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東山州總兵吳文祺,帶着幾名士兵來到了施工現場。
當時歷時幾天時間才集結的施工隊伍,在這一夜之間紛紛有序的撤離了東山州。
從原本的喧囂瞬間跌落到此刻的寂靜,讓吳文祺的心裡頗有感觸。
“吳總兵,你也來的這麼早?”
身後傳來了府尹李密的聲音,經過這段時間的頻繁相處,二人之間的關係也較於之前緊密的多了。
吳文祺點了點頭,隨後看着城牆方向,深深的嘆了口氣:
“沒建成的時候天天盼着能完工,現在完工了,突然之間所有人都撤走了。之前這幾個月,就像是一場夢似的……”
“是啊,在來的路上,我看到路邊原本停得滿滿當當的大型施工車全都不見了。
原本每天24小時都能看到施工人員忙碌的身影,現在突然間也清靜了下來。
小三個月的時間,我都已經習慣了……”
二人彼此之間分享着自己的心情,他們作爲高層領導這段時間天天跟進着工程進展,而現在突然一切都結束了。
也就意味着他們所熟悉的一切就此告終,接下來的行動他們無法再參與,因此要走的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
不過感慨歸感慨,二人還是很快便去落實了趙啓佈置的任務。
“全體集合!”
隨着指揮官一聲令下,衛海郡所有駐守工地現場的士兵紛紛從四面八方涌來,很快便站成了一個方隊,個個神情凝重的看着吳文祺,等待他下達新的命令。
“同志們,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抓緊時間撤離,返回兵區報到!”
這樣的命令同時也在其他三個城郡中下達,士兵們二話不說,紛紛轉身向路邊的兵車走去。
繁華落盡,喧囂平息在海浪聲中。
……
在這將近三個月的時間裡,不論是安置點的疏散民衆,還是設立安置點的城市市民,都在關注着東山州的情況。
按理說,距離發佈海嘯預警已經過去三個月了,雖然城市始終暴雨不停,但也應該早就下達返回指示了纔對。
民衆們都沒有想到,他們在這安置點一待就待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
這期間內,所有的新聞報道,也只是從連日暴雨轉變爲連日暴雪,具體情況壓根就提都沒提。
這件事情一度在網上引發熱議,不論是東山州的民衆還是其他城市的市民,都在困惑四城郡的情況。
“這都要三個月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不是把我們給忘了!”
“我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首先國家不可能忘了我們,這三個月的時間,咱們的食物,和生活物資就沒有斷過。但爲什麼,國家遲遲不讓我們返回城市,是不是在隱瞞着什麼?”
“我不是陰謀論的人,也絕對相信國家,但這件事細品下來,的確不太對味。海嘯危機應該已經結束了,我們應該早就回去城市了纔對,你們說呢?”
越來越多的人蔘與到了討論的話題中去,在近一個月的時間,該話題的熱度居高不下,直到最近才稍稍有所平息。
畢竟,說一千道一萬,到頭來也沒有任何權威的迴應,他們的想法永遠都只是想法,時間一長,也就不願意再浪費精力去討論了。
可就在今日,一個新的消息出現,再度讓這個話題火熱了起來。
【煙海郡今天回來了一大批施工隊,之前那些停滯的工程,紛紛開工了!】
這個消息出現,頓時也引來了各方的迴應。
“我們這也是,大批施工隊下了高速,路都堵上了!”
“這不是巧合吧,之前這些施工隊都去了哪裡?”
“施工隊,好像都是從封鎖的四個城郡的高速上下來的!”
最後的這條消息,點醒了衆人,越來越多的人恍然大悟,評論區的話風也迅速開始扭轉。
“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三個月前四城郡撤離之後,所有的施工工地都停工了,施工團隊其實全都去了四城郡?”
“這幾個月裡,沒有任何四城郡的實質性新聞報道,所以他們就算是在建設什麼,我們也不知道!”
“沒錯,一定是這麼回事,否則這些施工隊沒有道理從封鎖的城郡高速路通過!”
越來越多的網友參與到了討論中去,這最新的發現,讓他們紛紛有了醍醐灌頂的感覺。
“可話說回來,東山州所有的施工隊齊聚四城郡,是爲了建設什麼?”
“是不是那次海嘯危機造成了城市破壞,他們去修復了?”
“不可能呀,新聞報道上不是說海嘯抵達岸邊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威力了嗎?”
新的疑問出現,四城郡在施工,究竟是在建設什麼?
需要全東山州的施工隊配合不說,戰線還直接拉到了三個月之久。
從人數和時間上來看,建設項目肯定有一定的規模。
“不讓我們回去,是不是因爲建設?”
“東山州四城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怎麼越來越糊塗了。”
“什麼時候才能回家,我們總不能一直就這麼待在安置點吧……”
相關的話題熱度高漲,甚至比起之前都毫不遜色。
……
東山州仙島郡,王磊拎着幾個禮品盒,敲響了一扇門。
“呦,大侄子,多久沒見了,怎麼想起來看我來了?”
來門的男人笑着將王磊迎入門中,妻子也熱情的進行招待。
直到坐在沙發上寒暄了片刻之後,王磊才直奔主題,神秘兮兮的說道:
“舅舅,伱不是施工隊的嗎,之前三個月沒在家,是不是去了封鎖的四城郡?”
男人一聽,立刻便明白了這侄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因此很快,他便擺了擺手:
“要是聊這事,就算了,沒什麼能說的……“
越是如此,王磊越好奇,可不論他怎麼追問,男人就是不說。
沒辦法,王磊只能起身去了廚房。
“舅媽,我舅舅到底去哪了?”
