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龍的一系列大膽想法和做法,將秦家的三個人都給鎮住了。
秦家夫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看向秦瞎子,然而後者一時間卻也給不出答案,因爲今天之後的未來,他已經看不到了。
“也就是說,不管我如何糾結懷疑,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了他嗎?”秦瞎子那一對慘白而沒有瞳孔的雙眼看向唐龍,似乎是想要從靈魂上將他看個清楚。
而唐龍也是目光一凝,這雙眼睛……這雙眼睛他在現實中看到過。
這是國王組織那位先知,馬小玲的眼睛!
看起來,秦瞎子身上的靈異也不止一種,而秦老顯然沒有繼承這雙眼睛。
“猶豫了這麼久,其實我已經沒得選了,不是麼。”到最後,他突然坦然地笑了。
“沒錯,你的繼承人已經被我溶化並且注入鬼血了,你自己的方案沒有施展的可能,只能賭一賭,賭我說的對。”
唐龍淡淡道:“賭這個孩子被生出來的時候,有一具完整的身體。”
“好,有膽色!”秦瞎子讚歎一聲,“別看伯華你平日裡看着老實憨厚,但較起真來,居然讓老夫想起了那個叫張洞的後生。”
說着,他坦然盤腿坐了下來:“動手吧,伯華。”
明知從自己體內支解出厲鬼後,平衡會被打破,但秦瞎子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有你們這羣后生在,老瞎子我可以安心閉眼了。”
“別急着閉眼。”他釋然了,唐龍可不會放過收集情報的機會,“您的身後事中,這雙眼睛是怎麼安排的?”
“這雙眼睛?”秦瞎子咧嘴笑了笑,“眼光不錯,伯華你想要的話,可以送給你。”
“不,我不是想要,我是要問您原來的打算。”唐龍得知道,這雙眼睛原本是隱藏在什麼地方,被馬小玲駕馭的話,證明了那個地方已經被國王組織給佔據了。
“這個啊……”秦瞎子笑道,“我打算將它封印在秦家的祖宅當中。”
唐龍最不願意聽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皺了皺眉:“秦家的祖宅……是否在大京市附近。”
“不錯。”秦瞎子挑了挑眉,“你是怎麼知道的。”
“在未來的某一天,我會進入你秦家的祖宅當中。”唐龍沉聲道,“我需要您告訴我,這祖宅當中都有什麼玄妙。”
秦老對這祖宅的評價是,不管是多麼強大的厲鬼,只要自身沒有智慧,進去了就絕對不可能跑出來。
甚至當年總部會議要對付鬼畫的時候,王小明也曾經計劃將鬼畫引入到那座老宅當中去。
“你這可有點過分了。”秦瞎子的堂弟沉聲開口。
唐龍的舉動,就等於是對別人說,把你家大門的密碼告訴我,將來哪天我要進去轉轉。
“那地方可沒什麼好賺的,你要在裡面做什麼?”秦瞎子卻笑了笑,似乎早有預料。
“徹底終結整個靈異時代。”唐龍說出了神秘復甦正文中,楊戩的最後一句話。
“真是自信的年輕人。”秦家三口都笑了,只是這笑容當中的含義,唐龍卻參不透。
“好。”最後,秦瞎子緩緩開口,“我告訴你,那座老宅內部,其實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就算是迷宮,也未必能關得住所有厲鬼。”唐龍開始試探對方。
“關得住,只要那隻鬼沒有活人的智慧,就關得住。”秦瞎子的回答,和秦老一模一樣。
“既然你想去,那麼就得知道這迷宮的走法,現在我來告訴你……”
……
待到唐龍離開裁縫鋪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看了看黑色手機,卻並沒有任何提示。
“說起來,貌似還有一個傢伙等着我呢。”此時他纔有空低頭看了看王小明的紙條。
上面赫然寫着:“今晚十點後,來太平古鎮的祠堂見我,有些十分機密的事情,只能和你在這意識世界中說。”
唐龍皺了皺眉頭,今晚十二點最後一天就結束了,到時候他就可以返回現實世界當中,按說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這個時候,才越要小心行事纔對。
可王小明卻說,有些話必須要在意識世界當中說。
他在忌憚現實世界的誰?
