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鵬自認爲這一個月以來他的表現的既乖巧又好學,即使被輔導員抓去當苦力每天都累得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也從沒有缺席過顧城的通修課,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模範生。因此他絕不會想到今天的通修課結束後他會和鬱湛笙一起坐在顧城的辦公室裡。更不會想到的是他們才坐定,顧城一開口就是“小朋友,你有什麼事想問就直接問吧。”
這句話一落地,劉鵬覺得自己無處遁形,彷彿這一個月來在顧城面前的乖巧認真全是滑稽的表演,這跟國王的新衣又有什麼不同。但是這一切在知道真相面前變得無足輕重。甚至這樣更好,劉鵬也不必再兜兜轉轉找法子套話了,可以單刀直入的問。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先說,顧教授,我承認一開始來上您的是帶有目的性的,但是您的課真的很有趣,這一個月來我很享受您的課堂。”雖然出發點是找人,但確實幾節課下來劉鵬還是十分喜歡顧城的課的。
看着鬱湛笙和劉鵬嚴肅的表情,顧城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用錯表情和語氣了。“這一點我能從你給我的課堂反應中知道,當然今天找你們來也不是興師問罪的,你們不用緊張,就是普通的聊天。”
顧城不笑的時候溫文爾雅,但笑起來的時候就是一個和藹的鄰家老頭,是那種路上遇見也會回之微笑的存在。
“即便是這樣,我相信劉鵬和我一樣都覺得應該向您道歉,畢竟我們這件事做的有些失禮。”語音剛落,鬱湛笙就和劉鵬站起來朝顧城鞠了個躬。
所謂的寬恕包括自我的寬恕和來自他人的寬恕,即使顧城已經表示了不在意和不追究,但如果不鄭重的進行道歉劉鵬和鬱湛笙都不會真正的從自己的束縛中解脫出來。
“行了,行了,歉意我收下了。說說你的目的吧。”顧城爲自己還有兩個小朋友都倒了茶。
考慮到談話或許帶有隱私性,顧城還讓自己的助教先離開了,現在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三個。其實顧城上來的時候觀察過了,這一整層樓都只剩下他們三個。
劉鵬和鬱湛笙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劉鵬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顧老師,或許您還記得那天我們相撞的事嗎?”
“那怎麼能忘記呢,我在陽城大學教書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差點遇上生命危險。”顧城開了個玩笑,“那天剛下課不久,我們還沒走出五步遠你就匆匆忙忙地從轉角跑過來然後就和小李,也就是我的助教撞了個滿懷。”
“就是那天,也就是因爲那次的相撞纔有了後面這一系列的事。那天我幫學姐撿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很顯然顧城對於照片一事不是很清楚。
“是的一張有點歷史的照片,事後我找過學姐,她表示那不是她的東西,所以我們猜測那是您的東西,因爲照片上的人跟我有些淵源但後來失去了聯繫所以當我再次看見她的照片時我會想通過上您的課來問關於那張照片的事。”因爲還沒有百分百確定照片屬於顧城,劉鵬還是決定先保留一些。
顧城那天並沒有注意他們撿了一些什麼東西,所以當劉鵬提起照片的時候他有些迷茫,但好在那天帶的東西都在辦公室裡,經過一陣找尋他發現了架在筆記本里的一張照片。
“原來這張照片在這裡啊。”顧城語氣裡滿是意外
顧城拿着照片回到兩個人身邊,想了想還是把照片放到了茶几上。“是這張照片嗎?”
劉鵬再次看見這張照片,與上次的震驚相比多了更多更復雜的情感。“是的,就是這張。”
鬱湛笙是第一次見這張照片,這一刻他纔對劉鵬的救命恩人有了具體的概念。
“這張照片是我拍的,只是沒想到夾在這本筆記本里了。”顧城臉上滿是懷念的表情。
“那您一定認識照片上的人了。”劉鵬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
“她是我的女兒。”顧城緩緩說出這句話。
“女兒!”&“女兒?!”聽到這個答案劉鵬和鬱湛笙的反應完全不同。
劉鵬覺得這真是個好消息,但鬱湛笙並不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隨後在顧城的要求下劉鵬又講了一遍過去的故事。
“沒想到蓉蓉那天碰見的是你啊。”在劉鵬的講述下顧城似乎也回憶起了這件事情。“其實這件事你不必這麼在意的,蓉蓉本來就是一個很熱心的人,那天不過只是她生活中的一個插曲罷了。”
劉鵬不清楚,但鬱湛笙隱隱感覺顧城是在委婉的提示他不要再拘泥於過去了,更重要的是當下和未來。
“但我一直很想當面向她道謝,我覺得只有當我真的做完這一步這件事才能結束。”說完這句話劉鵬覺得鬱湛笙和顧城的表情都怪怪的。
顧城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告訴劉鵬,“你可能永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蓉蓉已經去世很久了。”
一瞬間劉鵬覺得自己彷彿一個笑話,他一會兒覺得自己這十幾年來的努力變得很多餘,一會兒又覺得如果自己能早點找到她就好了。
看着劉鵬逐漸失去血色的臉,鬱湛笙知道現在不論他和顧城說什麼劉鵬也是聽不進去的,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給他時間。
鬱湛笙看了看錶快要十點了,這幾天因爲教檢宿舍樓嚴格執行門禁要求,他們還要穿過一個校區,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於是他擅作主張的拉起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劉鵬跟顧城告別準備回去了。
“劉同學,我知道你現在很混亂,但是這件事除了你自己解決之外沒有其他辦法。但我相信即使今天蓉蓉還在她也不希望你沉溺於過去。剛失去蓉蓉的時候我也很痛苦,整日整日的回憶和她的點點滴滴,也不捨得丟掉她的東西……但後來我和很多失獨失孤的人接觸後我才發現,只有放下才是最好的解藥,過好當下和未來纔是對愛我們的人和我們愛的人最好的回報。”顧城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不一定有用,但在送鬱湛笙和劉鵬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還是說了這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