女人手上的動作稍稍頓了頓,隨後便輕輕嘆了口氣:
“三個月前,他突然說要離開去出差,一走就是三個月。
回來之後我也問過你問的這些問題,但是他都隻字不提。
他回家沒多久,就有穿着黑西裝的人找了上來,好像他還在一份文件上籤了字。
每次我問,他都說這是機密,說了就是犯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磊疑惑的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這一幕在很多家庭都有發生,施工人員離家三個月之後,不論是家人,還是親戚,都因爲網上的輿論而好奇詢問。
但國秘處的特工,在善後工作上從來都很及時,他們紛紛登門,要求施工人員簽訂了保密協議。
三個月的時間裡,施工人員按照規定,每天只有固定時間能夠打電話,並且打電話的時候必須有專人在場,確保他們不會泄露任何機密。
回家之後,有些施工人員正想要解釋,卻是被國秘處的特工找上門來。
沒辦法,他們只能將這三個月的事情嚥到肚子裡,不對任何人提起。
王磊在離開之後,也和其他網友一樣,將自己詢問的經過發到了網上。
越來越多的人表示他們的親戚或者家人態度也是一樣,說是涉及到機密,不能對外談起。
這就讓網友們更加困惑,東山州四城郡到底建設了什麼,居然要如此嚴格的保密,甚至被列爲了機密。
……
關注東山州的可從來都不止大炎國的網友們,各個國家對大炎國的關注自那日大炎國軍艦開到了公海上之後,就愈演愈烈。
“肯迪先生,大炎國眼線傳回來的信息,東山州封鎖的四個城市的確在進行建設項目,並且現在所有的施工隊都已經返回,疑似已經完成了施工。”
肯迪皺起了眉頭:
“知道是什麼建設項目嗎?”
彙報人員搖了搖頭:
“大炎國對此制定了非常完善的保密措施,就連他們自己的國人,都不知道東山州四個城市,到底建設了什麼!”
肯迪思索着擺了擺手:
“繼續監視,有任何情況,立刻彙報!”
在彙報人員離開之後,肯迪便撥打了一個電話:
“上將,你們那邊有什麼發現嗎?”
接電話的,正是在公海海域徘徊的探測艦隊指揮官瑞爾斯上將。
“肯迪先生,我們一直在監測大炎國的海域動向,但是目前沒有任何的發現。”
“知道東山州在建設什麼嗎?”
“肯迪先生,我們不能進入大炎國的領海,所以很難探查到……”
“繼續監控!”
掛斷了電話之後,瑞爾斯擡頭看了看雷達。
雷達上,多個國家的探測艦紛紛在公海上徘徊。
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因此彼此之間紛紛保持着距離,井水不犯河水。
大炎國東山州,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這是困擾各個國家的問題,他們也一直在暗中徘徊,伺機探取大炎國一直在隱藏的秘密。
……
歷時三個月的大規模建設,在今日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士兵們的任務也已經完成,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
一望無際的兵車隊伍,浩浩蕩蕩的逐漸駛離了此地,士兵們看着窗外,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高聳城牆,腦海中浮現的近是這幾個月來所經歷的事情。
誰也沒有想到,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竟然貫穿了3月有餘,到現在仍舊化成漫天大雪,悄然落下。
當趙啓帶着隊員以及一衆院士們走出指揮室的那一刻,士兵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吳文祺來不及感慨,加緊回到了趙啓的身邊,向趙啓彙報當前的撤離進度。
“報告趙監使,四城郡正在完成最後的撤離,在士兵們被撤離之後,四城郡就只剩下欽天監的各位院士們了。”
“很好,接下來的事情不再是士兵們能夠處理的了,他們留在這裡只會徒增無謂的傷亡……”
趙啓面色凝重的,帶着衆人來到了衛海郡的城門下。
眼前這城門高聳,厚重,上方的封神臺清晰可見。
兩側延綿開來的城牆,與其他城門相連,四城坐落,在邊關處形成了一道無法突破的防線。
“按照今天早上的會議結果出發吧,大家各就各位,正午十分,準時封神!”
趙啓披着大衣,站在城門下望着海面,下達了命令。
隊員們紛紛瞭然,他們要帶領着精怪前往各個城郡,確保在正午封神之即,讓這些精怪各自站在城門上的封神臺中。
王無塵帶領着黃鼠狼朝着濱海郡出發了,黃鼠狼也一反常態,表現的非常配合。
它坐在副駕駛上,一直在好奇的問這問那,詢問的話題也始終圍繞着封神之事展開。
“高人,我真的能位列神位嗎?”
“當然,能見到我們監使,是你命中造化。封神之後,享受一方百姓的香火供奉,對於你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王無塵的這番話讓黃鼠狼更加激動,對於它提出的問題,王無塵也總是耐心的做出解答。
另一邊在前往臨島郡的車上,李悵然帶着山羊精也踏上了去路。
山羊精也對封神之事非常好奇,怎奈李悵然根本就沒有王無塵的耐心,壓根不回答任何問題。
初陽郡的高速路上,張靈淵帶着老鼠精一路向東,就顯得格外安靜了。
老鼠精不會說話,張靈淵又不善言辭,這樣的一個組合,對彼此倒是都頗爲合適。
四城郡的城門下,只有一衆院士還在堅守。
其他無關人等已經全部撤離,熱鬧了將近三個月的施工現場,如今放眼望去,只有白雪皚皚,借了無人。
在隊員們各就各位之後,便帶着精怪走上了城門,把這些精怪們安置在封神臺上之後,便站在一旁等待。
他們要在這裡持續到封神,結束並確保封神期間不會有其他意外發生。
等到一切各就各位之後,張振山也帶着蘭陵王來到了趙啓的身邊。
蘭陵王此刻的神志明顯比先前更清醒了幾分,在來到趙啓身邊之後,他便開口道:
“海里,好像藏着什麼東西……”
站在一旁的趙啓輕輕的點了點頭,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他始終在看着海面方向:
“藏在海里的東西很快就要出來了。今晚子時,恐怕我們就能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終於,午時十分如約而至,太陽掛在城門上空,卻在這暴雪之中,根本發揮不了任何的熱量。
“去吧……”
在趙啓的示意下,蘭陵王獨自走上了城門,站在了封神臺上。
他也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是信任趙啓了。
“監使,臨島郡地沉關封神臺已就位!”
