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見到了陶欣,看着她明媚的臉。聽着她關心又熱切的言語。我身上的寒氣才褪去了大半,僵硬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此刻不用我一個人回去面對那個冰冷的房間。真好。
我謝絕了陶欣用餐的提議,在霍建元別墅裡的那一碗白粥雖少,但是就我現在心中積着一大堆事情,食不下咽的情況,就算是在美味的東西。也吃不下去。
“桃桃呢?今天下午的混亂,她沒有被嚇到吧?”我首先關心了一下孩子的狀況。
陶欣的臉上多了一抹憂愁。我一下就懂了,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景。連我這個大人都沒辦法一下子恢復過來,更何況是那麼小的孩子。
陶欣說,桃桃雖然在商場的時候沒有哭,可是一回到家。覺得自己安全了,纔開始嚎啕大哭,自從桃桃脫離嬰兒期之後。第一次哭的如此的撕心裂肺,身爲親生母親的陶欣十分的自責。桃桃連晚飯都沒吃。哭累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聽着陶欣的話,我想起了霍建元家裡的凡凡,那麼特別的孩子。也哭出了聲來。下午受到的驚嚇有多嚴重,就可想而知了。
我去孩子的房間裡看了桃桃,孩子睡的並不是很安詳,小眉毛微蹙着,長長的睫毛也沾着溼潤潤的水珠。
“陶欣,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我十分愧疚道。
陶欣拉了拉桃桃的被子,“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太大意了。”她一面說,一面關燈走出了桃桃的房間,我跟在她身後,輕手輕腳的出來。
“反而應該我跟你說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沒有盡到我的職責。厲總讓我在你身邊的目的,不僅是爲了派我監視你,更重要的是讓我保護你。”陶欣突然的笑了笑,眼眸裡伸着一絲驕傲,她說:“你別看我這樣,我當年可是做女警的,跆拳道散打都不在話下。”
聞言我驚訝的揚了揚眉,我原本以爲厲豐年安排陶欣在我身邊,只是爲了防止我再次逃走,沒想到……他已經想到了更多。
我眼尾的餘光看到陶欣放在架子上的照片,上面是穿着軍裝的她,還有另一個也是穿着軍裝的男人。
男人面容粗礦,不是時下流行的精緻美男子長相,但是一身正氣,男人味十足,有種雄性荷爾蒙爆棚的感覺,跟驕傲自信的陶欣放在一起,光想想就覺得激/情四色。
陶欣注意到我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這就是桃桃的爸爸。”
在她的笑容背後,我隱約感覺到一些被隱藏起來的悲傷,隨即就結束了這個話題,沒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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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了一個熱水澡,穿着陶欣的棉質睡衣,盤腿坐在牀上,陶欣正在洗澡,所以我趁這個時間給厲豐年打了電話。
這幾天,厲豐年的晚安電話一次也沒有遺落過,就算是隻能抽空說上兩三句,他也會打,可是今天卻沒有。
嘟——嘟——嘟——
機械的嘟嘟聲響了很久,直到我聽不懂的英語傳來,還是沒有人接聽,我一口氣撥了三個,依舊如此。
我和陶欣躺在同一張牀上,蓋着同一條被子,夜色越深,我卻約清醒。房間裡黑漆漆的,只有些許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又加上冷空氣過境,隱隱約約還能聽到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折騰了一天,腦子裡是一堆雜亂無章的東西,我久久不能入眠。
陶欣翻了個身,問我說:“睡不着嗎?”
“陶欣。”我輕輕地叫了她的名字,怕大聲了會驚擾一室的靜謐。
“嗯?”
