。你爲救孩童，爲了掩護同袍撤離，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擋下強敵，則是你勇氣的體現。一個有能力、有勇氣，並且甘願爲百姓犧牲的人，如何不是一個合格的城隍呢？”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秦少游的這一番話說完之際，蔡桂忠身上氤氳着的香火氣息猛然大勝，縷縷霞光與金芒更是躍現在了其中。
蔡桂忠……就此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