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就是這裡了!”
“奇怪~我們都已經摸到這梟魔的老巢了,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
山水如織,雜木橫生。
沼澤與野嶺相擁,黑林與毒水交雜。險惡之地,可見一斑。
楊嬋裙裾飄飄,越過一片沼澤。
她髮髻挽起,玉顏精緻,正站在一枝首尾曲折的翹鬆上,樹皮鱗鱗,青綠若剝。
疑惑之言,迴盪四下。
聽得她的疑惑,一旁的方龍野注目打量四下。
橫七豎八的怪鬆奇柏叢生,淤泥之上,佈滿層層松針。各種不知名的蛇蟲,毒物,或者其他,在其間遊走爬行。
身上的毒氣氤氳,與松針的森綠交暈,泛着一層讓人驚悸的幽光。
千千百百的垂藤,葉子很小,邊緣長着鋸齒,又像森森噬人的牙,覆蓋在一起。
重重相壓,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若小兒啼哭。
“確定是這裡嗎?反正只看樣子,這地界,挺像那播撒瘟毒的梟魔所居之地。”
方龍野負手而立,立在一株十二三丈的蛇柏上,樹皮開裂,似是眼球半睜半閉,黑中翻青。
隨手將蛇柏的原主人,一條頭上長角的怪蛇,拿縮在手,一邊把玩,一邊問道。
“那是自然了!”楊嬋扭頭看向方龍野,道:“我的感應是不會出錯的~”
“而且,這裡對你我的神識壓制不小,一看就有陣法禁制羅列。”
方龍野頷首,道:“沒錯,這裡地形地貌非常奇特,其地脈深沉,孕育靈機,本來應該是一處天生的福地。”
“可偏偏造化奇崛,卻有天然的毒雲瘴氣橫生,與之糾纏,綿綿不絕。”
“對於你我而言,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可對於那玩瘟毒的梟魔而言,就不一定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們兩人已經自這片地界附近的巫人部落那裡,探知到了一些事關此地的訊息。
由於這裡靈機超乎想象的充沛,又有着合適的環境。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毒蟲兇獸的樂園,有許多希有的物種,在這裡繁衍興盛。
再加上毒草毒藥,以及各種寶藥。
常常會有巫人來此,或進行試煉,或採集東西回去煉藥鑄兵。
而據這些巫人講述,這裡確實有着一個高人,巫蠱、道法,無一不精。
引得這些巫人部落的小年輕,一個個競相深入此地,要拜師學藝,只是沒有一個人得償。
這些訊息,無疑是表明了這裡確實有着修士盤踞。
至於,是不是那播撒瘟毒的幕後黑手,就看楊嬋對於天機的感應,是否準確了。
說實在的,若非怕打草驚蛇,方龍野早就動用神通,進行洞察了。
……
一番騰挪深入,方龍野與楊嬋停住步子,展目看向前方。
空谷若甕,四面八方黑水沉沉,在中央,有一峰半出,根部盤着簌簌往下落的苔蘚,黑青一片。
黑水外圍,盤繞着交錯糾纏的藤蔓,黑壓壓的,如觸手一樣,綿延數千裡地。
“就是這裡了。”
楊嬋見到那山峰,頷首確認道。
方龍野望了望虛空,沒有絲毫異象。但他明白,這是此地的主人,隱匿得極好。
並不能代表別的~
“仙子,是直接打上門去,還是先摸進此人的洞府?”
楊嬋翻了下白眼,道:“你說呢?”
貿然進入他人的道場,可不是理智的事情。
要知道,道場對修士的加持,可是有着很大的效果的。
只見她先是朝着虛空,拋出了山河社稷圖,引而不發。
先後一揮手,便要朝着前方的山峰,降下攻擊。
方龍野輕笑一聲,止住了她,道:“仙子,還有我在呢!何必一心二用?”
“勞煩仙子注意形勢,及時動用山河社稷圖。打砸搶燒這樣的活計,交給我吧!”
言罷,他眸光儼然,交匝金銀紋理,如陰陽對應,徐徐轉動。
之後,雙眸一陣變動,激射出璀璨的明光,直入黑水險峰。
神光璀璨,所過之處,盡數湮滅。
煌煌堂堂,偉力縱橫。
任禁制浮現,陣法羅列,統統不頂用,在日月金瞳迸射出來的神光下,如同紙糊的一般。
下一刻,只聽咔嚓一聲,周匝的虛空,浮現出蜘蛛網般的裂紋,漆黑的罅隙,吞沒了所有~
“可惡!”
“居然敢壞我的好事!”