“監使,濱海郡山坳關封神臺已就位!”
“監使,初陽郡海峽關封神臺已就位!”
耳麥裡傳來了各位隊員的聲音,此刻精怪也紛紛被安置在了各個城門口的封神臺上。
趙啓深深吸了口氣,平復着心中的心情。
沒有人知道此刻他承受的壓力,一次封四神,還從未有過。
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餘地了,趙啓的神色逐漸被堅毅所替代。
“封神榜,現!”
趙啓的手掌攤開,一道金光刺破了天際,轉瞬間便凝聚在了趙啓的手中。
金光散去,封神榜現,帶着一股柔和的力量,致使趙啓的周身形成了一道明確清晰的界限。
這是趙啓第一次,將封神榜的力量驅動到如此程度。
“轟!”
金色的光柱通天徹地,金色的光暈在雲霧之中不斷擴散開來。
四城郡紛紛被籠罩在這金光之中,站在封神臺上的四個精怪,更是察覺到了這股力量中的純粹。
它們紛紛不約而同的擡起頭來,看着逐漸被映襯成金色的天空,就連日夜不停的雪花,此刻都好像定格了一般,有了短暫的停滯。
四城郡內,這瞬息間好像只有趙啓還能置身事外。
其他所有人都在這股強大力量的蔓延下,定格在了原地。
趙啓回頭看了看海域深處,那一片天空正在肉眼可見中變成墨黑色。
“監使,是海底的東西發現了我們,在對我們進行干擾嗎?”
劉文斌凝重的看向趙啓詢問,但趙啓卻很快搖了搖頭:
“不,那些妖魔還沒跨界,他們身處另一個位面,並不知道人間的事情,之所以會有如此影響,是因爲此地的陰氣已經轉化爲了劫氣。
劫氣是比陰氣更可怕的存在,同時也是至陰之氣。
它感知到了封神榜的力量,本能的進行排斥。
讓無關人等遠離海邊,大量的劫氣可以矇蔽人的靈竅,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劉文斌趕忙答應了一聲,隨後便開始進行疏散。
大量的院士紛紛退到了安全區域,只有趙啓和幾位隊員,還在城門處。
趙啓一語道破天機,但對此,卻並不擔憂,因爲他對封神榜的力量絕對自信。
越陰邪的力量,在封神榜面前,就越容易被壓制。
這就是陰陽相生相剋的不變法則。
當一衆院士們回過神來的時候,趙啓託着封神榜已然踏空而立。
在他的身後,凝聚出了金色的神聖虛影,好似能輕易開闢這一方天地似的!
縱然四個精怪在不同的地方,但趙啓的高度,已然能讓它們各個都清楚的看到。
半身入雲海之中的趙啓,讓精怪們紛紛瞠目結舌。
視覺上,趙啓就像是降臨凡間的神明一般,周身散發出的力量,更是世間罕見。
封神榜在趙啓的面前緩緩開啓,空白的古捲上,也開始按照趙啓所想,出現金色的字跡。
“轟隆隆……”
可就在封神榜開啓的這一刻,一道驚天霹靂在衆人的耳邊炸響。
除了隊員們,所有的院士紛紛痛苦的捂住了耳朵,甚至一些體質較弱的院士,耳朵處直接留下了鮮血。
“呼……”
隨着這道驚雷落,一陣狂風從海面上席捲而來,帶着至陰至寒的劫氣。
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迎面而來的狂風讓所有人都難以視物。
短短瞬息間,四城郡便昏天暗地,就連頭頂的太陽都被陰雲所籠罩。
龐大的劫氣在不斷壓制着趙啓的力量,致使他周身的金光越來越淡。
隊員們紛紛如臨大敵一般,可趙啓卻依舊心沉似水。
他轉頭看了看海域方向,知道這突發情況,是海底的天淵在阻止封神。
不過……沒用!
赫然間,趙啓周身已經熄滅的金光再度明亮了起來,封神榜純粹的力量強行的貫穿天地,破開了凝聚的黑雲。
“封神榜在此,何敢放肆!”
這一聲暴喝,頓時讓深陷驚雷餘威中的人回過神來。
兩股力量的強烈碰撞,致使海面之上的黑霧越來越濃……
吳文祺等人朝着海面看去,只見海面天邊處,黑如墨汁一般的天空正在朝着這邊不斷蠶食。
那黑霧所過之處,一切生機全無,只有無盡的淒涼和絕望。
一衆院士們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視線落在那黑霧中時,仍舊難以抗拒的淪陷在其中。
負面情緒迅速襲上心頭,所有院士都神情凝重,眼神麻木。
黑霧內傳來的威壓,勾起了所有人心中最深層的恐懼。
在這份情緒的作用下,看似平靜的衆人,實則都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不單單是院士們,就連站在封神臺旁邊的隊員們,都受到了影響。
王無塵在那黑霧之中,看到了站在荒蕪之地的自己。
腳下的局已經開啓,但深處局中的自己,卻無論如何也逃不離此地。
千機算盡又如何?
這天地本身就是棋局,每個人都是棋局中可有可無的棋子。
當局者迷,誰也逃不出這個枷鎖。
李悵然重新回到了童年的那條河畔,親眼看着妹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不!不!”
