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女士苦笑:“我小叔子只念到小學畢業,連普通話都聽不懂,在大城市打工很費勁,畢竟沒有那麼多潮州老闆可以找。 以前我帶他到廣州勉強幹了半年,老闆嫌他笨,想辭退。他哭着喊着非要留下,後來老闆被逼得沒辦法,開車親自把他送回村,還扔下五百塊錢,求他別再回去。”我看了看阿勇,心想真是越渴越吃鹽,光窮、沒化和不懂普通話都不算,人還不機靈,這可真要了親命。
這樣,三方在黃女士這個間人的辛苦翻譯下,總算是交流得較清楚了,我把泰國法師如何施法的過程和原理詳細地讓黃女士傳話過去,她有些尷尬,主要是夫妻同房的這個事不太好講。但爲了讓鄭家人聽懂,也只能由她翻。
“他們說太貴了,成功付六萬,不成功也要付三萬塊,那是全部家當。”黃女士說。我笑着讓黃女士問兩位老人,他們覺得錢重要還是抱孫子重要,如果是前者,我也不會大老遠從東北跑到廣東來。黃女士翻譯過去,兩老人都不作聲了,黃女士的表情也很無奈,雖然她從來沒表過態,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肯定不開心。做爲女人,估計最討厭的是被婆家逼迫着接二連三地生孩子,而且還是這麼窮的家庭,夫妻倆打工攢錢還得給小叔子蓋房。
最後,黃女士說她老公明天午回村,到時候全家人再商量,讓我不嫌棄的話在家裡湊合一晚,我說沒問題。聊了一陣,老兩口走進廚房做飯,讓阿勇帶着黃女士的大女兒出去辦什麼事,屋裡只剩下我和抱着孩子的黃女士。見四下無人,我低聲問黃女士,爲什麼要嫁到這麼窮的村裡來,而且還這麼封建,重男輕女嚴重,這不是受罪嗎。
黃女士嘆了口氣:“我在廣州打工的時候認識老公,有了感情,互相離不開,到了他家我才知道這麼窮。但心想我倆反正也不在村裡住,都是要在廣州打工,以後攢錢慢慢在縣城裡買房,日子還有盼頭。可沒想到頭兩胎都是女孩,他們村的風俗又厲害,不生男孩不結婚,沒辦法。”
“不生孩子不結婚是什麼意思?你們不是夫妻了嗎?”我疑惑地問。黃女士說她跟她老公到現在也沒登記領證,這村裡的風俗這樣,什麼時候生出男孩來才能登記,否則不能。聽到這裡,我心想真是夠愚昧的,這算什麼風俗!
我問:“你老公也順着家裡的想法嗎?好好開導開導啊。”黃女士說沒用,村裡的風俗是老人說了算,要是哪家的兒女不按老人的意思辦事,是不孝,會被戳破脊樑骨。我無奈地笑着搖搖頭,這時看到阿勇進了院子,後面跟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阿勇手裡拎着一隻活雞,還在撲棱撲棱地亂掙。小女孩圍着活雞拍手,似乎很開心。
黃女士對我說,那是小叔子剛從隔壁借的雞,我問你們家自己爲什麼沒養雞鴨。黃女士說:“打的糧食自己家都是勉強夠吃,有時還要村裡救濟,哪有東西餵雞。”
這讓我徹底石化,得窮成什麼樣,才能連雞都吃不飽,給點剩菜剩飯,平時出去自己尋食也不至於把雞給餓死吧。忽然,我覺得這樁生意不太好做,讓這種家庭拿出六萬塊錢,等於讓我家拿出六百萬,簡直是扯淡。
殺雞做飯,晚飯七個人吃,共有四個菜,除了一小盆清蒸雞,剩下的三個都是炒青菜。黃女士又端了一小碗蒸雞和米飯,出門送到西側的屋再出來。我問她是給誰送飯,黃女士告訴我,那是她老公的奶奶,今年已經八十四歲,因爲腿腳不好不愛出門,給她送飯過去。我心想,別看這村子窮,生活水平底,估計醫療也不怎麼方便,但卻都能活這麼長壽,可能還是水土好。
席間,阿勇笑着讓我多多夾菜,黃女士解釋說這三道都是農家自己地裡的菜,沒施化肥的,純綠色。我連連點頭,心裡明白那隻雞是用來待客的,否則會顯得太寒酸,而剩下的三個青菜纔是他們的日常食譜。爲了不讓他們覺得我嫌棄,故意裝出吃得很香的樣子,但說實話,這盆清蒸雞味道真是不敢恭維,既不缺鹽也不缺油,雞還是正宗的走地雞,但是不好吃,湯也不好喝。
我很快吃完一碗飯,黃女士要幫我盛,被我拒絕了,說我現在的飯量是一小碗,正在控制體重,讓他們自己慢慢吃,我想到院子裡四處走走看看。出了院子,小路兩旁也都是炊煙裊裊,偶爾有幾名村民和小孩從村路慢慢走過去。怪的是,我覺得一般國的農村甚至縣城的人都習慣到城市裡打工,尤其越窮的村子,應該基本看不到青壯年纔對,但在這個村子裡,我看到的人卻都是二十幾到四五十歲的壯勞力,以男性居多,青年女子卻沒幾個。
這時,黃女士抱着小女兒走出來,問我在逛什麼。我說無非是看看廣東的農村風土,又問她剛纔的疑惑。黃女士說:“跟阿勇一樣,村裡人都不懂普通話,唸書少,人也都較笨。出外打工沒人願意要,有的只能在廣州深圳珠海這樣的大城市撿廢品爲生。沒兩年都混不下去,覺得在村裡還不如,只好再回來種地。”
“種地也不錯吧?”我說道,“至少也能有收成,而且不缺吃喝。”
黃女士搖了搖頭說:“村裡人不懂科學種田,打的糧食很少,又不捨得花錢施化肥、打農藥,要是這一年風調雨順,到秋天打的糧食勉強夠吃到來年;要是有些天災,連飯都吃不飽。”我說縣裡難道不派技術員到村裡指導農民怎麼科學種田嗎,不應該啊。
黃女士說:“以前年年都有派人下來指導,可村裡人大多數都沒怎麼念過書,初畢業已經算不錯,很多女人當年家裡連小學都沒讓唸完,又沒見過世面,什麼也不懂,時間長腦子越來越木,技術員教種田,今天教明天忘,後來縣城也懶得再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