人未至,聲先到。
一片混亂的空間洪流中,一雙冰冷無情的眸子,豁然睜開,目衝陰陽。
根本沒有任何的間隔和阻擋,落在方龍野兩人身上。
緊隨其後的是,恍若煙雲斂去,捲簾層開,一道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只是一念之間,就消弭了方龍野攻擊帶來的空間混亂。
穹天之上,一朵盛開的黑色法蓮,託舉着一個身着黑色法袍的道人,周身散發着超乎於金仙的氣機。
這道人,赫然是一尊步入太乙境界的修士。
隨着道人的現身,莫名的經文響起,若呢喃,似祈禱,細細碎碎,圈圈暈暈的弧光垂落。
絲絲縷縷的灰氣,氤氳四下,張牙舞爪,無聲無息。
與那肆虐大漢西南邊疆的瘟氣,如出一轍,只是相比起來,不知強大了了多少倍。
瘟氣中蘊含着混亂,複雜,污染,腐蝕,……等等負面,哪怕是金仙,只要沾染,都是一場不小的災劫。
“果然是個魔頭!不過,讓人意外的是,他並不是純粹的巫道中人。”
方龍野凝望這現出身形的道人,心中暗道。
只見這盤坐黑色蓮花上的道人,身披一件泛着幽光的法袍,上面繡着萬千的面孔。
或是咆哮,或是哀嚎,或是痛苦,或是沉淪,或是大笑,或是癡狂,萬人萬態,盡在其中,栩栩如生。
只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感受着這道人周身散發的氣息,肆無忌憚,張狂邪惡,又十分的混雜。
有巫蠱法門的氣機,也有玄門仙道的影子,……當然,更多的,是那種令人心生厭惡的瘟毒味道。
“我說我們動靜那麼大,毀掉了你的謀劃,甚至都尋上門來了,也不見你有半點反應,原來你是在煉寶啊!”
楊嬋衣裙飄飄,纖麗出塵,頂門之上,瓔珞華蓋顯現,周身仙光凜然,不使瘟氣近身,對着這道人冷笑不止。
只見這道人面前有一尊造型古樸的大鼎,懸浮在空。此鼎四四方方,鼎口如洗,兩側沿面上有圓拱形立耳,微微外張。鼎耳外側咬着猙獰的龍形,鱗甲抖動,栩栩如生。
至於鼎面上,則是青銅色彩堆積成的古老悠久的獸面紋,瀰漫着一種古老和厚重。
最關鍵的,無論是楊嬋,還是方龍野,都清晰的感應到了,這大鼎中有着超乎想象的東西在醞釀。
只看這儼然一副邪魔做派的道人哪怕現身,依舊在源源不斷的朝着大鼎輸送法力。
兩人就明白過來,只怕這道人早在他們剛開始祛除瘟毒,就對此有所知曉。
只是,苦於被鼎中所煉之物拖住,沒辦法有所動作。
直到他們直接打上門來,這纔不得不現身。
……
“哼!三聖母~事已至此,不過氣數使然。但本座偏不信命,哪怕生機渺茫,也要搏上一搏。”
得益於兄長、師門,楊嬋可謂是當世有名的女仙,這道人作爲太乙中人,自然不會不識。
正因爲認識楊嬋~
哪怕他自身已然得成太乙散仙,甚至靠着邪門的瘟道神通,太乙真仙都不是他的對手,依舊心知自己今日只怕劫數難逃。
這道人見事已至此,終於停下了對面前大鼎的關照,斷開了法力灌輸,仰天長嘯,怒吼連連。
恍若無量魔音,字字如泣,時刻變化,方龍野聽在耳中,眼前浮現出妖詭怪異的花紋,交錯縱橫,千變萬化。
明明透着邪魔,卻帶着堂堂皇皇的太乙威嚴,不可凝視。
“哼!”
楊嬋一聲冷哼,早有準備的山河社稷圖,登時鎮壓虛空。
沛然不可想象的力量降落,將眼前這個道人的境界,硬生生削弱到了金仙層次。
這就是眼前道人一見到楊嬋,就心知自己劫數難逃的原因。
沒辦法,有些人太犯規了!
別說楊嬋身攜重寶了,就算是真的敵不過他,打到最後,說不定冥冥中,就會有一巴掌拍下來,直接將他碾個稀巴爛了。
這就跟平民玩家,跟氪金玩家的差距一樣。還打個毛啊!
哦,不對~
眼前這個道人,連玩家都算不上,頂多是個反派NPC。
方龍野奇怪看了她一眼,暗中傳音道:“仙子,你怎麼不直接用山河社稷圖,將他打殺掉?”
