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兆年下車就往住院大樓的方向走了過去,此時天空中又重新下去了細雨。帶着倒春寒的涼意。我坐在車裡,看着車窗上一條條往下滑的雨痕和他的背影。渾身冰冷的彷彿要顫抖了起來。
陸南和厲兆年像是要故意避開一樣,我和季世軍在車裡等了良久,纔等到陸南下車,他穿着一身深藍色的西裝,低沉着臉。嚴肅而刻板的神情,手裡提着一個公文包。是我曾今見過無數次的模樣。
陸南在走了兩步之後,回身對着車頭按了一下車鎖。車頭燈隨之閃了兩下,橙黃色的燈光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
陸南卻停住了,他沒在轉會身去,而是往望着我們停車的方向一動不動。一股如同天氣一般的陰寒氣息隨之而來,就算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我也感覺到了。
噗通噗通的,我的心都快跳到自己的嗓子眼了。難道我和季世軍的跟蹤被他發現了,會不會打草驚蛇?
我下意識的把身子往下縮了縮。好在陸南只是忘記了什麼東西,他重新打開車門,又拿了一份東西之後。也往住院大樓的方向走去。
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看着陸南遠去的背影,已經躁亂的心跳卻遲遲無法平復,臉色煞白又茫然的坐着。
“宋小姐,要回公寓嗎?”季世軍將我詭異的舉止和慘白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卻克己的沒有多問。
“回、回公寓。”我仿若失魂,喃喃着,心中卻思緒萬千。
人是因爲有了比較,才顯示出差距。
厲豐年無論在哪兒,他都是一個強大的焦點,一個天生的閃光體,從而才顯得他身邊的陸南沒有那麼出色。
可是我們都忘記了,如果沒了厲豐年,將陸南放入人羣裡,也可以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
就剛纔陸南轉身後瞥過來的眼神,冰冷不屑的神情幾乎是跟厲豐年如出一轍的,讓我一下子就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在之前的別墅裡,還有在顧辰風的遊輪上,陸南冷着臉替厲豐年收拾“殘局”,親自盯着我把避孕藥吃下去。
能將事情坐到如此地步的人,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尋常人?
但是我怎麼也想不通陸南要背叛厲豐年的理由,是他不甘心一直屈於人下做一個助理嗎?如果是這樣,以陸南的能力,只要他開口,厲豐年絕對不會不同意的,有何必捨近求遠呢?
回到公寓之後,我將電視打開,馬上換到新聞臺,同時也換着幾個財經頻道看着,果然電視上已經有了最新的現場報道。
躺着厲旭成的病牀被推上救護車的畫面,厲豐年從厲氏集團大門衝出來的畫面,一次次的被重播,而無論多少次,我的心口也被狠狠地揪住着。
餐桌上放着方阿姨做好的晚餐,反扣着大碗保溫着,可是我連打開來看一眼的谷欠望都沒有。
給自己到了一杯溫開水,一整杯都灌了下去,這才覺得自己是緩過來了。
整理外套的時候,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和一張紙巾,紙巾上寫着顧辰風妻子溫亞茹留給我的那個電話。
我始終都想不出溫亞茹到底會希望我以後幫她做什麼事,可是她現在能幫我做的事情,卻是那麼的讓我心動。
抓着紙巾良久,最終決定把手機號碼輸入手機的時候,卻發現我的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纔剛充上電,陶欣的電話就撥了過來,手機瘋狂的震動着。
“喂。”
“臨夏,你終於接電話了,真的是太好了,要是再聯繫不上你,我都準備報警了。”陶欣纔剛聽到我的聲音,就在電話那頭大大的嘆了一口氣,隨後有小心翼翼的問我說,“你纔剛回來嗎?下午發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低沉的回答道,何止是知道啊,我還是親眼看到的。
陶欣也隨之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之後才又開口,“臨夏,你不覺得有些事不對勁嗎?”
“你是誰指救護車和記者?”
我試探的反問着陶欣,得到了她的肯定答覆,顯然我們兩人的想法是想到一塊去了。厲氏集團是上市公司,任何一個決策,任何一個合作項目,甚至包括是領導層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到明天的股價。
今天是厲氏集團開股東大會的日子,厲旭成卻在會議當場突然暈倒,被緊急送醫的事情,出於維護利益的考慮,應該儘可能低調處理,將影響減低到最小纔對。
可是一部分的新聞記者,到的甚至比救護車還早,所以才能拍到宛如現場直播的畫面。
這其中,透着一股蹊蹺的感覺。
“好像是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安排了記者在樓下等着,將不利消息儘可能的傳播。”陶欣如此說着,跟我心裡所想的一模一樣。
可是厲旭成發病是偶發現象,這難道也可以在那人的算計之中。
會這麼做的人是厲兆年?陸南?還是藏得更深的沈遠征?
