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休閒區,我忽然想起之前有客戶請邪牌陰物出事之後,我似乎立下過規矩,再不賣這種重料的陰物給客戶,現在怎麼全都忘了?這真是溫水煮青蛙,自己慢慢把自己都給煮熟了。
不管怎麼樣,生意還是要做,我把那塊七粉掩面佛的圖片轉發給珊妮女士,價格擡高一倍,報價兩萬二港幣,稱能避小人,轉運,提升事業和魅力等。
珊妮女士回覆短信:“什麼叫七粉掩面佛?”
我告訴她,所謂七粉掩面佛,就是這塊佛牌的原料用了七種不同的粉末。有經粉、寺廟土、花粉、舍利粉、高僧骨灰粉、香灰和銅鐘粉。這些都是能夠長久依附法力的原料,一旦被高僧加持,其法力和效果以後也不會輕易消失,就算砸碎了,碎塊也是有法力的,這就是正牌和陰牌的區別。
這讓珊妮女士很高興,立刻表示就要這塊佛牌。
兩天後,珊妮女士給我打電話,說不想在佛牌店裡交易,她請泰國佛牌的事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於是我倆約在某餐廳見面,她開了一張兩萬兩萬元港幣的現金支票給我。飯後我去銀行把支票取出現金來,直接給方剛匯去一萬二港幣,再到佛牌店把剩下的交給美瑛入賬。她問我:“客戶是誰,請的什麼牌?”
“隨便寫個名字吧,客戶想保密,請的是限量版掩面佛。”我告訴她。
美瑛只好老老實實地記錄在賬本上。
過了三四天,佛牌發到佛牌店,打開包裹一看,這塊七粉掩面佛真是不起眼,外殼是黃銅製成,已經磨損得有些褪色,前後都是玻璃框,裡面的佛牌顏色呈淺黃,而且顆粒狀明顯,對着光看,還有類似礦物質的細小晶體在閃閃發光。
那男店員問:“這裡面還有金粉嗎?”
我告訴他倆,這叫七粉掩面佛牌,是限量版的,都是十幾年前的舊貨,裡面有七種貴重原料,經高僧加持,法力能保留幾十年之久。男店員小心翼翼地拿着佛牌看,美瑛取笑他:“可不要摔壞了,這塊佛牌是你兩個多月的薪水呀!”男店員連忙把佛牌還給我。
當晚,我和珊妮女士約定好,把佛牌送到她在九龍的住宅,看到這棟橙色的別墅,我就想起黃先生來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按了柵欄門旁邊的門鈴,珊妮女士出來把我迎進大廳。
在珊妮女士家中坐了一會兒,和她閒談喝茶,我以爲這種有錢人家裡都有保姆,卻沒想到只有她一個人,只是定期從僱傭中心請清潔工到家裡打掃衛生。交談中得知,她和陳大師是近十年的老朋友,前幾年事業陷入低谷,後來陳大師到她家裡,發現她家中的幾種傢俱和擺設都不太合適,就讓她改了客廳中幾件物品的位置,尤其是客廳中那架意大利的三角鋼琴,改變了朝向。又按陳大師的囑咐,在客廳裡四角放了四樣不同材質的東西,有黃水晶、金飾品、魚缸和龍龜雕像。
從那以後的幾年中,珊妮女士音樂事業開始上升,相當順利,在歐洲連開幾場演奏專場,所以她對陳大師特別感激。只是自從離婚後就一直單身,眼光太高,找不到合適的。後來偶然在某聚會中認識了黃先生,不知道爲什麼,就對他很有好感,黃先生也十分主動,一來二去,很快發展成同居關係,黃先生搬到別墅裡住,但沒多久黃先生的前女友跟蹤他來別墅大鬧,我也在場看到,珊妮女士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第三者,憤而將他趕走。
我心想,連極陰罐的法力都敵不過珊妮女士的冷靜,說明她還是很理性的人。聊了幾句我就告辭了,通知陳大師珊妮女士的生意已經做成,淨賺一萬港幣。陳大師很高興,說他這幾天都要在新加坡某富商的家中幫他選住址、看風水,佛牌店就拜託我了,大事小情我都可以做主。
