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的力士似乎猜到了秦少游會有此一問,笑着回答說:“大人放心,崔小旗已經去現場附近觀過氣了,他說那根草繩的陰氣很重,並且含有極濃的怨氣與恨意,可以確定就是弔客棲身的絞繩無疑。”
秦少游頷首道:“既然崔小旗都去確定過了,那就應該不會錯。”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面還有些納悶:這會兒崔師兄不是應該跟秀才扮演父子,吸引黎丘鬼嗎?怎麼又跑去確認弔客的絞繩了?
但很快,秦少游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崔師兄多半是被臨時叫過去幫忙的。
雖然在鎮妖司裡面也有一些偵測陰氣、鬼氣的裝備,但他麾下的守夜人跟隨他這麼久,耳濡目染之下,都養成了謹慎的性格。
在用裝備偵測到了陰氣、鬼氣後,又把崔有愧叫去幫忙鑑定,倒也合乎情理。
在秦少游琢磨此事的時候,那力士則講起了發現絞繩的經過。
他昂首挺胸,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能夠發現絞繩,都是多虧了咱們朱大人。
他在來到了綿遠縣後,發展了不少閒漢、潑皮、乞兒等等做眼線。
在我們針對苦水巷、青魚街等地方展開調查搜索的同時,他也把發展的眼線都給召集了起來,詢問相關情況。
結果其中一夥乞丐說,他們前兩日在北城門附近的一個城隍廟裡,看到過一條浸有人血的草繩。
當時他們本來是想要在城隍廟裡面過夜,藉助廟宇神像庇佑自己安全。結果一進廟就在城隍爺雕像的腦袋上面,發現了這麼一條草繩,頓時心頭髮毛覺得不對勁,便不敢在城隍廟裡過夜,跑出去換了個地方。
我們朱大人聽到這個消息後,非常重視,立刻讓我們悄悄趕往那幾個乞兒說的城隍廟裡進行偵查。
我們扮作香客進去,在上香之際觀察四周,發現城隍廟裡面只有一個耳聾的老廟祝,並沒有其他僧道。
乞兒們說的那條草繩,確實被盤在城隍爺雕像的腦袋上,就像是它的頭髮一樣,上面的血跡已經黯淡,不仔細看的話,還真發現不了。”
秦少游聽完了事情經過,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情況,但是沒有講,而是感慨了一句:“不愧是秀才,這纔到綿遠縣多少時日,他就將眼線發展起來了。這案子要是能破,你們這一小旗當記大功!”
力士大喜,連連道:“多謝大人。”
秦少游擺了擺手,又問:“你們沒有驚動那條絞繩吧?它還在北城門的城隍廟裡?”
力士點頭道:“放心吧大人,我們扮作香客的時候收斂了氣息,上完香給了功德錢就出來了,全程沒有露出絲毫破綻。而我們的人,也都帶着相應的監控設備藏於城隍廟四周,到我回來報信之前,都未發現有異常的氣機波動。”
“那就好。”秦少游放下了心。
他在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後,吩咐道:“走,帶我過去。”
力士應了一聲‘是’,急忙走在前面帶路。
出鎮妖司的時候,秦少游把山道年叫了出來,向他囑咐了幾句,讓他好生留守,充當預備隊。
山道年雖然很想要跟着去看看,但是秦少游都這樣安排了,他也只能拱手領命。
出了鎮妖司,秦少游在力士的帶領下,很快來便到了北城門附近。
遠遠的,他便看見了一座有些破舊的城隍廟。
但是他們並沒有靠近,而是去了街口的一處民居中。
這個民居,正是守夜人們設立的觀察哨位之一。
雖然隔着城隍廟有一段距離,但是角度很好,不僅能夠清楚看見城隍廟的大門方向,還能直接透過大門,看到一些裡面的情況。
至於另外幾個方向,也設有觀察哨位,對城隍廟的監視,可以說是毫無死角。
讓秦少游沒有想到的是,朱秀才和崔有愧居然也在這個觀察哨位裡。
而且崔有愧並沒有佩戴人皮面具,朱秀才也卸了他之前化的僞妝,兩人都露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你們兩個不是應該扮演父子吸引黎丘鬼注意的嗎?怎麼還在這裡待着?”