我一直都擰着眉,連太陽穴都一抽一抽的發痛,“陶欣,你有沒有信得過私家偵探,我想查一個人。”
陶欣說,“有,有個警校的同學不做警察了之後,就改做了私家偵探。你想查誰?”
“陸助理,陸南。”我沉重而認真的說出這個名字。我隱隱有些感覺,總覺得陸南背叛厲豐年的理由不會是簡單的爲了錢,爲了權,如果是其他的恩怨情仇,肯定只能從陸南本身的出身查起。
“陸南?”陶欣有些不可思議的反問道。
“嗯,陸助理的個人信息環球集團內應該還有留底,你跟人事部要一份,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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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晚上,江城的各大媒體都圍堵在醫院,拼了命也想拿到第一手的新聞素材。晚上十點半,當厲豐年出現在電視的直播鏡頭上時,我頓時就腦子一片混亂了。
電視畫面中,厲豐年冷峻着神情,他的五官依舊是那麼好看,雙眼沉黑又閃着堅毅的光,閃光燈在瘋狂的跳動着。我曾經“有幸”感受過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這種待遇絕對是非人的。
而厲豐年卻在此起彼伏的白光中,面不改色,甚至也眼睛都沒眨一眨。
他說,厲氏集團董事長厲旭成從去年年底就知道自己患病了,所以他才放手自己環球集團回來接掌厲氏集團,工作交接已經在去年年底就已經完成,所以厲旭成今天的突然發病,並不會對厲氏集團內部運作產生任何影響,感謝各位的關心。
而當有記者問起厲旭成現病情如何的時候,厲豐年的眉心微蹙了一下,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反應,還是被攝像頭如實的捕捉到。
他只說了一句,已經度過危險期,之後需要靜養。
就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在厲豐年轉身離開之後,是幾個保安和……陸南一起攔着如狼似虎的記者們。
這一天,我猜測厲豐年不會回來了,但是還是等到了晚上十二點多,纔回樓上去睡覺。如今厲豐年的情況岌岌可危着,我更是要幫他守住環球集團,不讓他在多一件煩心事。
這一晚,我睡得並不安穩,早晨天矇矇亮的時候,就輾轉反側的醒了過來。房間裡透着一股清冷的寒風,空氣中又帶着一股濃濃的菸草味。
我這才驚覺房間裡還有一個人,是厲豐年回來了。
他正靠在房間的飄窗出抽菸,窗戶打開着,帶着雨水和晨霧的風吹在他的臉上。
厲豐年望着窗外,抽了一口煙,將煙霧吐了出去,看着它一圈圈的飄遠。當厲豐年低頭將菸頭掐熄在菸灰缸裡時,我才注意到,那個菸灰缸都快滿的溢出來了。
“豐年。”我的心臟就像是被人緊緊地抓住了一樣,撕疼的厲害。
厲豐年聞聲轉頭看像我,雙眼中漆黑一片,他一步步的靠近,隨後整個人就壓在了我身上。
隨着他身上濃重菸草味靠近的下一秒,我的嘴脣就被他堵住,他眯着眼,舌尖一點一點的滑過我的脣瓣,然後含住,緩緩地啃咬着。
與其說厲豐年在吻我,卻又更像是在廝磨我的嘴脣。
他像是一個大型的食肉動物,他有着他森林王者的威嚴,就算是被傷的傷痕累累,也不能流露出半分受傷、脆弱的模樣。
厲豐年靠着這樣的方式,舔/舐着他帶血的傷口。
我們倆慢慢地吻着,知道有一股溼潤的液體劃入我們交纏的脣舌之間,厲豐年才揚起了身子。
他擦着我的眼淚說,“怎麼哭了?”
“我……我……覺得好心痛。”我不願讓厲豐年看到我哭的不能抑制的模樣,就抓着被子又把自己的臉埋了起來。
我覺得好心痛……替厲豐年心痛着,他的身上揹負着太多我無法觸及的東西。
“傻瓜。”
厲豐年揉了揉我的頭髮,然後連人帶被子的把我抱住,他說,“天就快亮了,等天一亮,我還要去醫院,能休息的時間不多,就這樣讓我睡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