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伢子,去年的收成不好,今年你就去阿大家當個長工吧,多掙點錢,好討個媳婦,姥姥活不久啦,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盼到個頭。”
十七裡彎彎河,有三十多個莊子,其中在河西邊就有一個多以捕魚爲生的小村子,這個村子名字不好聽,叫做魚頭莊。
魚頭莊有錢人不多,但阿大家算得上是打漁大戶,他家有三條船,僱的人手也多,每天出去打漁都有好幾千斤,趕黑,或趕早去了市場上都能換一個好價錢。
狗伢子家窮,叮噹響的那種,偷東西的賊從來不從他家門邊上過,粘上了窮氣這輩子都偷不到寶貝。
這一天,他趕了一個大清早就出門了,爲的就是給阿大家打漁,他被分到一條大船上,每天太陽還不出來就要趕船出門,儘可能的多打些魚,這艘船上加上他有五個人,其中只有一個和他年齡相仿,叫做狗剩子,他倆從小玩到大,關係好得不行。
“狗剩子,你說咱今天能撈到大魚不?”
“可稀罕了,哪有大魚呀,可別把龍王爺給撈出來。”
“嘻嘻,俺聽說大王八燉湯是城裡人最愛喝的。”狗伢子說得那種城裡的大戶人家根本不是魚頭莊這種十里八鄉的窮鄉僻壤可以觸及的。
船長是個老漁夫,他抽了一口旱菸,吐出了一個大煙圈,嗆得娃娃們眼睛直冒火星子。
“狗剩子,狗伢子,你倆知道甚是個武者不?”
“甚?不就是騙小娃的麼,俺可不信。”狗剩子撇頭看向了波瀾壯闊的河面。
“也不全是,俺姥姥說,在過去,確實有那種武者,一拳能把個石頭砸爛,還能殺了妖怪!”
“你放屁,人能用拳頭打爛石頭?還殺妖怪,一到夜裡妖怪就吃人,這是一百年,不對,一千年都不變的大道理!”狗剩子覺得,所謂的武者都是在騙人。
船上的人也不說話,武者本來就是一個傳說,那種人還能上天入地,跟神仙沒有區別。
正午過去,他們原本就要返航,突然迎來了一場暴風雨,雨勢很大,滴滴答答砸的熱門腦瓜子疼。
“這雨咋就說來就來,快,快,給老子靠岸,等到雨大了水漲上來,咱們一個都別想活!”
“快點,風雨突變這是龍王爺要收人,趕緊開船!”
狗剩子一腳踩在甲板上撐起了船帆,伢子跟另外一個半打小子用着力氣划船。
水漲船高,眼看浪濤一個比一個高大,他們被拍打得距離岸邊又遠了三分,這是要被翻船的節奏。
“不好,娃娃們快跳船,不然船扣了打在水底你們可就上不來了!”
老漁夫吼了一嗓子,他的旱菸槍已掉到了河裡,噗通一聲,有人跳了進去,四面的河水很高很高,連個人影子都看不着。
狗伢子的心跳越來越快,這是怎麼回事?
砰!
他慢了一步僅僅是遲疑的這一刻船翻了,在沉入水底的一瞬間,他看見了令人震撼的一幕,一條足有十多丈身長的大魚撞到了船上,原來是這怪物使得壞!
不對,這大魚還有類似於人的雙手,只不過長滿了魚鱗,看起來頗爲的詭異。
“龍王!”狗伢子心底閃過了這個念頭,他意識愈來愈薄弱,不知喝掉了多少河水,咕嚕嚕,氣泡冒了上去,胃裡被河水填了個滿,這下子徹底要沉入河底啦。
“姥姥,俺狗伢子沒法再孝敬您啦!”
唰!
在他即將閉上眼睛時,額頭似乎在發燙,那種令人灼燒的感覺卻給了他一種絕對的安全感,龍王看向了他,眼底卻寫滿了恐懼,狗伢子透過那雙魚眼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光圈,在他的額頭有個小圓輪在散發光芒,那是一個紫色的小圓輪。
“有妖怪!這地方還真是來對啦,師兄,你解決這龍王,我去救人!”
“有兩個人被吃了,再這樣下去,咱連一個帶路的人都找不見啦!”
耳畔響起了從未聽說過的聲音,很快,有人躍入了河裡,就像是在陸地行走一樣一把抓住了狗伢子,另一個人看起來同樣年輕,不過十六七歲,一拳打到了龍王的頭頂,後者那堅不可摧可以撞壞船底的腦袋竟然冒了血。
“咕嚕嚕!”
狗伢子額頭的紫色圓輪不知在何時消失,他又喝了一口河水徹底沒了意識。
……
噗!
太陽很曬臉,肚子還有點不舒服,那恐懼到極致的窒息感已消失,狗伢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才發現狗剩子,老漁夫都在看着他。
“命大的娃子,沉河底都沒有死!”老漁夫呲牙一笑說。
“俺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容易死的,小時候爬樹,有一次你掉下來就發了會燒,腦袋燙的都能煮雞蛋了,結果還是活了過來!”狗剩子都急出了眼淚。
狗伢子捂住肚子,緩了一會才站起了身,眼前還有三個等候許久的年輕人,他們穿的衣裳很奇怪,狗伢子也見過城裡大戶,穿得倒不是大魚的短衫窄袖,但是看起來也是長褲,長袖。
這些人穿的都好像是古人的衣裳一樣,那種長衫還有寬袍,看起來很奇怪,卻又顯得自然,好看。
“是你救了俺?”狗伢子見過其中兩個男的,一個救了他,另一個打了龍王。
“不然吶,傻小子,多虧我謝師兄出手,不然你早死了!”