李悵然拼命的想要阻止,可這本就是虛幻的泡影,如何能夠改變已經發生的結局?
張靈淵僵硬的愣在了原地,一座古樓拔地而起,卻又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那是藏在他心底深處的秘密,多年來的走南闖北,無非就是想讓自己麻木的忘記這一切。
他所經歷的過去,一點一點的在眼前浮現。
可當他想要靠近的時候,一切都如水中月,鏡中花一般,消散的無影無蹤。
張振山不再如先前那般鎮定,他禁閉着雙眼,可身軀卻在微微的戰鬥。
他看到的是殘酷的戰場,戰場上屍橫遍野,熟悉的人全都喪命於此。
李悵然的龍吟劍斷成兩截,王無塵身上的陰陽袍被鮮血染紅。
張靈淵的古刀刺入了他自己的心口,馮琪琪被冤魂惡鬼拽入了無底深淵。
最重要的是,趙啓的身影也在其中,他一把抓住了張振山的手腕,開口說話的時候,口中不斷有鮮血噴出。
“爲什麼,爲什麼沒有再努力一點?”
頭頂是血紅的天空,血月映照在滿天妖魔的身上,儼然一副末日之景。
馮琪琪亦是如此,那黑霧中不斷有一道身影顯現,並且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斷在她的耳邊迴盪。
“琪琪……琪琪……我在這……”
馮琪琪的眼中竟然閃過了一道淚花,緊接着她便快步朝着前方走去。
可她的前方,便是汪洋大海,但此刻的馮琪琪卻完全沉浸在虛妄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危險正在逼近。
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趙啓,深色變得越發凝重。
這妖魔還沒有完全現身,只是將力量散發出來,就已經讓這麼多人淪陷其中,足見妖魔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趙啓當即單手寧決,口中法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傳來:
“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則般若生!”
聽到這聲音那一刻,所有感覺自己深處在冰窟之中的人,紛紛感受到了一股暖流。
他們每個人在黑霧中看到的幻象是不同的,但此刻這些幻象裡,竟然紛紛綻放出了一朵金色的蓮花。
花開見心,這讓所有人都如夢放歸。
王無塵大口喘息着,看着自己已經來到了城牆的邊緣,方纔要是再踏出一步,將跌落城牆,粉身碎骨。
李悵然趕緊鬆開了手中的龍吟劍,劍刃距離他自己的脖頸僅僅只有幾毫米。
“砰!”
張振山下意識的把手朝着天上舉去,手指正好扣下了扳機。
一秒之差,結果就會完全不同。
張靈淵低頭看着直指心口的刀尖,驚愕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是幻覺……
後知後覺的同樣還有馮琪琪,她有些困惑的看着已經沒過小腿的海水,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走到了這裡。
“靜心沉念,肉眼所見,皆是虛妄。心眼所見,方爲真相……”
趙啓的這番話院士們聽不懂,但隊員們卻是紛紛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幾人紛紛深吸了一口氣,緊接着便緩緩閉上了雙眼。
可他們的眼前並非是一片漆黑,反而是以一種嶄新的視角看到了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
那黑霧之中,夾雜着的是混沌的劫氣,和隊員們前所未見的陰寒。
再睜開雙眼,隊員們的神情都很凝重,對手還未出現,只是形成的劫氣,就已經有如此威脅,可見對手有多麼強大。
“天地噤聲,聽吾真言!”
只有趙啓仍舊臨危不亂,他的聲音也幫助一衆院士們,抵擋着不斷侵襲而來的陰氣。
“人間之界,久與六道相合,萬法衆生,各歸其位,各居其所。
然,妖魔邪佞,妄圖染指人間,特設此邊關,立封神臺,爲封神有名!”
趙啓立於半空之中,在這歲弊寒兇,雪虐風饕的惡劣環境下,仍舊散發着凌冽的氣息,與四周的一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千年僵王,蘭陵王,聽封!”
趙啓緩緩睜開了雙眼,一道金光打在了城門之上蘭陵王的身上。
“咔!”
蘭陵王身上的甲冑發出聲響,緊接着便抱拳單跪,低下了頭顱。
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習慣,戰前聽封戰後褒獎,皆是如此。
“屍身入葬千年不腐,只因一口怨氣未散。
千年之後,殘魂還陽,聯通陰陽兩界,引百鬼夜行。
罪深孽重,但諒在受邪氣蠱惑,應上蒼好生之德,特此立封!
天險關門之上,封城隍神位,神號護城鎮關天化將軍,入正神位!
蘭陵王,接封!”
“咔嚓!”
就在趙啓話音落下之際,一道天雷從天而降,只是這天雷並非是藍色的,而是由萬道金光匯聚而成。
轟!
一股力量將蘭陵王的身體托起,徑直被這天雷劈中,萬丈金光刺目,所有人都不由得低下了頭。
但當這光芒散去之時,一尊神將身着盔甲,手持長槍立於神臺之上。
神將的右手是寒光畢露的長槍,左手卻是文官纔有的笏板。
“上將軍……”
在聽到趙啓的聲音之後,神將迅速抱拳:
“末將在!”
“得城隍之位,不但需鎮守此邊關,更需鎮守陰陽之路。引領亡魂入鬼路,陽間之地,禁止鬼魅遊行!”
“太祖之令,末將謹記!”
渾厚的力量從蘭陵王的身上散發開來,他頭頂上方的天空,積壓的陰雲被強行驅散。
由於城隍位即位武官也爲文官,因此蘭陵王退下這一身盔甲之後,就會變成長鬚長袍,手持笏板的文官形象。
武將怒目威嚴,文官慈眉善目,城隍鎮關口,萬民皆蒙福!
……
“造化精怪,黃鼠狼精,聽封!”
