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誠信表情很尷尬,什麼也沒說。
“那時我已經在泰國做了好幾年牌商,”高雄點了根菸,說,“正巧有個在湛江的老客戶要請一塊限量版的龍婆師傅正牌,世面怎麼也找不到。後來有個相熟的牌商告訴高雄,說在曼谷有個開珠寶店的黃老闆手裡囤着不少正牌,可以找他問問。”
於是高雄來到黃誠信的店,聽說佛牌的名字後,黃誠信立刻連聲說有有有,從臥室大抽屜裡拿出來交給高雄,說是兩年前他從某牌商手裡串得,出貨價兩萬五千泰銖,不講價。高雄拿着佛牌看了半天,沒看出有問題,痛快地付過錢,把佛牌拿走。在乘坐大巴車回公寓的路,陽光正足,高雄對着窗外強烈的光線,仔細觀看牌身。外殼是亞克力的,與純銀外殼粘接得非常牢固精緻,簡直是藝術品。
忽然,高雄看到裡面的牌坯有個地方不對勁,這是塊九層崇迪牌,由龍婆培加持而成,最後一批也是幾年前的,不太好找。之前高雄賣過好幾塊,對這牌再熟悉不過。他發現,從正面看不出任何問題,但要是把佛牌斜着對強光,能看到亞克力外殼的牌坯表面有一層淡淡的藍色光暈。
如果說真牌有光暈而這塊沒有,高雄也不會太在意,問題是真牌沒有而假牌有,這怪了。高雄仔細地看,發現只有側着對強光才能看出,平時沒有。他給兩名資深牌商打電話,其一個已經快年近六十,在泰國從事佛牌行業二十幾年,還是佛牌協會的副會長,每年泰國佛牌大賽他都是評委。
“如果能確定不是亞克力外殼在發光,那是牌坯的問題。”這老牌商說道,“以前聽人講,真正寺廟裡的正牌材料很獨特,必須有經粉、廟土和派粉,尤其著名龍婆師傅的,這三樣缺一不可。再加以正統佛法加持,這種真正有法力的佛牌都很內斂,外行看起來都較古樸甚至敝舊,無論正牌還是陰牌都一樣。只有那種商業牌纔會做得光鮮亮麗,光芒四射。”
高雄連忙問:“那要怎樣才能儘快鑑定出牌的真僞?”那老牌商說可以拿來給他看,高雄半路下車,改路來到佛牌協會,找到這位老牌商。他把這塊龍婆培的崇迪牌拿在手裡反覆看,又用放大鏡照,然後交給幾名同事,也都是資深的佛牌專家。他們看過之後,除了高雄說了牌坯在強光下能顯現藍色光暈之外,看不出有問題,但這種藍色光暈肯定不正常,真牌是沒有的。
有人說:“如果是假牌的話,這種藍色光暈肯定是製作佛牌時,混入了不正規的原材料所致。但總不能拿到實驗室去化驗,最簡單的辦法是找個寺廟,讓法力修爲較深的龍婆師傅一看知道。”高雄心裡的疑惑更大,剛好附近有座等規模的寺廟,裡面的住持師傅法力不錯。他買了幾盒香菸,拿着佛牌來到寺廟,說明來意,把佛牌和香菸都交到龍婆師傅手。龍婆師傅笑呵呵地說,這塊佛牌感應不到任何法力,應該是假的。
這下可把高雄氣壞了,爲防止黃誠信抵賴,他還特意用手機拍下龍婆師傅的視頻。回到珠寶店,他把佛牌摔到黃誠信臉,說在泰國還沒人敢供給我假牌,你算頭一個,真有種。黃誠信連忙辯解:“天地狼心!怎麼可棱系假牌?我以我老孃的健康起誓——”高雄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拿出那位龍婆師傅手託佛牌的鑑定視頻。
黃誠信嚥了嚥唾沫,再不好說什麼,只能說龍婆師傅也不見得都說得對,很多佛牌的法力太高,有些師傅也看不出,不過爲了不影響咱們的初次合作氣氛,給你退了吧。高雄壓着氣,接過黃誠信遞來的二十五張千元泰銖鈔票,看到他眼神不太對勁,於是又起了疑心,把這些鈔票對着光線挨個地數,挨個地看。
“哎呀高老闆,你不要介樣好嗎?”黃誠信說,“介些全都系真鈔,難道我還敢造假的嗎?”高雄看了半天,沒看出問題,這才悻悻地收進皮包,指着黃誠信說以後再也別想跟我做生意,你這人太不地道。黃誠信咒賭發誓,說那牌確實是真的,高雄很想揍他一拳,但還是走了。
從那以後,高雄再沒跟黃誠信合作過,但有時候黃誠信遇到某些出了意外的遊客,如在泰國得罪人,被落了降頭、撞了凶神、戴了邪牌等等。很多導遊因爲長期坑遊客吃回扣,都會變得利慾薰心,毫無感情,要是在領路購物的過程與遊客發生衝突,會懷恨在心,然後報復,再故意讓黃誠信找高雄,解決之後的報酬,高雄都會分出來三成給黃誠信,他再跟導遊平分。
高雄雖然很討厭這種行爲,但畢竟無法阻止,而且遊客出了事也不能坐視不管。他每次都會訓斥黃誠信少做虧心事,黃誠信嘴答應,但從來不改,還是經常這麼做。那次我被導遊小梅坑騙,因爲我當衆罵她是性冷淡,不知道是不是說了,她非常震怒,以邪牌把我搞病之後,根本沒告訴黃誠信,而是一心想要把我往死裡整,反正這種事誰也查不出兇器來。黃誠信看到我可憐,而且也是想賺錢,自然把我介紹給高雄,所以那次高雄說是黃誠信和導遊串通,還真冤枉了他。
我說:“是不是還得感謝黃老闆呢?”黃誠信連聲說不用,請我吃炸蟹和啤酒已經不錯。我徹底無語,他居然真以爲我在謝他。這時,我想起龍玉梅的弟弟,問你是否還在負擔他的學費。
高雄說道:“不可能!以我對死奸商的瞭解,他肯定早給忘了。”黃誠信說龍玉梅的弟弟大學早畢業了,已經在山大學讀完研究生,學習成績很好,現在被他送到德國繼續進修醫學博士,每年的學費大概要十幾萬,全都是他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