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惠帝七年八月戊寅日。
大漢第二位皇帝劉盈駕崩,生前在位七年,死後被安葬於安陵,諡號孝惠皇帝。
…………
地宮之中。
當劉季看着眼前這個年僅二十來歲,面色蒼白,眼睛浮腫的兒子出現在面前的時候。
不由得雙眼含淚:“盈兒,你,你怎麼這麼早就死了?”
遠處。
嬴政負手而立,項羽和虞姬互相挽手,望着這一幕。
劉盈顯然還不明白一切是怎麼回事。
很快。
當他被自己的父皇說明了這裡的情況之後,雖然心中還是覺得這種事情太匪夷所思。
可內心之中對於父皇的濡慕,讓他選擇無條件相信一切。
“盈兒,現在跟父皇說說,你怎麼會這麼年輕就下來了。”劉季望着自己這個親兒子。
尤其是看着對方的滿頭黑髮,年紀輕輕。
英年早逝。
就算他是皇帝,曾經拋棄了這孩子和他母親逃命。
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
有哪個父親能夠接受兒子年紀輕輕就死呢?
這無疑是世間父親心中最悲最痛之事了。
劉盈在老父親的接連逼問之下,終於說出了父親死了之後這七八年的事情。
劉季聽到自己死了之後,皇后呂雉在大漢所做的一切之後。
整個人都沉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半晌不發一言。
他知道當年那位田家大小姐的性格,在他死後,一定不會放過某些人,但他還是沒想到自己這皇后能做的這麼狠……
韓信、戚夫人……
劉季心中一揪,完全想象不到自己最疼愛的那個美人被削掉了四肢,裝進甕裡,對一個孩子而言是怎樣可怕的一幕。
難怪盈兒會早死……
“這個毒婦啊。”
劉季咬牙切齒,枉他臨死之前還特別叮囑,讓她別嚇兒子。
結果竟然生生把兒子身體都嚇壞了。
這麼年輕就死了!
遠處。
嬴政看着這一幕,視線不由瞥向了那被他圈禁在深宮之中一座殿內的胡亥。
秦漢皆是如此,難道某種規律註定了,二世皇帝,都是這般廢物嗎?
居然會被嚇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不得不說,就算這劉盈只當了七年的皇帝,身上也同樣蘊含着人皇的氣數和道韻。
讓他的道行又漲了。
“不知師父現在閉關怎麼樣了?”
深宮中。
姜太一望着這顆已經完全蛻變爲了宿命道種的因果魔種。
“因果,宿命……”
姜太一輕聲道:
“真是意外之喜。”
在得到黃石天書那個“命”字之前。
他其實是對於“因果意境”的領悟,有一些似是而非的。
只知道因果是因果。
種因得果。
卻並沒有辦法以此找到一條能夠讓因果播種在身上,開花結果證道的路子。
因爲中間缺少了一環。
如今。
因爲黃石天書當中的那個命字,讓他補上了這一環。
黃石天書,號稱是能夠無所不知,預知未來軌跡的天書。
其中蘊含着的那絲規則,姜太一已經明白,赫然是有關於“天命”的規則。
這個天命,是指的天上的五位大帝之道融合而成的輪迴五行天命。
但姜太一卻通過因果規則和這絲天命規則,發現了屬於自己的規則。
因果之律!
指任何一種現象或事物都必然有其原因,即“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之意。
這一世的生命發展,可以由不同的因,而得到不同的果。
但只要這個因種下了。
因是起點,果是終點。
兩點一線。
有因必有果,從因到果之間的這一過程,便是不可更改的。
既是定數!
定數,就是命!
或者也可稱之爲宿命!
誰能掌握由因到過之間的這條線,這個過程,誰便掌握了宿命。
這一刻。
當姜太一完全凝聚出了宿命道種之後,再看向了地宮之中的這些人。
肉眼可見的,無聲無息之間,從嬴政的身上竟蔓延過來了無形的宿命之力,宛若養分,灌入了宿命道種之中。
這一切,都是因爲嬴政的這一生,原本有着另一種天命。
在姜太一的宿命道種映照之下。
完全可以看見嬴政身上的另一條天命軌跡。
一些小的軌跡,都大差不差,但有些大的軌跡,卻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走向。
原本的嬴政之天命,是在三十九歲的時候,才滅掉六國,並在五十歲的時候,駕崩,徹底死亡。
而因爲自己的到來,意外的改變了嬴政的起因,導致後來也改變了嬴政的人生結果。
讓他不僅提前十年滅掉六國,建立大秦,更是如今得以享不死之身,修出了皇帝道。
改變了嬴政的人生因果。
同樣,也就是締造了嬴政的另一種宿命。
此時。
姜太一望着這顆宿命道種,隱隱已經明悟了道種的開花之法:
“由我來爲他人種下因,結出果……改變其原本的天命……便等於是將那人原本的宿命……變成了由我締造的新宿命……這當中宿命的改變,就是被我竊取過來的大道養分,可以讓這顆道種開花結果。”心下尋思:
“所謂的爲他人種下因,結出果,不如換言之,我可以幫他人‘批命’,待到他人那被我所批之命實現的那一刻,我便竊取了這一環當中的大道法則。”
這一點。
類似於當年他爲嬴政解說帝王劍,助嬴政開啓帝王心志的時候。
從那天起,他便和嬴政今日的結果,結下了宿因。
“批命,改變宿命……”
而之所以說是宿命,而不是命運,乃因命運是更至高無上的大道。
宿命是定數,可以在塵世間看到許多痕跡。
但命運,卻是無常的。
沒人知道命運的軌跡。
命運可以說是一切的事情的真相,包括天地宇宙,萬物萬靈萬有,一切的一切,都和命運有關。
衆生萬物,乃至宇宙都有命運。
如果真的有人能夠掌握命運,那麼他將能操縱人世間的一切,是真正的“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如果說宿命是一條如五行、死亡一般的天道規則。
那麼命運,就是如同歲月、輪迴一般的大道!