一道威壓施加在了黃鼠狼的身上,它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跪在了地上。
從它的眼睛便不難看出,此刻它有些慌亂。
趙啓面前的封神榜翻開了新的一頁篇章,隨着趙啓的聲音,金色的字跡逐一出現。
“本爲涼山野獸,得遇造化,開蒙心竅爲妖。
爲求修行,各地討封,雖無噁心,卻擾亂陽間秩序。
今入封神臺,乃命中之數,承蒙天地,特立此契,冊封爲神!”
金色的光芒開始在黃鼠狼的周身匯聚,它的身體被一點一點的托起。
當這股力量進入它體內的那一刻,原本混沌的雙目肉眼可見中變得清明。
“地沉關封神臺上,護法神位,應八部天龍之正位,入側神位,神號八部天龍護法尊神!”
萬丈金光化爲龍形,縈繞在黃鼠狼的周身,讓它的身體漸漸埋沒於金光之中。
片刻之後,這金光逐漸散去,一尊威風凜凜,手持單鞭的尊神,立在了封神臺上。
“咔!”尊神抱拳行禮,恭恭敬敬的說道:
“多謝太祖,末將謹遵太祖教誨,不負護法之職!”
趙啓點了點頭,繼續封神,在這浩大壯觀的場景下,衆位院士以及隊員們,久久回不過神來。
除了蘭陵王之外,其他三個精怪,分別被封爲護法神。
黃鼠狼是八部天龍護法尊神,老鼠精則被封爲天蓬保德靈應真君,山羊精爲佑聖真武護福真君。
三位護法神,紛紛彰顯出頂戴三臺,真武威靈,四氣朗清,三頭六臂之像。
單單看外形,這三位護法神沒有蘭陵王那般容貌聖靈,且各個都是牙如劍樹,鐵面怒目的恐怖形象。
但這正應了自古以來所有護法神的畫像,三位護法神皆爲側神,以捍衛正法爲己任。
四神得封,立於四城城門之上,身後形成的浩然正氣彼此相連,在海岸邊構成了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防線。
滿天的黑霧紛紛瘋狂的退回了海中,見此一幕,趙啓的心裡也終於安定了幾分。
但他要做的事情到這裡並沒有結束。
四個城門上方均設有塔樓,而這裡就是趙啓給這四尊神明的神位之地。
早就等候多時的院士們紛紛開始行動,走在最前面的院士手裡託着被紅布蓋着的神位,後方則是敲鑼打鼓,踏着七星步,看起來就像是舞蹈一般。
這在民俗之中,被稱之爲迎神,他們要從城市入口處一路敲打樂器,最終將神位放入塔樓之中。
並且,在這一路上每路過一個小區,或者是村長的時候,就要停下來進行祭拜,這種儀式被稱之爲攔路祭。
方纔四神能夠顯現身形,完全是因爲封神榜的力量。
此刻他們均在封神臺上消失不見,只有有了神位入閣,他們才能在這世間顯現,並行神蹟。
“天圓地方,律令九章,今辰破土,萬事吉昌。
金鋤一舉,瑞滿山崗,鬼魅惡煞,遠去他方。
請神入位,護佑一方,十方諸聖,賜下吉祥!”
四支迎神隊伍,紛紛在各個城市的道路中穿行。
吹拉彈唱的聲音之中,總能聽到他們唸誦的聲音。
最前面的院士手中託着的神位上,刻着四位神明的正號,在遊行結束之後,這些神位紛紛被放置在了城門之上的塔樓之中。
“衛海郡城隍廟!”
“濱海郡護法閣!”
“初陽郡護法閣!”
“臨島郡護法閣!”
四個城門之上的塔樓有了新的名字,四神位歸位的那一刻,東方霞光萬道,紫氣東來。
東山州其他城郡的市民紛紛停住了腳步,在城市各地擡起頭來,朝着東方看去。
“好美阿……”
天邊處霞光縈繞,雲霧在其中點綴,如夢如幻。
尤其是太陽的光芒下,霞光道道,瑞彩千條,將天邊映成了一副宛若仙境一般的畫卷。
“這就是古人說的紫氣東來嗎?”
“大吉之兆,那邊不是被疏散的空城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民衆們議論紛紛,不少人拿出了手機,拍下了照片發到了網上。
紫氣東來,天現瑞相,這一幕足足持續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令衆人驚訝不已。
……
李密以及吳文祺,對於發生的這一切已經徹底反應不過來了。
這些事情,放在之前,看起來就像是在搞封建迷信。
可現在,他們是親眼看到趙啓立於空中親自封神,心中所有的質疑在那一刻已經全部被打消。
當下他們只是覺得難以置信,神明,妖魔,陣法,儀式……
這一切都在顛覆他們原有的世界觀。
……
在得知了神位已經紛紛入了各自神閣之後,趙啓總算是深深的鬆了口氣。
他收回了封神榜,看着眼前的衛海郡城門,心中暗暗思量。
到了這一步,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做了。
那麼結果呢,又會如何?
起心動念之際,趙啓的腳下赫然散開了一道陣盤,緊接着趙啓便盤腿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甚至當隊員們紛紛趕回來之後,趙啓依舊紋絲不動。
“吳總兵,監使這是?”
面對張振山的詢問,吳文祺困惑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趙監使保持這樣已經有段時間了,我們也不敢打擾……”
隊員們聞言,紛紛朝着趙啓走了過去。
可當靠近之後,王無塵眉頭一皺緊接着攔住了衆人:
“監使現在在內觀之中,不能被打擾!”
“內觀是什麼?”
李悵然嘴快,替其他人問出了這個問題。
“天道曰圓,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圓曰明。
明者,吐氣者也,是故外觀。
幽者,含氣者也,是故內觀。”
王無塵娓娓道來,但幾人卻是紛紛一臉茫然。
“大仙,你還是說中文吧!”