“陶欣,你說女人會爲了什麼樣的男人生孩子?”我凝視着昏暗中的天花板,像是看萬花鏡一樣看着。
黑暗中,我不看到陶欣的表情,只覺得她開口時,聲音是甜蜜蜜的。
她說,“孩子就是女人的第二條生命,除非是自己所愛的男人,不然絕對不會輕易決定生的。”
自己所愛的男人……這幾個字,沉沉的落在我的心坎上。
旋即陶欣問我說,“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想。”明知道陶欣也看不見,可是我還是用力的點着頭。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還比我小一歲呢……”陶欣一邊回憶一邊感慨着。
陶欣說,她和他男人是在警校裡認識的,她的性格要強又不肯服輸,再苦再難的訓練都咬着牙熬過來,一點也不比男學員差,甚至她的槍法,是全校第一名。直到她男人也進了警校,而且第一堂射擊課,就打破了她的記錄。
“然後我當然不服氣,大喇喇的就衝到了他們的宿舍,要求跟他單挑。當時我一個女人,衝進都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宿舍裡,這樣的畫面現在想想也挺好玩的。”
“後來你贏了嗎?”我感染到陶欣的喜悅,笑問道。
“輸了。”陶欣樂呵呵的說道,“他就是塊木頭,根本不知道對女人憐香惜玉,我當時雖然脾氣暴了一點,可是好歹也是警校校花,那塊木頭也不知道讓讓我。”
“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慘敗,我當然不服氣,就一次兩次三次的……一直找他比試,可是每次都輸,就這樣輸了三年,我要從警校畢業的最後一天,我們又比了一場,終於贏了。可是我就算贏了,還是覺得不開心,我又不是傻,怎麼可能不知道是他放水。我就問他爲什麼,他說‘你是我女人,贏你沒意思,當然要讓着你’。”陶欣一面說,還一面學着男人的語氣
“這是他這輩子對我說過最好聽的話了。我畢業之後,在分局任職,一年後他畢業,卻被總局的重案小組選中,只要案子結束了,他就到我這蹭吃蹭喝,死活賴着不走,有一次我火了,跟他大打出手,不知道爲什麼,打着打着就打到牀上去了,我也真就成了他女人。這樣打打鬧鬧過了三年,當時我正準備升組長,卻發現自己懷了桃桃,這並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對於是否留下這個孩子,我和他各執一詞。爲了這件事情,我跟他吵的不可開交。”
我靜靜地聽着,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樣的一段往事,看陶欣如今疼愛孩子的模樣,真想不到她當年居然會不想要這個孩子。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五月十八號,一個初夏的日子,我第一次去醫院產檢,當時我還沒完全確定是不是要留下這個孩子,但是當我看到b超顯示屏上,那個黑乎乎,甚至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小圓點的時候,我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骨肉相連。在那一刻,我決定了把孩子生下來,我打男人的電話,從下午撥到晚上,一直都撥不通,那個晚上我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什麼事情會發生。果然在第二天早上,他的領導打電話給我,他在一次重大事故中,中槍犧牲了。”
我沒想到故事的結局,居然是這樣的,從被子底下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心。
黑暗中,陶欣的眼角閃着一點點的水光,她深吸一口氣,哽咽道:“說來也巧合,我男人中槍的時間,就是我在醫院產檢的時間。我已經沒了他了,當然不能再沒有孩子,就算不能結婚,就算沒名沒份,只要有這個孩子陪着我,就像是他還在我身邊一樣。爲了更好的照顧孩子,我決定從警局離職,做一個普通上班族,朝九晚五,按國家規定放假,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陪孩子。”
陶欣繼而又跟我說了幾個桃桃小時候的趣事,說着笑着,我倆才漸漸地有了睡意。
入睡之前,我還想着霍建元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我相信他說的,他和江清妍都不知道凡凡是不是厲豐年的孩子。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連江清妍都會不知道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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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d國。
這也是個不眠夜,厲豐年在酒店門口暈倒之後,立刻被下屬送到了最近的醫院裡,檢查後發現他的體溫已經燒到了四十一度,感冒拖成了急性肺炎,必須留院治療。所以原本預定第二天離開的行程已經取消。
而在醫院的另一棟病房裡,潔白的房間裡亮着一盞昏黃的燈,模糊的映出病牀上的女人,她身形消瘦,臉頰凹陷,臉上一片慘白,疲倦的面容上,只有那雙明眸微微還有些朝氣。
女人伸手想喝口水,她才一動,雙手抱胸靠在座椅上休息的男人,馬上就驚醒了過來,他雙目漲紅,不知道有多久沒好好睡上一覺了。
“清妍,是要喝水嗎?我倒溫的給你,你別動。”江瑞倒好了水,插上吸管,送到江清妍的嘴邊。
江清妍抿了一口,就搖了搖頭,她不捨的看着江瑞,最近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要趁現在好好的跟他說說話。
“阿瑞,我們放棄吧,我的病早就治不好了。”江清妍氣若懸河一般的說着。
“不會的,一定有其他的辦法的,d國不行,我們可以去m國,那邊的醫療技術說不定更好,清妍,你一定會沒事的。”江瑞的神色有些瘋狂,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是那麼的溫柔,就怕驚嚇到牀上的人。
江清妍擡起插着吊針的手,江瑞馬上伸手握住,她喘息好一會兒,才慢慢得開口道:“阿瑞,我不想醫了,我想回家。你就當答應我這個最後的請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