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訂的婚紗到了嗎？”寧曉媛一進婚紗店就在問婚紗的事兒，店員迎上前，帶着甜美的微笑說道，“到了，已經準備好了，寧小姐，要去試試看嗎？”
“嗯。”她冷淡的迴應，目光落在正坐在天鵝絨椅裡的男人身上，臉上才露出了淺淡笑紋，“你把那套禮服拿給他。讓他去試試。”
“好的。”
寧曉媛被推着進去換婚紗，沈屹琛則是坐在一旁等着。
“沈少爺，寧小姐說請您去試試禮服，您看…”
沈屹琛冷冷看了店員一眼，薄脣微掀，“多事。”
被他眼底寒意攝住，店員訕訕的笑着，“禮服我先放在這兒，沈少爺您換不換都沒關係。”
他連多餘的話都懶得說一句，只嗤笑了一聲。
禮服被放在一旁，沈屹琛看都沒看一眼。
長眉微微蹙起，冷峭眉梢漸漸染上了不耐煩。
什麼勞什子婚紗，他根本就不想來。
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沈屹琛臉色愈發冷沉。
寧曉媛換了婚紗出來，薄紗層疊，羣擺寬大，收腰設計襯着她腰身纖細，不堪盈盈一握。
他只掀眸看了一眼，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看到沈屹琛仍然端坐在側，一旁還放着禮服。見他沒換上禮服，寧曉媛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你怎麼不換禮服？我特意讓人拿給你，就是想讓你試試尺寸，要是哪裡不合身還來得及改。”
“在婚禮之前，我們還有時間打點。”
婚禮？
“你想多了。”他冷冷出聲，不帶一絲感情，“誰說要跟你結婚？”
寧曉媛臉色一變，“你不跟我結婚？”
“你不是答應了要娶我的嗎？”
“寧小姐，我是答應幫你，沒有許諾你要娶你。”?眸淡淡凝視着她，“你以爲我們沈家門檻這麼低，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沈家少奶奶的位置也是你能肖想的？”
“你不打算跟我結婚，那爲什麼要答應陪我來試婚紗！”寧曉媛死死盯着沈屹琛，店裡其他的人在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時就逃之夭夭了。
沈屹琛站起了身，“我來看看你美夢能做多久，別忘了，當初我答應幫你也是有條件的，別得寸進尺。”
聞言，寧曉媛狠狠一怔。
當初她找上了沈屹琛求他幫忙，起初他不肯，直到她說…
“只要你肯幫我，我就告訴你，宋清月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死的，那場車禍不是我媽安排的。我媽是巴不得她流產，不過還來不及下手，宋清月就出事了，你就不好奇一而再再而三在背後算計你的人是誰嗎？”
“你瞞着宋清月的事我都知道，要是不想讓我告訴她。你最好跟我合作。”
說來說去，沈屹琛會幫助她，是因爲自己的威脅。
目光對上沈屹琛漆?如墨的眸，眼底的嘲諷，讓寧曉媛心口一窒。
她被沈屹琛寵了差不多五年，她很享受能夠得到對方的所有關心，享受他的目光只爲自己停留的虛榮感。
她已經被寵壞了，在她泥足深陷的時候，沈屹琛卻告訴她，他只是玩玩兒，沒當真。
寵着她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爲他從別人身上找不到宋清月的影子，從自己身上找到了。
他一直認爲宋清月無權無勢，又不習慣跟這個圈子裡的人交流，不適合在這個圈子生存。
所以他纔打算將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試圖將她當成第二個宋清月來培養。
他的虛情假意扮演的太真，所有人都信了，連她自己都信了。
也許沈屹琛這種想法很荒誕，可寧曉媛卻覺得他的想法是可行的，他是設身處地爲宋清月着想過。
他太瞭解宋清月的脾氣秉性，所以深知她很容易被這個圈子排除在外。
她扯脣笑了笑，“你就不怕我把你瞞着她的事都告訴她嗎？”
“隨你。”沈屹琛不爲所動，“你最好有把話說出去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他捏中了寧曉媛的死穴。
眼看着沈屹琛離開，寧曉媛忽然出聲，“爲什麼不願意跟我結婚？你明知道你們不可能了。明知道你自己現在的情況，跟我結婚讓她徹底死心不好嗎？”
“我的事跟你無關。”
沈屹琛冷淡異常，也沒有因爲寧曉媛的話而動搖過自己的念頭。
他來這裡，只不過是想看看那個人會不會出現，幹坐了半天也沒看到人，他也就沒必要繼續等候下去。
至於讓宋清月死心…
他爲什麼要讓宋清月死心？他就是想讓宋清月永遠都記着他，永遠。
他本來就自私，絕對不可能忍受讓宋清月跟其他男人一起生活，更不想看到她徹底從自己的陰影裡徹底走出去。