王無塵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後簡單明瞭的解釋道:
“內觀是術士獨特的心景,天下卜算之法萬千,無非就是以輔助的方式,幫助卜算之人控制心景。
換句話說,大能之士無需用銅錢,鐵籤,周易,六爻等方法卜算,因爲他們能掌握自己的心景,所以能夠隨心所欲的進入內觀之中。
你們可以認爲,趙監使是在卜算,他此刻正在心景裡,內觀事態的萬千變化,從而判斷吉凶。”
這番解釋,終於讓幾人恍然大悟。
“那趙監使在卜算什麼,這場戰鬥的結果?”
“很有可能……”
王無塵點頭回應了張振山,隨後憂心忡忡的看向了海面方向:
“你們之前也中了招吧,深陷在幻象裡無法自拔。
如果沒有監使提醒,恐怕我們就不能站在這裡說話了。
藏在海底的傢伙,實力強悍,現在的我們完全就無法匹敵。
這注定是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就在隊員們談論之際,趙啓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監使,啥情況,是吉是兇?”
李悵然迫不及待的詢問,但趙啓卻是神色有些古怪的站起身來,看了看隊員們,隨後又搖了搖頭。
隊員們一時之間分不清楚,趙啓這搖頭究竟是沒有看到結果,還是事情的發展會不容樂觀。
“十分鐘之後,來會議室……”
留下了這句話之後,趙啓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地。
看着趙啓的背影,隊員們面面相覷,卻誰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隊員們並不知道,趙啓此刻的心中頗爲複雜,他在內觀裡看到了結果,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在回到了房間之後,趙啓獨自坐在屋中沉默了片刻,氣氛和他的心情一樣,極度壓抑。
一定要如此嗎……
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趙啓在心中不斷思量着,顯然內觀裡看到的局面,讓趙啓很難冷靜下來。
……
隊員們疑惑的討論着趙啓的奇怪態度,大家都看得出來,事情明顯不太對勁。
“大仙,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也算算,說不定能有答案呢?”
在隊員們的提議下,王無塵從兜裡拿出了六枚銅板。
“嘩啦……嘩啦……”
王無塵不斷搖着手裡的銅錢,隨後將其散落在地上,通過正反面去記錄卦象。
“我沒有趙監使那麼厲害,不能進入內觀去看到事情的細節發展。
我只能通過卜算,來大概判斷吉凶……”
一邊說着,王無塵一邊完成了最後一次拋擲。
每次拋擲,王無塵都會在一旁劃傷一道直線,或者中間分開的兩道橫槓。
這在卦象之中,被稱之爲陰爻和陽爻。
六次拋擲,再經過極陽轉陰,和極陰轉陽的變爻之後,就會得出六十四卦中的卦象之一。
可當王無塵看到最後的結果時,卻是瞪大了眼睛,就連手裡的銅錢,都散落在了地上。
“大仙,到底啥情況,算出了什麼結果?”
李悵然有些焦急的詢問道,其他幾人也看出了王無塵的失態。
這讓他們的心裡紛紛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因此也就更加迫切的想要讓王無塵給個準確的迴應。
王無塵驚愕的擡起頭來,看着幾人一字一頓的說道:
“下離上坤,乃是第三十六卦,地火明夷卦!
Wшw●ttКan●¢○ 鳳凰垂翼,枯木腐朽,於事不吉,乃卦中大凶!”
赫然間,隊員們紛紛沉默,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僵硬。
……
十分鐘之後,隊員們紛紛沉默的坐在了會議桌前,各個相顧無言。
剛纔王無塵的卦象讓在座所有人都感到不安,他們好像也能夠理解,趙啓爲何先前那般神色凝重了,想來也是因爲此事。
看着眼前的隊員們,趙啓還是率先開口了。
“諸位,按照我的推測,今夜子時時分節氣濃度將會達到最高。
從今日開始,每天我們都可能會遭遇到突然襲擊。
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或許也就只有邊關落定以及順利封神了。
我們終將和蟄伏在天淵內的妖魔有不可避免的一戰,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
爲了勝利,爲了捍衛人類的未來……”
沒等趙啓說完,隊員們便紛紛異口同聲的說道:
“不惜一切代價!”
趙啓看向隊員們的眼神有些複雜,王無塵和張振山都能敏銳的察覺到趙啓在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監使,王大仙兒卜了一卦,卦象顯示爲大凶,這是否意味着我們在這場戰鬥中將毫無勝算?”
李悵然喝了口酒,壓抑的聲音,讓屋子裡的氣氛更顯沉穩。
“不!無塵,你卜算的是什麼卦象?”
