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搞過傳銷嗎？”我問他。
黃誠信連忙說：“怎麼可棱？傳銷可系非法的，我是守法商銀，再說喇種東西根本賺不到錢，我纔不會碰！”他後面兩句話令我相信，對黃老闆來講，沒錢賺的事絕不會做，而且以他的精明，想讓他搞傳銷實在不太可能。
第二天午，我正帶黃誠信參觀瀋陽故宮。他說爲什麼都叫故宮，但瀋陽的卻這麼小，北京的小得多。我解釋說那時候滿清還沒入關，財力不夠，之後的北京故宮是明朝時修好的，規模當然不能。看到順治皇帝幼年睡的簡陋搖籃時，黃誠信忍不住大笑：“介麼大個清朝皇帝，小席候還沒有我鵝子住的好！”這時，馬壯給我打來電話，說已經跟他大姑聊過，好像沒什麼成效。他想讓我去勸勸，正好我在瀋陽，離得不遠，他大姑這人有個怪毛病，信陌生人而不怎麼相信親戚。我失笑：“這種人怎麼搞傳銷？那東西不都是專門騙親朋好友的嗎，你不相信親戚，又憑什麼讓親戚相信你呢？”
馬壯說：“我大姑這樣，幫我勸勸吧，要是實在不行那放棄。要是你能勸得動，讓我大姑投資點兒正經項目，也好順理成章地再賣她點兒東西啊！”我覺得也有道理，問了他大姑家的地址，馬壯說他大姑白天不在家，都在公司培訓，我可以到公司找她，並給了地址。掛斷電話，我有些反感，賣一條佛牌只賺五百塊，現在卻還要跑腿費嘴皮子勸說客戶棄暗投明，真費勁。
聽了我的講述，黃誠信倒是有興趣，連忙催我快出發，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公司培訓課。我問他怎麼這麼有興趣，黃誠信說：“是好而已，想看看那幫銀現在戲怎樣給人洗老的。”
我哼了聲：“你也想學學，然後更有效地忽悠遊客。”黃誠信連忙說當然不是。乘出租車從正陽街來到東陵區，路不算近，光打車花掉三十多塊錢，在瀋陽算遠途了。那家公司的培訓課堂設在距離農業大學不遠的一處職業學校內，門口沒人守着，我倆直接找到這棟樓。來到頂層，剛從樓梯口來，聽到走廊盡頭某個房間內傳出男人高聲說話的聲音，但迴音很重，聽不清講的內容。
黃誠信指向那邊：“系辣裡沒錯。”我問你怎麼知道，也許是學校在給學生講課呢。黃誠信回答：“喇個學校會教學生怎樣在五年內變成國首富？”我是一愣，剛纔我怎麼沒聽到，黃誠信耳朵還真靈。
來到那間教室的近前，看到有前後兩個門，我倆分別看了看，門沒有玻璃，只能聽到聲音，又不好意思直接推門。我自言自語：“這得等到什麼時候？”掏出手機要給馬壯發短信，讓他問他大姑什麼時候下課。這時，有兩名年婦女從樓梯來，快步走向我們這邊，一面走一面低聲交談：“才十分鐘，沒事。”兩人走到教室後門，輕輕把門推開進去。黃誠信早跟在後面，向我連連招手。
我小跑過去，黃誠信伸手推着還沒關閉的後門，我看到裡面大概坐着七八十人，多數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年，以女性居多，擠得滿滿當當，只在後面附近有幾個空座。黃誠信閃身進去，我也連忙跟着，剛纔那兩名年婦女坐在附近，我和黃誠信也挨着她們坐下，我悄悄將後門關好。這時我纔看到，在後門附近站着個年男子，一直在注視我和黃誠信，直到我倆坐穩，他才轉頭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好像戴着人皮面具似的。我猜，這人應該是負責維持秩序的。
臺的黑板粘着一大張白紙，講話的講師是個瘦男人，等身材，黑襯衫黑西褲黑皮鞋，手裡拿着有線的麥克風，牆角有一對音箱。這男人似乎不是北方人，而是江浙口音。“我最大的願望，是在五年內，成爲國最新的首富，你們相信嗎？”這講師說道。他說話的語氣很怪，像剛被注射過興奮劑，連說帶劃，很有氣勢，全身都跟着動。不光形體動作誇張，吐字也連續加重音。
聽課的人當，約有三分之一都回答“相信”，剩下的有沉默也有說其他的。這讓講師很不高興，他快步走到課桌前，單腳踩在面，大聲道：“所有人跟我說——先富起來，迅速發財！你不坦白，財富不來！”聽課的人也跟着講師喊的節奏開始高呼，同時高舉右拳，很像起義軍出征之前的宣誓。我看到黃誠信也跟着振臂高呼，心想你入戲還挺快。
“我，國財富高級講師孫發財，會在五年內成爲國首富，你們相信嗎？”講師又問了一遍。這回至少有四分之三的人都在回答“相信”，剛纔那次多得多。我心想這能有效果，還真簡單。
講師問：“我們要好好想想，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爲什麼？知道爲什麼窮嗎？是因爲你們不相信人！連最便宜的信任都不願意付出，還想發財？你發昏吧你！只要付出信任，你能迅速收穫成功，信不信？馬來試驗！誰願意做這個試驗？”聽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位四十左右的少婦笑着舉起手。
講師立刻讓她站起來，問了姓名，誇讚道：“你五年以後肯定是富人，真的。來，先拿一百塊錢出來，要整錢。”這少婦依言從皮包裡拿出錢包，拈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講師，但他並沒有接，而是讓少婦把這張百塊鈔票賣出去，看誰買。
少婦表示沒懂，講師又說了一遍，聽衆們更疑惑，少婦只好照做，回頭舉着這張鈔票問誰買。喊了半天也沒人迴應，少婦表情有些迷茫，講師說：“知道爲什麼沒人買嗎？因爲你沒有說清楚想賣多少錢，對方不知道你付出的價值！現在重新賣，賣十塊錢！”少婦張大嘴，講師催他快點，少婦只好再次舉起鈔票，笑着說賣十塊錢，誰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