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半斂,看了一眼桌上擺着的合同,良久,她纔有所反應,“合同我得帶回去,簽約的事情現在不歸我管,他也只是口頭上說這個項目會交給我接手,可現在我對這個一無所知,還沒完全上手就不能做主。”
“隨便。”
靳旌聿沒有要爲難她的意思,很爽快的就說。“反正合同已經交給你了,要不要簽約是你的事。”
說着,他看了一晚手腕上的瓷表,淡淡出聲,“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飯也吃的差不多了,我還有事就不送你回醫院了,宋小姐,有問題嗎?”
“沒有,你有事就先去忙。”
他倒是真的不跟宋清月客氣,站起了身就邁開腿往外走。
宋清月則是在西餐廳又呆了一會兒,細細研讀着合同條例。
這種東西,她現在還無權管理,雖然沈屹琛是說這個交給她來管理,可畢竟她還沒有這種獨當一面的能力,事關兩家合作的合同肯定要謹慎些,宋清月是想着將這個帶回去,讓沈屹琛審查一遍。
她粗略的翻看了一眼,是覺得合同沒什麼問題,也沒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靳旌聿就如他所說的一樣,又在原來的基礎上追加了一筆投資。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她擡手,叫來了服務員,掏出了錢包準備付款,“這桌多少錢,結賬。”
“稍等。”
服務員轉身去了收銀臺,不久後,又返回來說,“您好小姐,這桌的賬已經結過了。”
“結過?”
“是的,是跟您一起來用餐的那位先生買單了。”
“哦…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靳旌聿不是讓她請客嗎?這會兒又把賬單結了?
宋清月默默收回了錢包,清眸微微晃神,似乎靳旌聿也沒有她現象中的那麼惡劣…
嘆了口氣,宋清月收拾了下包包,將合同塞到了包包裡後,起身離開。
刻意又繞了一圈,去了一家中餐館打包外賣回醫院。
她是記着沈屹琛一大早醒過來還沒有吃過東西,現在他受傷了又高燒剛退,飲食還是以清淡爲主,所以沒有點太油膩的東西。
提着點好的外賣,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醫院。
纔剛剛到病房門口,看到房門微微開着一條小縫,她影影綽綽能夠看到裡面晃動的影子。
湊近了聽還依稀能夠聽見裡面人說話的聲音。“屹琛哥,我聽說你住院了,所以刻意過來看看你。”
“你看,我跟保姆學着做的新菜式,你嚐嚐看喜不喜歡。”
房內。坐在病牀上的沈屹琛眉目未動,只瞥了一眼她帶來的東西,沉聲問,“你是怎麼知道我住院了?”
這裡距離濱城好歹也需要四五個小時的車程,他受傷也就是昨晚上的事,寧曉媛跟他非親非故的,他就算是真的受傷住院,醫院也不可能去通知她過來。
這麼巧?他昨天才落馬住院,今天寧曉媛就過來了,而且還帶着飯菜?親手做的?
黑的眸愈發深邃,若有所思的看着保溫桶。
真當他是好糊弄的傻子嗎?
眼中深處浮現出淡淡嘲諷笑意,目光狀似不經意的掠過沒有關緊的病房門。
“不用了,我老婆已經給我帶飯過來了。”
聞言,裝着微笑的寧曉媛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老…婆?清月姐嗎?”
他笑了笑,看向病房門口,“既然回來了,怎麼不推門進來?”
站在房門外偷聽躊躇的宋清月風中凌亂,沈屹琛這是天賦異稟吧?生了雙透視眼?
他是怎麼發現自己回來了的…
懊惱了一瞬,宋清月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冷着臉,推開門進去,看到房內的寧曉媛後,她也只是冷淡的頷首。
將打包回來的外賣提到了小桌子上,語氣淡淡。“你不能吃太油膩和上火辛辣的東西,我只給你點了清淡的。”
“嗯,你點的,自然是好的。”
“…”
她的位置正好是背對着寧曉媛,寧曉媛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能夠看到沈屹琛眼底的溫柔寵溺。
宋清月被他盯着毛骨悚然,跟看怪物一樣的快速看了沈屹琛一眼,隨後便將外賣一一打開來。
鑑於寧曉媛在這裡,她也不好跟沈屹琛說合同的事,只能伺候着他先將東西吃完。
“你吃了沒有。嗯?”
“啊?”宋清月扯了把椅子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有些晃神沒聽清楚沈屹琛的話,“什麼?”
“我問你吃了沒有。”
“…”宋清月抿脣,“你看着我像是個會餓着肚子刻意給你帶飯自己卻不吃的人嗎?”
