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亞茹說顧辰風這三天都不會在。
正月二九,三十。大年初一。是一年間對一個家庭最重要的日子,顧辰風有家。有妻子,更是如此。
所以之後的一切誠如溫亞茹所言的那樣,在我回到病房之後沒多久,顧辰風就接了一個電話,而且是走到病房外面接的。
再回來。他面對我時雖然還是笑着,可是眼神裡的閃動的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顧辰風要走了。他抱歉的跟我說了一個理由,我不在乎這個理由是什麼。只是坦然接受了他要走的事實。
“小沫,我就離開一個晚上,明天我一定回來。”顧辰風懇請的跟我保證着。
我點頭,“好。我等你。”
在醫院的這一晚上,我一夜沒睡,只要閉起眼睛。眼前閃動着的都是痛苦的回憶,乾脆起來。靠着牀頭坐着,等着拂曉的陽光照進來。
年三十,連醫院裡值班的護士都透着喜氣洋洋的感覺。其他病房裡陸陸續續的傳來熱鬧的說話聲。而我卻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
知道晚上天黑,顧辰風都沒有回來。
我坐在病牀上望着窗外沉黑的天空,雲層很厚,有着淡淡的月光,但是看不到其他的星子。
如果放煙花就好了,煙花綻放的那一瞬間,散開的星火就像是漫天的星空一樣。
我的腦海裡突然的閃過這個想法,好像看到過這一幕。
晚上九點,我收到了顧辰風的第一條短信,他說會盡快想辦法出來,在醫院停止探望時間之前來看我。
醫院停止探望時間是晚上十點半,十點的時候,顧辰風說他不能過來了,問我需要什麼,他讓樑帆給我帶過來。
這一切全部都在我的猜測中,溫亞茹既然說了這樣的話,當然是不可能就此放手,死也會拖住顧辰風的。
我手指敲着手機屏幕,默默地發過去五個字,“我想看煙花。”
顧辰風那邊很久很久都沒有回短信。
再後來,我接到了樑帆的電話,“林小姐,醫院方面我已經通知好了,我十分鐘會到住院部樓下,顧總讓我叮囑您,多穿點別受涼。”
“好,我知道了,十分鐘後樓下見。”
我掛下電話之後,來不及深想爲什麼顧辰風有時間通知樑帆,卻不給我打電話,就忙着穿衣服。
今天很冷,溫度達到了零下,甚至有新文說今天晚上會下雪。
我已經接受了自己要離開的事實,爲了方便之後的生活,我更是不能在這個時候生病,所以將自己裹成了一個球才下樓。
樑帆剛到,他將車窗搖下跟我打招呼。
“樑助理,真不好意思,今天這樣的日子還要麻煩你。”我上車後抱歉的跟樑帆說,樑帆雖然是顧辰風的私人助理,可是也要放假的,更何況是今天這樣的日子。
樑帆笑了笑說,“沒關係,我跟我的親人已經沒聯繫了。所以晚上也只是一個人。”
他說的是沒聯繫,而不是沒有親人,這似乎有些微妙。
我不想探究別人的私事,沒在繼續這個話題。
樑帆又說,“顧總說讓我送您去一個地方。”
隨後,車子駛入夜色中,因爲是正月三十,路上的車流十分的稀少,街道兩邊都只有路燈,沒有開門的商家。
二十分鐘後,我們離開了江城的鬧市區,半個小時後,我們到了一個山腳下,然後開始上山,是蜿蜒的盤山公路。
越往上,江城的夜景越是清楚。
萬家燈火,一片輝煌。
等到了半山腰的觀景平臺,這纔看到了另一輛車,顧辰風就在車邊等着我。
我一下車,顧辰風就解下了他的圍巾圍在了我的脖子上。
“冷嗎?要在過個二十分鐘纔會放煙花,要麼坐進車裡等?”顧辰風像保護一個易碎的寶貝一樣守護着我。
這樣的溫柔關心,彷彿是在我脆弱的心坎上又狠狠地劃上了一刀。
“不冷,倒是你,我自己帶圍巾了,別把你的給我了。”我說着要把他的圍巾還給顧辰風,可是他不讓。
“你圍着,我不冷。”
我也沒再拒絕,因爲在顧辰風的圍巾上,不僅有的他的體溫,還有他的氣息,讓我貪戀。
此後的二十分鐘後,樑帆坐在車裡,沒有離開。
我和顧辰風看着遠處的江城夜景,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話,都是家裡的小事情,比如我這幾天不在,冰箱裡的食材都要壞了,過年都沒吃到張嬸特意給我們留的火鍋底料什麼的。
顧辰風敞開寬大的風衣,將我也裹了進去,貼着我耳邊說,“沒事,今年沒機會,明年我們肯定可以一起過的。”
我笑呵呵的說,“好啊,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顧辰風說完,一低頭,就吻-住了我的嘴脣,蓋章落款。
在沒有等到煙花之前,我們反而先等到了雪,小小的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我們相連在一起的身上、發間。
我驚喜着,“下雪了。”
顧辰風卻稀鬆平常的說,“嗯,下雪了,要不要回車裡去?”
