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方愣住了：“……他們不是學生，是特安局的外勤人員？！”
康善行說：“他們是學生，同時也是特安局的外勤人員。”
“他們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也是很好的外勤人員。”
“這一次他們犧牲，我們很遺憾，也很震驚。”
“開始，我以爲是他們的身份暴露了，被敵人報復。”
“但是聽了您的說法，我覺得也許跟他們的身份無關……”
夏遠方一下子明白過來，神情更僵硬了，說：“您的意思是，他們就是爲了救我，才犧牲的？”
康善行長吁一口氣說：“我推斷是這樣，可我沒有證據。”
“那裡沒有監控，現在的情況，都是由口供而來。”
“您知道，口供是可以做假的。”
夏遠方說：“你們不是有技術可以測謊嗎？”
康善行說：“我們是有技術可以測謊，但也不能隨便對人測謊。”
“比如秋紫寧那個人，我們可能沒有權限對她測謊。”
別的人可以測謊，但沒有意義。
他們也只看見他們看見的。
在一個策劃嚴密的槍擊案件中，人越多，現場越混亂，真相越是不容易拼湊。
就比如這一次，對方出動了二十多個槍手，現場一片混亂。
哪怕有人從遠處無意中錄下一點視頻，也無濟於事。
根本不足以還原當時的情況。
夏遠方想到秋紫寧的身份，眼底閃過一絲憤恨。
她說：“秋紫寧曾經親自去我家，讓我同意把初見的學籍轉讓給她，我不同意，說要告她謀害初見，就是爲了她的學籍。”
康善行：“……”
還有這回事？
他忙問：“您確定嗎？有沒有什麼證據？”
夏遠方說：“當時是在我家的客廳，我家客廳裡有監控。”
康善行大喜，說：“這是很重要的證據！”
“至少能夠把秋紫寧圈進來當嫌疑人之一！”
只要秋紫寧不是受害者，他們就有辦法對她測謊，撬開她的嘴！
可就在康善行急令自己的下屬，去把秋紫寧帶到特安局的時候，秋紫寧已經迅速離開了帝國第一軍校，去別的星球度假了。
當康善行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
此時秋紫寧已經在私人星際飛船上，正穿越蟲洞，去往藏戈星。
因爲是私人星際飛船，特安局一時沒能定位她的去向。
每天在北宸星上空起降的星際飛船那麼多，人數也是千萬級別的。
他們一個個搜尋，也要花時間。
夏遠方知道秋紫寧跑了，也說：“她心虛了，此地無銀。”
康善行卻知道，對方只是不想被測謊而已。
等過了一段時間，測謊的時限過了，她纔會出現。
康善行淡淡地說：“沒有關係。她這是不打自招。”
夏遠方說：“那能抓她嗎？”
康善行：“……”
“不能。因爲我們還是沒有直接證據。”
康善行這樣說的時候，心裡也充滿了無奈。
但這是他們做這一行的人的宿命。
從來都是死在無聲無息的地方，連個名字都不配有。
就算這一次，他也會以孤兒院的名義，最終安葬這倆人。
夏遠方垂下頭，嗓音低緩但又堅定地說：“他們不會就這樣死去。”
康善行沒有接話，換了個話題問道：“夏女士您現在住在學校附近的別墅區，看來也不是絕對安全，需要多幾個安保人員。”
夏遠方想拒絕，可轉念想到今天的情形，那些槍手朝她開槍的時候，還有自己家裡那一堆大大小小的人、類人、小動物和機器人，還是點了點頭，說：“那就勞煩康大校了。”
康善行給夏遠方那邊加派了保護措施。
比如夏家別墅區多了幾個園丁，整個小區的安保人員，也突然加多了一倍人手。
夏遠方不再每天出門，但依然每天會跟學校和特安局視頻通話，追問最新進展。
……
同一時刻，夏初見纔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
她那天被一股難以抗拒的引力，“吸”進了那道青銅門內。
那股引力太大，就跟星際飛船穿越蟲洞時候經歷的氣流顛簸，和宇宙射線的干擾一樣，她的身體不勝重負，最後還是啓動了自我保護機制——昏迷。
這是每個人的身體都有的自我保護機制。
她的腦袋還是很疼，暈乎乎的，身體像是有千斤重，連一根手指頭都擡不起來。
所以雖然醒了，但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靜靜躺着，想讓自己的身體恢復之後，再看看自己在什麼地方。
