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我和高雄立刻出發,從曼谷飛到廣州再轉機成都,乘火車來到達州,在市區找找一間旅館落腳。達州風景非常好,天氣很熱,高雄對氣溫倒是習慣,但只是吃不慣四川菜,基本都是又麻又辣。好不容易在市中心找到兩家粵菜館,做得很不正宗,不過已經好多了。這麼早就來達州,主要就是在泰國接電話太不方便,國內還很少有人用能打國際長途的手機卡,那就等於根本接不到電話。
呆了半個月,我和高雄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幾十通電話,但其中有近八成一聽就是騙子打來的。原因很簡單,他們都說要我們先匯錢,以示誠意,免得我們找到叔叔後就不給錢了。不用給五千也行,先給個五百塊,證明我們是實心實意想找親戚。我和高雄也沒客氣,直接罵回去,但還是有這種騙子電話源源不斷地打進來。各種口音、各種性別都有,看來,這也是檢驗中國有多少騙子的好方法。
“中國最多的就是騙子!”高雄恨恨地扔出這句。雖然有些偏激,但恐怕也是實話。這個國家有太多總想着不勞而獲、一夜暴富的人羣,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都沉迷傳銷。
轉眼三十天過去,我和高雄總共跑了七八個地方,都是網友的線索,可全不是。檢驗方法也很簡單,在這人附近使用靈蠟,阿贊joke說過,修法者就算十幾二十年不再使用法術,身上也會有邪氣存在。而且這些人都並不拒絕我們的測試,要是真的邱老師,在隱居數年之後被人找到,肯定不願意泄露身份。
我和高雄漸漸泄氣,他問我“你這個辦法,看來也不是百試百靈的吧?”我嘬着牙花,說除了這個辦法,我是實在想不出更好的,除非你有。高雄搖搖頭,說要是在泰國,他怎麼也能找人搞定這事,但在中國沒戲。
“原來高老闆也是人身肉長成啊,我還以爲你是神仙呢!”我笑着。高雄哼了聲,沒接我的茬。
這天,我和高雄在外面吃麪,我點的是肥腸米線,而高雄除了酒之外,從來不吃辣的,更不吃太油膩的東西,只點了清湯麪。正吃着,高雄的手機響起,他接過來問“哪位?我就是高先生,對。什麼?像是我叔叔的老師?在哪裡……達州宣漢縣,什麼鎮?帆快鎮?好奇怪的名字,是小學校嗎?你怎麼見到的……去支教,看起來很像是嗎,多久的事了……兩年前,那你是不是也要先付酬謝金?不用?真的不用?哦……好的,謝謝你!”
掛斷電話,高雄對我說,剛纔有個年輕姑娘的聲音打來電話,稱她是上海人,兩年前曾經在達州貧窮地區的學校支教過兩年半,在一個叫帆快鎮的地方當過老師,那個學校有個男教師,長像和性格都很像我們在網上登的尋叔啓示,也確實是姓邱。而且這姑娘還稱不要酬謝,說我們尋叔心切,她只是想做做好事而已。
“免費線索?”我說,“這樣的人還真少見,也許有門呢!”高雄搖搖頭,說那地方肯定是農村,太偏僻了,實在是不抱希望。我說那也得去啊,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於是我倆儘快把面吃完,向麪館老闆打聽達州有沒有宣漢縣帆快鎮這個地方。
麪館老闆說“有啊,宣漢縣很窮的,那個帆快鎮更是窮。以前我去過,每年夏天都會發大水,衝跑不少房屋。你們要去辦事嗎?”我說是要去辦事,得怎麼走呢,麪包老闆仔細告訴我們路線,主要就是乘長途汽車,可以直接從市區到宣漢縣的帆快鎮,但我們去的地方如果不是鎮上而是村裡,就得搭車進村了。
這時,高雄手機響,他看看屏幕“是剛纔那個年輕姑娘發來的地址。”
我和麪館老闆都湊過去看屏幕,上面寫的是“宣漢縣樊噲鎮第四小學語文組邱老師。”
“原來是這個樊噲鎮!”我和高雄這才明白過來,還以爲是帆快。
麪館老闆笑着“當年楚漢相爭的時候,漢高祖劉邦手下的大將軍樊噲在這個鎮上屯過兵,所以就一直叫這個名字。”我和高雄點點頭,謝過老闆之後出來,按剛纔老闆的指示叫出租車來到長途汽車站,買了直接去樊噲鎮的車票,一路前往。從縣到鎮的路就不太好走,現在正是四川的雨季,剛下過雨,路況非常泥濘,中巴汽車左搖右晃,很多時候車的傾斜角度已經有將近四十度,我這心也跟着忽悠忽悠的,生怕汽車一不小心來個側翻。
但我看到車上的乘客除了我和高雄,幾乎沒什麼人擔憂,他們臉上都很平靜,明顯已經完全習慣了。好不容易過了這段泥路,在售票員的提醒下,我倆就在距離鎮第四小學不到百米的地方下了車。這是段土路,看來鎮上已經沒有柏油路面,還真是夠窮的。高雄點了根菸“邱老師好歹也是檳城鬼王的徒弟,據說在泰國幾年也賺到不少錢,就算回國繼續當老師,起碼也選個達州市的小學吧,怎麼會在這裡!”
“也許人家有風格呢?”我笑。
來到小學進去,這小學居然還有個傳達室,有個中年男人問我們找誰。高雄問他有沒有一個教語文的老師,姓邱,五十歲左右,瘦長臉,個子很高,是我們的遠房叔叔,來尋親的。說完,我掏出手機,給他看屏幕上的那幅彩色素描人像畫。中年男人立刻說“這不是邱老師嗎,在三樓上課呢!六年級一班。”
開始他可能還在懷疑我們想混進去,現在看到有素描畫,還知道這老師的姓,就打消了懷疑,讓我們進去自己找。我和高雄進了教學樓,這樓外觀很舊,只有三層,樓道里的光線不太好,牆壁下半部還塗着那種老式的藍色護漆,地面也是水泥地,天花板是老式日光燈。上到頂樓,我倆走到走廊的盡頭纔看到門楣上掛着寫有“六年級一班”的小牌子,裡面傳出朗朗的讀書聲“就在這死去的母親旁邊,睡着兩個很小的孩子,都是卷頭髮,胖臉蛋,身上蓋着舊衣服,蜷縮着身子,兩個淺黃頭髮的小腦袋緊緊地靠在一起,顯然,母親在臨死的時候,拿自己的衣服蓋在他們身上,還用舊頭巾包住他們的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