男人啊,總是在這種事情上缺少浪漫的細胞,我無奈着,看着雪花的雙眼裡含着明亮的光。
心中有些愉悅,我跟顧辰風一起又多做了一件事,一起看雪。
下雪後沒多久,時間靠近十二點,絢爛的煙花瞬間而起,點亮了真個江城,絢爛在濃黑的天空上。
砰!砰!砰!
煙花綻放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瞥過眼,看了一眼顧辰風的側顏,喃喃連一句“謝謝你,。”還有,我愛你。
吵雜的爆破聲蓋住了我的聲音。
顧辰風轉頭過來問我,“你說什麼?”
我搖着搖頭,不告訴他。
顧辰風掐了掐我的鼻尖,卻說,“林沫然,我好喜歡你,我愛你。”
剎那間,我的世界彷彿是停了,雪花和煙花都停止在半空中。
這是我的奢望,希望時間一直都停在那一秒鐘裡。
煙花放完之後好一會兒,我和顧辰風纔回到車上,他拿出手裡看着,我眼尾的餘光瞥到一眼,上面有很多個未接來電。
我當做沒看到,不等他開口,反而主動說,“我要回醫院了,讓樑帆送我回去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他能抽出最重要的兩個小時來,一直陪在我身邊,已經是我的意外所得了。
我,知足了。
“真的沒關係?”顧辰風擔憂的又問。
“我又不是小孩子,連睡覺都要大人哄。我走了哦,新年快樂。”我說着,就下了車。
身後傳來顧辰風說“新年快樂”的聲音,而我不敢回頭。
上了樑帆的車,我揉了揉眼睛說,“外面的風真大,都吹的我流眼淚了。”
樑帆默默地看了我幾眼,然後調頭離開。
又回到了醫院裡,我這才發現顧辰風的圍巾還在我脖子上,我伸手摸了摸,溫度沒了,氣味淡了,還有些殘存。
晚上,我抓着圍巾貼在臉頰旁邊,這才順利的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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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一亮,這是我應該離開的日子了,溫亞茹給了我三天時間,這是最後一天。
早上護士巡房,新一輪的檢查和打針,我都一切如常。
下午兩點,我將羽絨服穿在病號服裡面,然後躲過護士和一聲,順利下樓,到了一樓,又馬上把病號服給脫了。
一切都跟我自己計劃的一樣很順利,我連手機都留在了病房裡,顧辰風一定不會這麼快找到我的。
不過令我膽戰心驚的是,我從醫院大門離開時,樑帆的車正在緩緩地駛入,門前都是緩衝帶,他開的很慢。
我嚇了一跳,忙帶起帽子遮擋住自己的臉。
好在他徑直的開了進去,沒有停下來。
不過樑帆來了,我被發現不見得時間可能更早了,我必須走的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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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去了汽車站,隨便買了一趟有餘票的車,就坐了上去。
四個小時的大巴,一路往南,我離江城越來越遠,而氣溫也越來越高。
我拖了羽絨服,卻將圍巾一直圍着。
當天晚上,我找了一家連鎖酒店住宿,一住就是六天,等過了初七,我才離開,然後搜索了信息去找房子。
說來也巧合,這一天,竟然還有一個人跟我一樣,也來找房子。
“小沫?!”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記憶有些模糊,但是大概認出了她的聲音,“朝顏?”
我遇見了朝顏,我在會所裡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目光打量了一圈之後發現,朝顏的肚子好像有些不一樣,雙眼一直盯在那裡沒移開。
朝顏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說,“我懷孕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卻又吃驚道,“你來找房子?”她也離開了江城?可是爲什麼,我記得她身邊一直有人的。
“嗯,你也是?”朝顏見我點頭,提議道,“不如一起?”
“好。”
我和朝顏找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精裝修,朝南,日光很好,房租雖然有些貴,但是朝顏說沒關係,她有錢,只要我煮飯洗衣服照顧她和寶寶,就免我房租錢。
我樂呵呵的笑着說,“敢情你是把我當傭人啊。”
偶遇朝顏,漸漸的沖淡了我離別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