而對於姜太一來說。
既然機緣巧合之下,能讓他得到宿命的種子,那麼……
等日後宿命天道開花結果,未必不能夠抓住命運大道的一角。
而有了宿命道種的力量。
姜太一感覺,原本一百年纔可以鎮壓的白帝庚金大道,如今時間可以縮短一半了。
轉眼,就是三十年過去。
這期間。
地宮之中又來了兩位大漢皇帝,其中一位還是少帝,只是個孩童,另一位則是……
“恆兒!”劉季看到居然是自己又一個兒子,不由驚呼出聲,道:“怎麼是你來了。”
漢文帝劉恆望着自己的父皇,長兄劉盈,不由微微一怔。
這位在位二十三年,享年四十六歲的大漢孝文皇帝,也是很快就弄明白了情況,便將自己的生前的一切事情從容說來。
……
這個時候,一顆魔種從地宮之外飛了進來。
“這是……”
姜太一一眼就看到了這顆魔種當中的雪女的樣子,不由自語道:
“她死了啊。”
透過這個魔種,便看到了雪女的人生經歷,以及她的死亡原因。
這顆道種當中的一切都還要從很多年前的趙國雪霽閣開始。
那一年,雪女十八歲,爲了給未婚夫報仇,從姜太一這裡交易得了力量,報得大仇之後,去了燕國……
然後結識了荊軻和高漸離,最後,爲燕丹所收留,加入了墨家,然後就是墨家機關城之戰,此女爲了救高漸離,將情感都交給了自己。
最後一次與她見面,還是五十多年前的會稽山了。
畫面的最後。
是邯鄲的一個地方,雪女滿頭白髮,死在了一日的大雪中。
臨死前,一位鬍鬚潔白的老人,抱着她,眼中流下淚水。
本來雪女已經交出了自己的全部情感,但姜太一卻居然在她臨死的時刻,看到了從雪女嚴重掉落出來的那滴淚水。
竟然……
是愛。
這讓姜太一心驚:“無情之人,還能再愛?”
他不由深思。
“看到‘有情’之一道,能夠爲人所證道,並不是沒有原因,人類心中最強大的感情,竟真的可以超脫我所設下的禁制,讓無情之中再度有情……”
雖然只是臨死之前的一滴淚。
卻完全說明了情之一字的力量,可以讓死灰復燃,死心復生。
再從手裡拿出了虞姬身上的那顆魔種,其中,赫然也是“霸王別姬”的那一幕。
人之癡情,可以爲之生,爲之死……
姜太一將這兩顆魔種當中的感悟,融合在一處,一條“情絲”就纏繞在了魔種之上。
“道是無情卻有情,此前還在想,以後要怎麼收回安期生身上的那無情種,如今有了這顆有情種,便能容易許多了。”
這般想着。
收起有情種。
繼續鎮壓白帝大道。
一晃,又是十五年過去。
這一日。
距離姜太一完全鎮壓白帝留在自己大道上的那條金色大道,只剩下了最後一點功夫。
忽然……
地宮之中,又進入了一位帝王。
頓時……
整個地宮之上那嬴政人皇玉璽之中的‘人道長河’沸騰了。
“啓兒!”漢文帝劉恆望着那從人道長河之中走來的皇帝。
“父皇?還有……”漢景帝劉啓也是第一時間看見了劉季:“高祖皇帝!”
但劉季這個時候,卻是感受到了自身的靈魂,居然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強壯起來,不由驚咦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居然有一種身爲武者時候,境界突破的感覺。
“這是人皇之光。”嬴政的聲音傳來:“是隻有當皇帝治世的時候,讓天下太平,締造盛世的時候,人道氣運纔會濃郁起來的徵兆,朕稱之爲皇道功德,說明你的這兩位後代皇帝,在地面上開創了一個罕見的太平盛世,而你作爲這一朝代的開國皇帝,與有榮焉,也得到了滋養。”
話說如此,但其實得到滋養最多的當然還是嬴政。
文、景二帝,出於劉季,所以劉季在皇道長河之中的境界被提升了,而世間所有皇帝都是出於嬴政,嬴政的境界也因此被提升了。
頓時,整個地宮之中的白帝之氣,都被鎮壓了一點。
反倒是無比巧合的讓姜太一借這個機會,完全將白帝大道鎮壓在了腦海之中,化爲了一柄金色的“三寸小劍”。
嬴政這個時候也是若有所感,看向了深宮,輕聲問道:
“師父,要離開地宮了嗎?”
“嗯,白帝大道已經鎮壓,我的實力已經不用再受制於此,當再回人間尋道……”
說話間,姜太一來到了地宮大殿之前,看向了一衆大漢皇帝,眸光落在了這位四十八歲的漢景皇帝身上,微笑問道:
“卻不知人間如今是哪個皇帝?”
“朕死之前,傳位於太子劉徹。”
漢景帝劉啓喃喃說道:
“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徹兒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