所以寧曉媛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那不是他的做派。愚蠢到極致了纔會有可能選擇聽寧曉媛的話給自己添堵。
她算什麼東西？他的人生，還輪不到其他人來左右。
……
從婚紗店說了那番話後，寧曉媛安分了很多，沈屹琛想從她身上摸索到她身後的那個人。
她很謹慎，一直防備着他。
沈屹琛心底很清楚，幾個月前的車禍，是蓄意而爲，而且那個人對他們沈家很熟悉。
他只是缺少了點線索，還摸不清對方的底細。
這段時間，他時常能在公司看到宋清月，兩人幾乎是同進同出。
偶爾加班到深夜，沈屹琛常常能看到靳旌聿來接她上下班。
獨自站在落地窗前，窗外霓虹燈交織成一條璀璨綺麗的綢帶。
他虛虛握拳掩脣重重咳嗽了兩聲，臉色泛白，衾冷薄脣上一絲殷紅若隱若現。
隨手拭去了脣上的血。眼底暗沉不定。
喉嚨發澀，喉結艱難滾動。
良久，他才扯出了一抹苦澀笑意，真是報應，做了那麼多錯事，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早在宋清月懷孕前，沈屹琛就知道了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太理想，他也沒有要治療的慾望。
沒想到宋清月會懷孕，他忽然間怕死了，去美國那麼久，只是爲了治療身體，在國內不方便，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公司很容易出亂子，而且…他不想讓宋清月知道。
瞞着所有人。獨自在美國接受治療。
威爾斯是他的主治醫生，一開始，他一再建議讓自己住院治療，可自己不肯，所以回來了。
年前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更差了，他咳嗽帶血，怕被宋清月發現，所以又去了一趟美國。
他恍惚憶起威爾斯說的話，“沈先生，我不跟你說客套話，情況非常糟糕，癌細胞已經擴散。”
聞言，他冷靜異常的問，“我還有多久時間？”
“最短半年，最長一年。”
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沈屹琛沒有繼續浪費時間，回到了國內安排一切，他幫寧曉媛的目的，不單單只是爲了找出針對宋清月和沈家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想讓宋清月更快成長。只有她能獨當一面了，他纔可以放心離開。
他知道靳旌聿會好好照顧她，可是他不放心，宋清月要是隻會當個依賴別人的寄生蟲，萬一將來某天，靳旌聿不要她了呢？
所以…他想讓宋清月自己成長。
他保得住宋清月一時，保不住她一世，未來的路不會再有他了，以後只剩下她一個人慢慢走。
沈屹琛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懲罰，他過去以自我爲中心，用自己的想法去強行施加到其他人身上，他是不懂感情，所以不理解宋清月爲什麼能守這麼多年。
十一年，他們認識也十一年了。
這十一年裡，發生的事情太多。到臨死前，沈屹琛才後悔，他浪費的時間太多了，要是再早一點清醒過來，也許…還能創造更多的回憶。
他獨自坐在宋清月坐着的位置，苦笑不堪。
他還是很自私，明知道自己的日子不長了還不想離婚，如果不是因爲看到宋清月自閉，看到她待在自己身邊那麼痛苦，他可能還不會答應離婚。
離婚那天，沈屹琛沒走，看着她往前走沒回頭，既欣慰又心酸。
宋清月是總有一天要從他的生命中走出去的，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他強求，早就應該放手的。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明明早就知道自己是肺癌末期，強弩之末還想着困住她。
以前無慾無求，工作也只是機械性的行爲，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好可惜的。
可是現在，他不想死。
他還有放不下的人，還想多換一點時間守護着她。
垂放在桌上的手，指節漸漸收攏，緊緊攥成拳頭。
靜謐的辦公室內，嗡嗡震動着，驚擾了沈屹琛。
幽幽藍光投映在他臉上，沈屹琛看了眼來電顯示，才接通電話。
“爺爺。”
“嗯，怎麼還不回來？”
“公司有點事，還在忙。”
沈慶宗的聲音聽上去滄桑又無奈，“孩子，回來吧…”
“公司的事再怎麼重要也沒身體重要，回來好好休息。”
沈屹琛淡淡一笑，“嗯。”
“對了，清月來了還沒走，我想辦法多拖住她一會兒，你趕緊回來。”沈慶宗早就知道了沈屹琛的身體狀況，所以先前去找他，跟他爭吵，斥責他不懂事，主次不分，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