“莫非是消耗過大?需不需要幫忙?”
楊嬋搖了搖頭,道:“那倒沒有~以我如今的實力,山河社稷圖在手,大羅之下,幾無敵手。”
“主要是我走的道路,正好和他相對。與他交手,可以印證我自身所修,大有裨益。”
這話說得,直叫方龍野猛嘬牙花子。有山河社稷圖在手,大羅之下無敵手?
有背景就是好啊!
不過這也正常。
在洪荒,有個好寶貝在身,越級而戰,輕而易舉。
山河社稷圖是何等寶貝?
金仙傍身,橫掃太乙,一點也不出奇。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常人哪能有山河社稷圖這樣的寶貝傍身?
更何況,楊嬋還有一件完全屬於她的先天靈寶——寶蓮燈。
能在金仙境界有如此待遇,可以說,當世都找不到第二個來了。
也就那些混元聖人的弟子,曾經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了。
不過,現如今這些聖人弟子,一個個都已經成長了起來,自然不計其中。
可以說,現如今,楊嬋完全就是一個特例,入門晚,修爲差,身份高,背景深,這纔有如此待遇。
別的金仙,再受背後大佬寵愛,都差點意思。
因爲這些大佬,有一個論一個,都沒有女媧娘娘身家豪富。
混元聖人也不行。
哪怕號稱盤古嫡系的三清,現如今也比不上女媧娘娘。
因爲他們手中的寶貝,八成都散給各個弟子了。
至於方龍野他自己,更不用說了。
看似備受諸天大佬關注,又疑似有羲皇遺澤傍身,但目前也只有背景,想要如楊嬋這樣,有的努力了!
到現在,連一件先天靈寶都沒有~
想到這裡,方龍野心底就浮現出,在東海遇到的那條老蛟身影來。
他可沒忘記~
那老蛟身上,可是有着一件極品先天靈寶——翠光兩儀燈呢!
……
方龍野這邊在沉思遐想,而楊嬋這邊卻已經向這道人邀起戰來~
只見她眸光沉凝,看向眼前這黑袍道人,冷聲道:“給你一個選擇,全力出手,助我磨鍊己身。我可以放過你的真靈!”
這黑袍道人聽聞,饒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依舊生出怒火來。
全力出手?
你都將我的境界,削落太乙了!還有臉說什麼要我全力出手?
有你這麼欺負人的嗎?
不過,這黑袍道人想了想,還是壓下怒火道:“當真?”
楊嬋瞥着眼,道了句:“愛信不信!”
就頭頂寶蓮燈,左手並掌作刃,氤氳無量鋒銳,凝作一抹金芒,揮了出去。
恍若一抹開天闢地的斧光,斬向黑袍道人。
然後,右手一抖,亮出一方玉斧,整個人若翩翩起舞的大鶴,美麗修長,直奔這道人而去。
被這番動靜打斷沉思的方龍野,至此才察覺到,看着花容月貌的楊嬋,竟然也是法體雙修,有着一身不弱的肉身造詣。
“好!既然仙子看得起我,那我呂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黑袍道人見此,不由一聲長嘯,頂上慶雲現出,如同厚厚的陰雲,黑壓壓一片。
一方散發灰色瘟氣的小幡顯現,小幡通體幽深如墨,不見其底,光怪陸離的景象在其上流轉,生生不息。
小幡飛出慶雲,迎風飛漲,化作一杆颯颯長幡。
“仙子!看我這柄『瘟魔幡』!”
這自稱呂瘟的黑袍道人,伸手握住幡柄,揮動黑幡。
在那一剎那,方龍野只感覺虛空當中的瘟氣變得躁動起來,節節攀升,透着可怖的魔威。
難以想象的瘟毒,侵襲而來。
他頂上不由現出『造化淨世珠』,垂落無盡光輝,抵抗這恍若浸染到時空的瘟毒。
楊嬋頂上寶蓮燈,搖晃不止,灼灼其華,燈焰噼裡啪啦,將四下的瘟毒盡數燒作灰燼。
“『納詬瘟世經』?先前還覺得有些熟悉,我果然沒有認錯。”
“呂嶽是你什麼人?”
交手間,楊嬋冷聲問道。
“真要論~算我素昧平生的師尊。”呂瘟披肩散發,眸子青綠,咧嘴一笑,現出獠牙,恍若妖魔。
『納詬瘟世經』?
這又是什麼道經妙法?聽起來倒是挺磅礴大氣的。
一旁觀戰的方龍野,心底生出疑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