“地火明夷卦。”
趙啓思索着點了點頭,隨後便將這個卦象的全意解釋了出來。
“地火明夷卦,爲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十六卦。
名儀代表火入坑中,陽氣被陰氣所傷害,被邪佞所重傷。
主大凶相,諸事不宜,背運之時。
看起來這的確是一兇卦,單方言所有64卦並不存在無解之卦。
因此此卦的另一個意思是,如果能彈出厄運能伸能屈前景會變得光明。
隱忍行志,外愚內慧,可以遇難成祥,謹慎行事,處處小心更能有所作爲。
所以這世間並不存在絕對之事,就算是兇卦之中,仍會留下契機。”
趙啓的這番話讓隊員們壓抑的心情稍稍緩和了幾分。
的確,比起一個既定的悲慘結局,這一份希望纔是人類最寶貴的火種。
“這個給你們……”
趙啓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一個小盒子,盒子上還有欽天監煉寶司的標誌。
這盒子裡放着五塊玉佩,玉佩上分別刻畫着同樣的陣圖。
隊員們紛紛按照趙啓所說,拿起了一枚玉佩。
握在手裡,這玉佩便會傳來一種微涼的觸感,同時只要稍稍將心念落在這玉佩之中,便能感受到玉佩陣符內藏着極其龐大的力量。
“這是之前爲了探測風水地勢,而從煉寶司調取的5塊陰玉。
陰玉上的陣圖是我親自刻上去的,你們務必二十四小時不離身的佩戴,關鍵時刻自然會發揮用處。”
馮琪琪看了看手中的這塊玉佩,又擡頭看了看趙啓。
從剛纔開始她就感覺出趙啓的情緒很複雜,看向他們的眼神裡甚至帶着幾分不忍。
女人或許在這方面總有着遠勝於男人的天賦,因此她什麼都沒說,便率先將這塊玉佩戴在了脖子上。
其餘的隊員們也紛紛如此,直到看到隊員們都已佩戴好了玉佩,趙啓方纔坐了下來。
“今日的會議,主要還是以聊天爲主。
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各地奔波又成功完成任務,將精怪帶了回來,這纔有了四神鼎立之象。
我一直在擔心你們沒有做好準備,但事實上,你們的成長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趙啓語重心長的看着隊員們說着話,他的聲音裡總在壓抑着一份情緒,不想在隊員們的面前表明出來。
“這場戰鬥至關重要,就算是我也別無選擇。
你們,明白嗎?”
隊員們顯得有些不明所以,就算是神經大條的李悵然也察覺到了,趙啓的情緒不太對。
“監使,沒出什麼事兒吧?”
面對李悵然的詢問,趙啓強擠出了一絲笑意,也搖了搖頭:
“沒事兒,就是想跟你們說說話。
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一下,從今晚子時之後開始,大家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沒有休息的時間了。”
趙啓突然間便終止了這場談話,隊員們帶着疑惑紛紛離開了此地。
趙啓低着頭,看着眼前的桌面,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馮琪琪始終坐在那裡,並不曾離開。
“出什麼事了?”
聽到馮琪琪的聲音,趙啓擡起頭來,剛想說話,馮琪琪便繼續說道:
“別跟我說沒事,大家都看得出來你情緒不對。”
趙啓深深的看了馮琪琪足足幾秒鐘,隨後說了一句,讓馮琪琪都感到意外的話。
“隊員們之中,只有你不是誠心實意想留下來的人。
所以如果你現在想要離開,我會同意的。
這場戰鬥的兇險遠遠超乎你我的預料,所以或許現在對你而言就是最合適的離開時機。
既然不是誠心留下,也無需再次冒險……”
趙啓說完了這番話之後,並沒有得到想象中馮琪琪欣喜的反應,反而在她的眉眼間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你拿我當什麼人?”
馮琪琪擡頭直視着趙啓,眼神裡帶着幾分幽怨。
這個反應讓趙啓都有些始料未及。
明明是她一直想要離開,怎麼現在自己鬆口了,她反而是如此態度?
“我要離開,早就離開了,你以爲你能唬得住我一次,還能唬住我第二次?”
馮琪琪一邊說着話,一邊將自己的手掌攤開,趙啓清楚的看到,在馮琪琪的食指和中指指肚上,有兩個清晰的傷口。
“你根本沒有在我身上設下禁忌,那滴黑血,是因爲你給我的這份力量造成的對嗎?”
馮琪琪在南詔郡其實又嘗試了一次,但這一次指尖血流出來卻是紅色的,這讓馮琪琪立刻意識到,趙啓留下的那番話,和之前一樣,只是威懾。
但這同時也讓馮琪琪爲之疑惑,爲何趙啓寧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威懾自己,也不願意真的設下一道禁忌,那樣一來不是反而更加簡單嗎?
也正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才讓馮琪琪打消了離開的念頭,反而開始全心全意的完成任務。
如此一來,也才能將山羊精順利的帶回東山州。
但現在趙啓又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馮琪琪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此事。
“我能夠感受得到,你是真的不願意傷害我。
正是因爲這一點,才讓我做出了一個我自己也想不通的決定。
可沒想到,還是從你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話。
我會離開,在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之後……”
馮琪琪站起身來,面冷如霜的離開了會議室。
看着馮琪琪的背影,趙啓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時候沒有人比他的心情更加複雜,在內觀裡所看到的一切,都讓趙啓難以接受。
一邊是無法改變的命運,另一方面是人類的未來,趙啓夾在其中着實兩難。
“既定的命數,當真無法更改了嗎?”
趙啓喃喃自語了一句,隨後便再度閉上了眼睛,沉浸在內觀之中。
……
隊員們離開了會議室之後沒有各自回房間,因爲他們也察覺出了趙啓今日有些不太對勁。
“咚咚咚……”
李悵然敲響了王無塵的門,手裡還拎着一個酒葫蘆。
“大仙兒,喝點?”
王無塵苦笑着從一旁拿來了一個杯子:
“不勝酒力,小酌即可……”
李悵然給王無塵倒了半杯酒,隨後又揚起脖子灌了幾口下肚,方纔靠在椅背上,打開了話匣子。
“大仙兒,你也發現了吧?”
王無塵自然知道李悵然在說什麼,因此很快點了點頭:
“監使一定在內觀裡看到了什麼,可惜我的道行不夠深,沒法像監使那樣能夠隨意入內觀。”
李悵然有些擔憂的說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趙監使的臉上,會有今天這種表情。
這個表情很壓抑,也很複雜。
你說這場不可避免的戰鬥,咱們真的有把握能贏嗎?”
“必須贏!”