在佛牌店的日子很悠閒,不得不承認香港的地理位置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位於東亞和東南亞之間,也走在潮流前沿,每晚自己去尋找美食的感覺很爽。這天中午,我正和美瑛等三人吃外賣披薩,一個男人走進來,穿着黑色皮西裝,裡面黑襯衫有幾顆釦子沒系,露出胸前的紋身圖案,下穿牛仔褲和皮鞋,戴着墨鏡。進店後美瑛連忙去接待,這人抽着煙,神色傲慢,也不理美瑛,自己在店裡看了半天,才問了句話。
美瑛和他交流幾句後,走到我身邊低聲說:“這位先生要找陳大師。”
我走過去打招呼,這人普通話帶着明顯的臺灣腔,我得知他叫興哥,但沒透露職業,只說聽人講泰國佛牌能保平安,就來看看有沒有。
以我的直覺,總感覺這個興哥似乎不是做正行的,就說陳大師平時不在這裡,他只是投資店面,主要由我來負責,又問興哥能承受什麼價位。
他用夾着香菸的手指着我的臉,邊指邊說:“只要你的東西效果好,錢不是問題,但你不要騙我,黑白兩道我都有朋友,要是知道你以次充好,我會翻臉!”
“您所說的保平安,具體是哪方面的。是生活平安順利,還是什麼?”和這種人交談讓人很不舒服,但也得硬着頭皮接待下去。興哥看了看我,再看看美瑛和男店員,擺了擺手示意讓我出去說話。
在佛牌店斜對面,興哥安排找了一間在二樓的茶餐廳,找了個小包間坐下。在交談中,我才知道他居然是香港某社團的紅棍,也就是打手。
香港黑社會已經成爲類似宗教的存在,也是一種文化,稱爲“黑幫文化”,滲透到香港每個角落。尤其近十幾年來,香港黑幫漸漸開始平民化,做大生意和正經生意的黑幫人物到處都是,有人戲稱每個香港人都有可能認識一個黑社會的朋友,這話並不爲過。
興哥是臺灣人,幾年前和表弟來香港混,覺得這裡比臺灣好,就留下了。他所在的幫派並不大,名字我也沒記住。香港的黑社會雖然有相當的規模,也等級森嚴,但並不是所有的幫派都像電影裡那麼風光,大幫派就那麼幾個,除了新義安、和聯勝,就是14K與和勝和了。有很多小幫派,不敢大張旗鼓地去店鋪、夜店和巴士等處收保護費,只能找一些偏僻的酒肆和公司,收些錢賺點零花,興哥的幫派也是。
小幫派之間的競爭遠比大幫派激烈,大幫派的勢力都是劃分好的,就算爭搶那也是大動作,而小幫派的地盤油水不大,大幫派不管,反而很亂。興哥身爲小幫派的紅棍,經常和人打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動刀砍人是家常便飯。
所謂紅棍就是黑幫組織中的高級打手,一般都是有着豐富打架經驗的人,而那些會些真功夫的人就更厲害,能升到“雙花紅棍”,就是幫派中的打手之王了,誰看到都得怕三分。比如陳惠敏洗底之前就是香港最大幫派的雙花紅棍,因爲他有真功夫,能徒手一個人對十幾個拿刀的而不吃虧,當年甚至有人把他和李小龍放在一起講。
但興哥不是陳惠敏,他並沒有功夫,全靠膽大手黑坐到的紅棍位置。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溼鞋,興哥這幾年也沒少挨砍,運氣好的是沒砍到要害,所以才活到現在。他有時也想退出,但深知幫派不是那麼容易退的,而且也沒有手藝,總不能去做保安和看更。後來知道泰國佛牌能保平安,又聽說本港的著名風水專家陳大師在尖沙咀開了家佛牌店,就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