秦少游先是擺手讓觀察哨裡的守夜人不必行禮,然後向朱秀才和崔有愧發問。
朱秀才不敢怠慢,急忙介紹情況:
“我和老道已經演過一場,託了牙子租房,現在是出來購置生活必需品與柴油米麪的。
等到傍晚時分,我們會帶上買好的東西,回到租住的屋子,繼續上演父慈子孝。
崔師兄說了,在下午租房的時候,他察覺到有一股陰氣出現,但是還未等他鎖定方位,那陰氣就消失了。
我們猜測,那多半就是黎丘鬼,它已經注意到了我們,運氣好的話,這兩天應該就能將它釣出來。”
“那就好。”
秦少游點了點頭,隨即跟着朱秀才和崔有愧上到屋子二樓,從窗戶朝着城隍廟的方向眺望了一眼,見廟門處進出的人還不少,不由的挑了挑眉:“香火還挺旺。”
朱秀才跟在他身邊,解答道:“以前城隍廟的香火已經衰敗,這段時間因爲鬧旱災和妖情,香火又旺了起來,城裡城外的人,都跑來上香求保佑。要不是如此,我們也不好讓人扮作香客進去打探情況。”
秦少游嗯了一聲,忽然問道:“那幾個乞丐呢?”
朱秀才似乎知道秦少游問這句話的意思,回答道:“大人放心,全都控制起來了,正在審問。”
“做得好!”秦少游回頭看了朱秀才一眼,滿意地說。
城隍廟的香火這麼旺,天天去求神保佑的人可不少,但這麼多人,都沒有看出那條絞繩有問題,說明它隱藏的很好。
而且進入城隍廟的偵查人員也說,繩身上的血跡,已經淡的叫人看不出來。
但那幾個乞丐,卻是一眼就認出了絞繩上面的人血,並且果斷的離開了城隍廟。
他們爲什麼如此篤定,絞繩上面的暗斑就是人血?
是不是因爲他們見過的類似人血太多,以至於非常熟悉了?
正因爲有着這些懷疑,秦少游和朱秀才纔會想到審查這幾個乞丐。
沒有問題最好,如果有問題……說不定,就又會揪出幾個人命官司。
雖然普通的刑事案件不歸鎮妖司管,但碰見了,也不能坐視不理。
誇了朱秀才一句後,秦少游又扭頭問崔有愧:“崔師兄,弔客讓絞繩盤在城隍爺的頭上,有什麼說法嗎?”
崔有愧揹着雙手,傲然道:“能有什麼說法?無非是想要藉助城隍廟裡的香火,遮掩住它的陰氣罷了。不過弔客這手段,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
他暗示秦少游趕緊誇他兩句,但秦少游只是冷哼道:“這弔客騎在城隍爺的頭頂,盜吸城隍廟裡的香火,真是好大的膽子!”
頓了頓,還是沒有誇崔有愧,而是問:“廟裡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你們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朱秀才示意手下拿過來了一張畫紙。
這是進入城隍廟偵查的守夜人,畫出來的內部結構圖。
朱秀才指着畫卷,爲秦少游介紹:
“大人請看,這裡是城隍廟的大門,就是我們看過去的方向,往裡面走二十餘步,是一個大香爐,後面就是大殿。
白天的時候,殿門都是開着的,城隍爺的雕像居中供奉,左右是文武判官,下方還供有日巡夜遊等神像。
弔客棲身的絞繩,就盤在城隍雕像的頭頂,看着跟它的頭髮一樣。
在大殿的左右兩側,各有一間房子,是老廟祝居住以及廟裡存放雜物的地方……”
有了這張結構圖,再加上朱秀才的講述,秦少游雖然沒有進過城隍廟,卻對裡面的情況有了一個詳細瞭解。
秦少游眯着眼睛,一邊查看結構圖,一邊問:“你們對如何燒燬弔客棲身的絞繩,有沒有什麼想法?”
朱秀才說:“我和老道正在討論這個事情呢,雖然現在是白天,但是陽光對於弔客這種級別的煞鬼來說,削弱並不是很大,反而容易讓它更加謹慎。
所以遁行進去放火,怕是行不通的。我們這邊剛一施法、用符,弔客立刻就會有所察覺,從而做出應對。
而不遁行,扮作香客進去,就算我們用隱氣符藏匿了氣息,只要身上攜帶有松柏枝等物,一樣會引起吊客警覺。它這樣的鬼物,對能夠燒燬自己棲身絞索的東西,絕對是最警惕的。
弔客一旦有了防備,我們不僅難以燒燬它的絞繩,還將要面對一頭完全實力的煞鬼!就算最終我們能夠將它幹掉,也要付出很大的傷亡才行……”
秦少游微微點頭。
煞鬼的實力,可是比一般的厲鬼強上太多,說不定已經到了六品巔峰,甚至是五品的境界。
如果不能將它削弱,直接硬碰硬,就算是有自己帶隊,這一仗也會打的非常艱難。
不過在聽完了朱秀才講的這些困難後,秦少游卻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朱秀才和崔有愧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發問。
監視哨位裡其他的守夜人,也紛紛扭頭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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