王無塵乾脆利落地給予了迴應:
“趙監使說的,這關乎到人類未來的命運,所以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
“行,你都這麼釋然了,我在計較反而顯得娘們氣。”
李悵然豪爽的又喝了一大口酒:
“那就別想那麼多了,狗日的想要染指人間,就算打不死也得讓它褪層皮!”
爽朗的笑聲傳到了隔壁的房間裡,張靈淵和張振山對面而坐。
聽到從隔壁傳來,李悵然豪爽的聲音,張振山笑着搖了搖頭:
“真沒想到,才加入欽天監這麼短的時間,就接二連三遇到了這麼多的事情。
別的就不多說了……”
張振山伸出了手,看着張靈淵一字一頓的說道:
“並肩作戰,竟然這場戰鬥無法避免,那就正面面對!”
張靈淵點了點頭,雖然不善言辭,但他此刻的心中,也在被其他隊員們的熱血所影響。
他很快便握住了張振山的手,男人之間無需多言,有時候往往一個動作就奠定了一切。
這間屋子的隔壁就是馮琪琪的房間了,此刻她獨自坐在屋中,雙腿蜷縮在胸前,雙手環繞。
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每個人的臉龐都在他的腦海中一一閃過。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對這個地方竟然有了不捨的情愫,甚至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在所有人都在積極備戰的時候,趙啓卻唯獨跟他說想要離開便可以自行離去的話。
這的確讓馮琪琪的內心像被刀紮了一下……
緩緩的擡起頭,馮琪琪低沉的眼眸微微顫抖,她看着遠方的城牆,久久無言。
隨着天色暗淡,屋子裡就顯得更加壓抑。
馮琪琪獨自坐在窗邊,無意識的伸手握着那塊玉佩,思緒萬千。
……
十冬臘月,冰天雪地的衛海郡,滿天鵝毛飛雪。
連綿不斷的白雪日夜不息,使得城市的溫度不斷下降。
窗戶上都結了霜,寒風跟冰刀似的,一下一下刨着人們都骨。
這夜子時悄然而至,趙啓帶着隊員們走上了城門,深情凝重的注視着海面。
子時的鐘聲敲響,也意味着寧靜的日子就此結束。
自今日開始,所有人都要打起十足的精神,防備妖魔的入侵。
寂寥的白雪,帶着人間的孤寒落下,撒在地上,勾勒出了悽美的畫卷。
隊員們在趙啓的命令下,開始前往各個城郡,他們是唯一的鎮守力量,別承載着人類全部的希望。
張靈淵前往了地沉關,張振山前往了山坳關,馮琪琪獨自守衛海峽關。
王無塵和李悵然鎮守在天險關,但凡有任何一關有遭遇襲擊的跡象,其他人將會通過城牆迅速前往提供支援。
如此一來,四城之地便如牢籠一般,將人類的城市捍衛在後方。
隊員們站在城門之上,旁邊就是供奉着各個神位的塔樓。
他們看着海面,堅決且凌然。
然而一天一天的過去,衆人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去面對的那場襲擊,卻遲遲沒有到來。
吳文祺和李密被下令待在遠離戰區的地方,不止一次的討論是不是搞錯了,這場危機壓根就不會出現。
他們並不知道的是,海域深處,早在幾天前,就沒了安寧。
海底七千米的位置,混亂的氣流致使海底污濁不堪,天淵相較於趙啓上次前來查看的時候,已經凝實了不少。
唯一不變的就是天淵內的那片黑暗。
“滋……”
一道猩紅色的光芒,在天淵內突兀的出現。
緊接着天淵內部的黑暗就像是被利器劃開了一道口子似的,一團團黑霧接連從其中飛了出來。
“哈哈哈……”
尖銳刺耳的笑聲在天淵內傳來,一團混沌的黑霧瘋狂的吸收着四周聚集的劫氣。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娑婆之地,我已經覬覦很久了!”
另一團黑霧也很快的便開始擴散,身形轉眼間便比之前大了幾倍不止。
“我們居然已經降臨了人間,混沌和黑暗就將開始蔓延。
別忘了王下達的任務,我們要破壞的是人間的龍脈,阻止人間靈氣復甦,誕生強大覺醒者!”
這些聲音都堪比噪音,並且根本聽不出男女,只有一種混沌的黏膩感。
四團黑霧接連飛出了天淵,肉眼可見中,四處大量的節氣都在迅速進入這四團黑霧之中。
海面天空處積壓的陰雲更暗了幾分,甚至肉眼可見中這些黑雲像是液體一般開始翻涌。
“嘀嘀嘀……”
一直停在公海上,想要打探大炎國情報的亞特蘭蒂國探測艦隊內,很快便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
瑞爾斯上將看了看眼前的顯示屏,隨後又困惑地透過窗子,看了看遠處的天空。
屏幕上顯示的資料讓他感到費解。
雷達探測到一股不明能量正在高速上升,可根本就無法鎖定能量源,這分明不符合常理!
其他幾個國家的探測艦隊也接連開始得到警報,可還沒等他們開始追蹤這股攀升的能量時,信號變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系統故障了?”
技術人員趕緊反覆檢查了幾遍,卻仍舊找不出問題的根源。
這讓本就困惑的衆人,更加費解。
四團黑霧肉眼根本無法察覺,海面激起的大面積漣漪,正是黑霧出海造成的。
但自從離開了天淵之後,這四團黑霧就消失不見,只能通過被不斷吸收的劫氣痕跡,來判斷黑霧的走向。
“咔!”
島嶼上,之前設立的五五行之物,紛紛開始出現裂痕,燈塔上的光芒消失,海面再度沉浸於黑暗之中。
四團黑霧迅速朝着岸邊靠近,速度之快,甚至就連當今最快的飛機,都無法媲美。
冥冥之中,正在靜坐的趙啓睜開了眼睛。
“啪!”
一旁放着的道家古卷,無故的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