說話的是個女孩,穿了淡粉長裙,皮膚白皙細膩,笑起來更是宛如銅鈴般清脆,小梨渦旋起,活潑可愛的很。
“多謝……”
狗伢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姑娘,而且要謝謝的人還姓謝,着實有點讓人不好開口。
“小兄弟,我聽狗剩子說,你是叫狗伢子吧?”謝任笑道。
“對對,俺叫狗剩子!”
“我叫尉郎!”另一個用拳頭打過龍王的少年笑道。
“我叫洛紅衣,師父撿我的時候,籃子裡寫得名字。”女孩笑容燦爛,讓狗伢子都心一顫一顫的。
他擡起頭看向了眼前的場景,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地方不正是十七裡彎彎河的人一談起來都聞之色變的地方?
白骨山!
聽說一旦下雨的時候山裡都會沖刷出一塊塊死人的白骨頭,今天當然不例外,山谷裡陰暗潮溼,唯獨骨頭堆砌滿了山谷。
“你們該不會是要去白骨山吧?”
“當然咯,不然爲什麼來這窮鄉僻壤。”尉郎拍手笑了笑。
狗伢子本能的後退一步,撿回一條命就不容易,可不能再去送死咯。
“哎,你小子別走啊,這一趟你必須去。”洛紅衣一把揪住了狗伢子的衣領,他硬生生被一個女孩拽了回去,感覺一頭牛都沒有洛紅衣力氣大。
難道是姥姥故事裡講的武者?他疑惑的心想,卻又很快打消了這
個念頭,武者都是仙風道骨的老者,怎麼可能看起來才十來歲呢?
“我們臨行前受到過師父的囑託,他老人家的卦象裡說,這一趟白骨山之行,必須有三個人作爲嚮導,否則凶多吉少,其中一人爲我們的生門,他不論去往何處都能夠逢凶化吉。”
“我們師兄妹吶,只來得及救下你們三個人,這和卦象相當符合,指不定你小子就是我們的生門!”
洛紅衣笑得很好聽,她冰涼的手指一戳狗伢子的脊樑,就讓對方覺得做什麼都不怕。
“事成之後,給你們一人二十萬!”謝任語氣平靜的說。
二十萬?村子只有一個萬元戶的阿大,二十萬,這對村裡人來說可是一個天文數字。
“俺跟着你們幹!”狗剩子的眼裡閃過了決絕之意。
“老漢也活不了幾年,要是能當個萬元戶纔好吶!”老漁夫也跟了上去。
狗伢子卻只跟着他們走路,不多說話。
踩着骨頭一路走過山谷,按照村子裡流傳的說法,會遇到一個洞口,洞口很窄,爬過去就是一個大墓。
“真有山洞?”狗剩子驚訝道,這一路倒是也出了骨頭多沒啥可怕的,無非是氣氛陰森了點。
狗伢子始終跟在最後邊,他前面的就是洛紅衣,洞口很低,必須彎着腰爬過去,他不能擡頭,一擡頭就會撞到前邊的洛紅衣,對方回頭敲了好幾下他的腦袋。
過了山洞,還真是別有洞天,山洞裡反而是亮堂堂的,散發着一種淡淡熒光。
“這裡有靈力?”
“很強,比起師父的洞天福地還要強。”
狗伢子聽不懂他們說什麼話,只是回頭傻傻的看着進來的地方,那個洞口消失了!
“這是秘境,咱們沒法回去啦,除非繼續走下去!”尉郎皺起了眉頭,這一次出門爲的就是找個有靈力的地方,運氣好點得個妖怪的內丹長長修爲。
但一眼看到這山洞裡,只有一座白骨臺,上邊還刻着古老壁畫,一行人頓時是進退兩難不知該怎麼辦,單純的吸收能力,然後用拳頭打開山壁逃出去?
謝任摸索着白骨臺,慢慢翻譯着上邊的古老文字,狗伢子也讀過兩年書,但這些字從未見過,看起來很奇怪,很古老。
但更爲奇怪的是在謝任三人都極其艱難的翻譯時,他卻覺得這文字無比的熟悉,像是刻在了骨子裡,無法自控的唸了出來:
“九州沒落,七山崛起,然而不到三百年,修士斷絕,靈氣日益枯竭,我們稱之爲禁區時代,這是一個比末法更加絕望的世界,黑暗來臨之後我們便只能蜷縮在山門之內。”
“又過了五百年,武者已然成爲了傳說,倖存的舊日強者都以寄宿在刀,劍,扇子,古墓,河底,山川,宗廟之中苟活。”
“禁區紀年,一千二百年,老夫身爲萬骨山第七十三代宗主已然無法再堅持自己使命了,特將萬骨山傳承埋葬於此,等待後來者的挖掘。”
“我萬骨山本是屍骨一脈,傳到老夫這一輩已然不知其深意,但據說當年的萬骨山本是生活在大山之外的強大宗門,古老秘辛已不可知,帶領我們遷徙至此的老祖乃是寒虛子,他曾說,終究會有一個人回來的。”
“那個人會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