因爲有了上一次來到眷之國的經驗，她也沒有特別慌張。而且七祿並沒有示警，夏初見又安心幾分。
她索性又睡了一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覺得身體很重，彷彿有千斤墜將她壓在地上。
不過因爲休息了一段時間，她的精力還是恢復了不少。
夏初見努力睜開了眼睛。
她其實是在少司命黑銀機甲的全封閉頭盔內部，睜開了眼睛。
通過機甲的頭盔目鏡，她看見眼前一片漆黑。
那種黑，不是一般的墨色，而是一種自帶絕望和荒涼屬性的黑。
就彷彿她躺在宇宙的黑洞裡，從裡往外看。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喻，她知道自己並不會在黑洞裡。
如果真的進了黑洞，裡面狂暴的宇宙射線，天量級別的引力，早就把她撕成最基本的粒子了。
但是這裡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那種黑洞一樣能夠吞噬一切，讓人窒息的黑暗。
她眨了眨眼，很快感覺到不同。
她發現自己是躺在地上，睜眼看見的是頭頂的天空，不，應該叫夜空吧？
因爲那裡黑沉一片，沒有星光，更沒有月光。
但是眼角的餘光，卻有幾點光亮閃爍起來。
彷彿是黑沉夜幕下，幾隻忽閃忽閃的螢火蟲。
夏初見深吸一口氣，啓動了少司命黑銀機甲，這才讓自己坐起來。
因爲光是靠她自己的力量，根本對抗不了那股能把她壓趴下的引力，或者重力系統。
七祿的童音在她的全封閉頭盔裡響起來：“主人，您終於醒了……”
夏初見說：“你早就醒了？”
七祿說：“也不太早，就比主人早幾分鐘。”
夏初見坐起來，往四周看了看。
她這纔看清楚，那些螢火蟲般的光亮，是從哪裡來的。
那是一根根礦物晶體，散發着天然的晶體光澤，是這黑暗地帶的唯一光亮。
夏初見說：“現在是晚上嗎？什麼時候會天亮？”
七祿沒有做聲。
過了一會兒，它把一張圖片投射到夏初見的目鏡顯示屏上。
那是一張星圖。
觸目而及的，是一顆巨大的星球，如同孤獨的幽靈，靜靜地漂浮在無盡的黑暗中。
星球表面的形狀並不是圓形的，而是各種凸起凹陷，像是有人把一顆圓球捏成各種形狀，隨意丟棄在這裡。
星球上，到處都是巨大的裂痕，還有深不見底的坑洞，彷彿曾經有無數顆流星砸到這顆星球上，也如同經歷過無數次毀滅性戰爭，和無數次人力無法抗拒的自然災害。
仔細看去，這殘破到極致的星球表面，好像還有一些文明的遺蹟。
她看見一座坍塌的龐大城市，像是一塊歪歪扭扭的積木，斜斜插在星球表面，如同一塊破碎的玻璃，插在一塊大圓盤上。
城市裡，有斷裂的塔樓，和以各種姿勢倒塌的建築，無聲訴說着它們曾經的輝煌，和如今的衰敗形成令人驚心動魄的對比。
那種斜斜傾倒的城市裡，每一個角落，都充斥着死亡的氣息。
沒有風，沒有聲音，也沒有任何生機，只有無盡的寂靜。
在那圖片的另一個方向，她還看見一座座巨大的星際飛船。
樣式奇特而宏大，但被微弱引力牽引着，似乎正往某個方向緩緩而去。
她仔細看那些飛船的樣式，不能確定它們是不是來自同一星系，甚至不能確定，它們是不是來自同一時代！
因爲那些飛船，有的看起來科技感十足，全部艦體都是結構非常穩定的硅晶。
不用動力就能自我照明，就像她身邊這幾簇晶體一樣。
但有的看起來又特別古樸滄桑，還揚着巨大的風帆。
這種樣式的飛船，或者說，船，夏初見只在星網上看見過來自古老年代的圖片。
還有，去年在學校的那個遊戲裡，一萬年前，似乎北宸星系也有這樣子的船。
但那個時候，這種樣式的船，絕對不能飛向太空。
這樣揚着風帆的船，只能在星球上大氣層之內的河海里航行。
而這艘船，卻是在茫茫太空中，揚帆遠航。
看上去詭異奇特，但在這種亂糟糟的背景裡，卻又不是特別突兀。
夏初見的目光看向如同巨大鋼鐵屍骸的戰艦，艦身破爛不堪，似乎曾經在戰鬥隕落，此刻靜靜懸浮在這奇特星球表面。
戰艦上的武器已經成了一個空架子，機艙內也沒有任何生命氣息，只有一片死寂。
初見的視線，跟隨那些破損的戰艦，移到那張全息圖片下方。
那裡是星球表面，但卻被一層厚厚的灰燼覆蓋。
灰燼中似乎還能見到一些破碎的機器人殘骸，還有一些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