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你來?沒有認出你之後告訴你我是宋子硯, 還是我以前哪裡做錯了.......”
平時冷冷淡淡的人,一遇上宋澄就失了方寸。
“很好。”宋澄面無表情的說,“你最後的機會也沒有了。”
宋澄本來只是想要指責蘇頌去了國外就沒回來了這件事, 結果蘇頌一頓倒豆子說了好幾個做得不對的事情。
怒極反笑, 宋澄笑的臉都扭曲了, 十分猙獰。
他右手勾住蘇頌的脖子, 左手抓住右手的手指, 將蘇頌卡在他的手臂裡,在使勁用力夾緊手臂。
宋澄湊到蘇頌耳邊說:“老老實實,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 我的脾氣比起以前可是更大了。”
嘴裡呼出的熱氣蹭過耳垂,蘇頌耳朵微不可查的動了動, 有點癢。
蘇頌無奈的拍拍宋澄的手臂說:“先放開, 你想知道什麼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宋澄想了想, 也對,人都在這了, 總不能還能讓他跑了?於是欣然鬆開了手。
“說吧。”
宋澄重新坐回位置上,手放在桌上做着重複敲桌的動作。
據說,這種動作會對人形成一種壓力。
“你想知道什麼?”蘇頌問。
宋澄:“從頭到尾。”
蘇頌舔舔脣,看着宋澄說:“開始就是我在局域網看到了你發的招租廣告。”
“從你爲什麼會在這裡先說。”宋澄打斷蘇頌的話,給了蘇頌闡述的方向。
“......”在這個問題上, 蘇頌竟然卡殼了。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答案一旦說出來他的心思將會暴露無遺。
只是表弟與表哥的關係, 兩人可以相隔十幾年再見也不生疏, 可如果這感情不再單單只是表兄弟的關係, 宋澄會怎麼想?會怎麼做?
久久沒有等到蘇頌的回答,宋澄有些意外, 但很快便理解了。試想,誰會願意想起自己的死亡?他說:“這個問題跳過吧。你還是繼續說說你是怎麼認出我的,還有爲什麼認出我了卻不說,以及......”爲什麼出國後就不再聯繫......“算了。”以前的事情糾結那麼多也改變不了。
聽到宋澄的話,蘇頌鬆了一口氣,不是他不說,只是真的難以啓齒。
接着蘇頌把他認出宋澄的全部過程都交代了。
從招租廣告上的名字,從川菜館子引起的懷疑,從每日早餐的試探,最後確定下來,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乾淨。
“你不是喜歡喝茶嗎?”蘇頌想起第一次就是因爲茶的原因他產生了動搖。
宋澄疑惑的問:“誰說的?”
“以前你不是很自豪的跑過來跟我說你最近在跟爺爺學茶藝嗎?然後還說,你最喜歡西湖龍井。”
“......”這都是以前的黑歷史啊!
這個人記憶這麼好的嗎?這麼久的事情還記得這麼清楚,我都不記得我說過最喜歡西湖龍井了。
宋澄不是不敢承認的人,他說:“大概是因爲當時還小,學了新東西忍不住炫耀一下。”
蘇頌苦笑幾聲,我可是因爲這個原因被誤導了太久。
“那你既然認出我了爲什麼不說?”
“我怕你不記得了。”這話裡有多苦澀,有多害怕,只有蘇頌自己知道。
他最怕的就是宋澄忘了他,就算在宋澄的記憶裡他只是小表弟也比被忘記來的好。
宋澄沒想到是因爲這個原因,捂嘴笑了起來。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要說忘記也該是你纔對,我那個時候都已經小學五年級了,你纔剛上小學一年級。不對,你走的時候也三年級了。”
“我不會忘記。”蘇頌十分嚴肅認真的說。在他的記憶中,最寶貴的就是和宋澄一起玩耍的那兩年。
宋澄楞了一下,這只是玩笑話,蘇頌卻這麼認真,他張張嘴想要說些話,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表兄弟兩人相認沒有電視劇裡相抱灑淚的情節,兩個人都不是那種感情流露在外的人,只是平平淡淡的接受了。
長夜漫漫中,相認的兩人各自聊着這些年的事情,伴着清脆的棋子在棋盤落下的聲音,似乎等待日出的夜晚也不再那麼難捱。
當第一道光劃破黑夜,黎明到來,兩人都向還不太刺眼的太陽投去注目禮。
一晚沒閉的眼睛澀澀發疼,在暖陽的照射下,乾涸的眼睛盈滿了生理鹽水,眼睛一眨,一滴滑落。
“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清晨太陽的殺傷力原來這麼大。”宋澄抹去眼淚,揉搓眼睛。
“別動。”蘇頌喊住了宋澄,一手拿開宋澄揉眼睛的手。
蘇頌那張臉慢慢湊近,呼吸已經開始交錯,宋澄感覺到眼瞼被輕微的拂過,心跳剎那一停,再劇烈的跳動起來。
“你幹嘛?!”宋澄猛地往後躲開。
蘇頌一臉無辜的說:“我幫你把掉了的眼睫毛拿掉啊。”至於私心就沒必要說出來了吧。
宋澄忍不住捂臉,內心自我唾棄。
MMP,竟然對自己的表弟有了反應,禽獸啊!
陷入自我唾棄中的宋澄沒有注意到蘇頌眼中閃過的狡黠。
看完日出,兩人決定先在山上休息一會兒,之後再下山。兩個人的精神狀態因爲熬夜都比較萎靡,現在下山不太安全。
*
下山與上山完全不一樣,一路上宋澄的嘴就沒聽過,恨不得把這些年經歷過的有趣的事情全部告訴蘇頌,而蘇頌安安靜靜的聆聽。這樣的畫面,彷彿回到了從前,也是宋澄一直說話,蘇頌在旁聽着。
如果時間停止在這一刻,蘇頌應該是最開心的。
以前蘇頌的要求一點都不高,只想能一直看着宋澄。現在卻變得貪心了,想要擁抱他,佔有他,想要他的一切。
現在的一切簡直就像做夢,不小心呵護,就會破滅。
回到酒店房間,蘇頌一直在想小時候的事情。
站在窗邊,透過窗子,蘇頌彷彿看到當年那個小孩。
回來的路上,一直都是宋澄在說他的事情,蘇頌自己的事情隻字未提,不是他不願意提,而是沒有什麼好提的。
宋澄只知道蘇頌的父母帶着蘇頌出國,然後蘇頌就再沒回國。卻不知道,蘇頌爲了回國見他做了多少努力。
剛到國外的蘇頌很小,什麼都不懂,他只知道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宋澄。
還不懂事的他只知道回去要坐飛機,要買機票。他拼命的存錢,直到很久很久才存夠錢。他以爲存夠了錢就可以回去了,可以看到宋澄了,當時他特別的開心。
其實他回國過,只是沒看到宋澄罷了,最後被父母又帶了回去。
也是那個時候,他的父母發現了不對勁,逼問他,他很老實的承認了。
蘇頌把對宋澄的感情說出來的結果就是,再也沒能回國。
他再次回國是參加宋澄的葬禮,可不可笑?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不要回國,活在小時候的美夢裡,永遠不要醒來。
他的父母不明白那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有那麼強烈的執着,他們認爲蘇頌對宋澄就像對待心愛的玩具,只要不見面,時間總會消磨他的喜歡。
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執着於宋澄這個人,直到後來長大接觸的多了,才知道,這個叫做喜歡的執念。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這話矯情的要命,可感情該死的就這麼矯情。
“宋澄。”
蘇頌嘴裡纏綿着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