“不像。”
這不就結了!沈屹琛這得是多無聊,多沒話跟她說才問這麼白癡的問題啊!
寧曉媛搭在輪椅上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怎麼哪兒都有宋清月!這個女人是陰魂不散了嗎?
這段時間寧家的日子不好過,連她媽媽都時常在她耳邊唸叨着,讓她出面找沈屹琛求情,求他高擡貴手,放寧家一馬。
她倒是也想這樣做,可是沈屹琛根本就不見她,不管是公司還是沈家都找不到她,她連沈家的門都進不了。
打電話也不接,這一次是有人通知了她說沈屹琛到了度假山莊來了,她纔會刻意趕過來。
還沒說上幾句話。宋清月就回來了。
可惡!這個女人真是越看越討厭!
寧曉媛微微擰起眉,片刻後又舒展開,控制着輪椅上前,“既然清月姐給屹琛哥帶了外賣,那我就不獻醜了。”
她說着就將已經擰開了蓋子的保溫桶從桌子上拿了下來,倏忽,手一滑,保溫桶就從她手上脫落,熱湯盡數潑到了宋清月身上。
本能的彈站起來,褲子被熱湯潑髒了一大塊,最要命的是這湯水還滾燙着,這麼一潑下來,宋清月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寧曉媛手忙腳亂的想上伸手去幫忙,手拉着宋清月被熱湯潑到黏在大腿上的褲子往外稍稍一拉。宋清月臉上血色急劇消退。
“你幹什麼!”
她眼底的竊喜都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就被人大力推開。
沈屹琛將宋清月拉了過來,按了牀頭的護士鈴。
她跟着醫生去上藥,寧曉媛還沒能從剛剛被沈屹琛無情推開的陰影中回過神來,坐在輪椅上發着呆。
“屹琛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手沒拿穩。”
“你有意也好無意也罷,這次過來你如果是想給你們家爭取點好處,就別辦蠢事。”
寧曉媛臉色微變,“屹琛哥,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以前不是對我…很好的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有自己的家庭,沒有義務像過去一樣護着你。”
“你愛上她了嗎?”
沈屹琛斂下眸,好半晌才說,“她是我孩子的媽媽,也是沈家唯一的少夫人。”
他沒有直接說愛不愛,只是委婉的說宋清月的身份不會變。
愛嗎?還沒到那種可以豁出性命的地步。
只能說不討厭甚至是有點喜歡她的,他對因爲自己而爲宋清月造成過的傷害感到愧疚。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
這種感覺跟當初對寧曉媛是不一樣的,他對宋清月的感覺更加複雜。
她高興,自己也會高興,她難過,好像他心裡也會不舒服,應該說…宋清月是第一個能夠影響到他一舉一動的人。
但是愛啊…
似乎不能用這種模糊到虛無縹緲的感覺就能夠概括,所以他沒辦法說有多深愛宋清月,只是如果未來餘下的生活是跟宋清月一起度過,好像他不反感,甚至滿心期待。
隔着一扇門,撫上門把的手漸漸滑落。
剛剛被燙傷的地方上了藥,褲子上沾染了污漬,宋清月狼狽至極的側開了身子躲開。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講話,只是恰好聽到寧曉媛問沈屹琛是不是愛上了自己,那一刻。她心底是煎熬的,抱着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期待。
等着沈屹琛的回答,每一秒都過得格外緩慢。
這個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孩子的媽媽,沈家的少夫人,她根本不稀罕…
儘管她再怎麼嘴硬推開沈屹琛,也只是逞強,嘴硬心軟而已。
人真是貪心的生物,她也不例外。
得到了沈屹琛的關懷後,她還想得到…他的愛。
倚靠在牆邊,頭低垂着。
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達到小腹,宋清月眼眶一澀,所以沈屹琛是真的只是因爲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嗎?
留下她,也只是因爲愧疚和自責吧?
那都不是愛,也不是她想要的。
睫毛微微顫動,臉上溫熱的液體蜿蜒而下。
“別哭。”
宋清月猛地擡起頭,淚眼漣漣的看向突然出聲說話的人。
“受傷了?”
靳旌聿看向她的大腿處,微微皺起眉,“嚴不嚴重?”
她沒問靳旌聿爲什麼去而復返,也沒問他爲什麼又跑來了醫院,只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拉住了衣襬,彷彿這個小習慣已經重複了千萬遍,“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帶我離開這裡?”
“你想走?”
她低着頭小幅度的上下襬動,她不想留在這裡,更不想面對沈屹琛,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