唐龍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看看,如果是別人這麼說也就罷了,那畢竟是王小明啊,說不定會給自己一個驚喜。
此時他駕馭了奸商劉的厲鬼,鬼街和太平古鎮的隔閡就顯得沒那麼不可逾越了,實際上鬼街中幾乎每個商戶都有鬼域,否則他們要如何出入。
開啓了鬼域後,唐龍順利地從鬼街入侵到太平古鎮,按照記憶來到了祠堂所在的地方。
不過這個時候,初代招魂人還尚未誕生,這祠堂……也就是個普通的祠堂罷了。白日裡可能還熱鬧點,晚上根本就沒人來,也難怪王小明會選擇在這裡接頭。
用鬼域入侵到祠堂當中,唐龍一眼就看到了背對着自己,似乎對天井中夜空很感興趣的王小明。
“外面的情況如何了?”他知道王小明的性格,也懶得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地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還好。”
王小明緩緩轉過頭來:“雖然靈異已經徹底復甦,但總部這邊也算是勉強建立好了防線,暫時還頂得住。”
得知外面無事,唐龍心裡長長地鬆了口氣,繼續問道:“所以,你有什麼關鍵的事情,非要在這裡和我說。”
“總部有內鬼,準確地說,是隊長中有內鬼。”王小明沉聲開口。
“什麼?”唐龍心中頓時一驚,一位位隊長的模樣在腦海中閃過,“誰?”
“楊間。”
“怎麼可能?!”唐龍眉頭皺了起來。
王小明上前幾步:“當然是因爲之前受了楊戩的影響,那天晚上在珠穆朗瑪峰上,你就沒有感覺到他有什麼不對嗎?”
聽到王小明的話,唐龍頓時心中一沉,回憶起那天楊間的行爲來。
然而就在他走神的剎那,近在咫尺的王小明突然露出狠厲之色,伸出手掌猛地對着唐龍扇了過去。
“啪——!”
如果說鬼血楊間的一巴掌就等於公交車的一次衝撞,那麼這一巴掌就等於是幽靈船的一次撞擊!
“啪啦——!”
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的唐龍,瞬間被抽得粉碎,真正物理意義上的粉碎,有彩色的陶土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泥偶?!”
“王小明”臉上露出驚異之色,隨後立刻狂吼道:“攔住他!”
與此同時,被釋放出來的戲子鬼已經開始對眼前的人發動襲擊,然而入侵進身體之後,它自己反而掙扎了幾下,動彈不得了。
“王小明”的面容體型迅速改變,最後竟是變得和唐龍一模一樣。
很顯然,這是穿越者唐龍,或者說,船長。
唐龍已經很謹慎了,哪怕沒料到敵人會進入意識世界當中,也用鬼域將泥偶扮成自己的樣子去和王小明對話。
反正他自己就躲在鬼域裡聽着王小明的話,一樣可以將情報入手,若是情況不對,則隨時可以用鬼域跑路。
只可惜,唐龍還是有些小看了對手。
在船長狂吼之後,祠堂當中的一塊塊靈位迅速發生變化,形成一塊塊林立而起的墓碑!
從一開始,唐龍進入的就不是祠堂,而是一處靈異之地,由三當家蔡元常創造出來的靈異之地!
因爲太平古鎮當中幾乎每一座建築都是一處靈異之地,並且現實中的這個位置是祠堂,因此唐龍就誤以爲意識世界中的這裡還是祠堂。
“有趣,着實有趣。”此時蔡元常也從墓碑林中現身出來,“這世界上,居然還真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他一邊打量着船長和唐龍一邊感慨,似乎“魂穿”張伯華這件事情根本就無法騙過這傢伙。
“不對……”唐龍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爲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蔡元常,根本不是和大掌櫃的,張重清一樣的中年外貌,根本就是個耄耋老人。
他突然生存一股可怕的想法:“你是……現實中的蔡元常!”
“完全正確。”船長冷笑着開口道,“不然你覺得,我是怎麼來到這試煉任務中的。”
他作爲黑色手機的上一任繼承者,又有現實中的蔡元常相助,也難怪連意識世界中,有黑色手機保護的試煉空間都能進入。
“這下玩笑可有點兒開大了啊。”唐龍冷汗都下來了,自己之所以敢來赴會,就是因爲他現在也掌握着不弱的靈異,就算有埋伏也毫不畏懼。
但埋伏自己的是船長和蔡元常,他的那些底牌就有點兒不夠看了,就連最強大的棺材釘,也是奈何不了船長的。
此時一塊塊墓碑已經徹底覆蓋四周,唐龍駕馭的奸商劉的厲鬼,鬼域根本無法突破,而在裡面死拼,他也完全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說到底,你也不過就是個依靠我而誕生的分身罷了,離開我,你一無是處。”
船長冷笑着:“不要妄想能夠拯救世界了,安心地永眠在墓碑下面吧。”
“是嗎?我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下。”到了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唐龍也沒法再隱藏什麼,只聽“啪啦”一聲,盒蓋被掀開,又一隻七色的蠶狀蟲子出現在他掌心。
“七彩鬼蠱?”船長面色頓時一變,一句“不可能”就在嘴邊,卻生生嚥了下去沒有出口。
他的活人意識一直在楊戩體內,親自承受過這七彩鬼蠱的折磨,當然知道其厲害。
唐龍腦門上都是冷汗,七彩鬼蠱哪是這麼容易煉製的,他給秦瞎子那邊用的那隻,是張重清花費多年精力研製出來,被自己逃過去研發改良的。
而這隻,是他自己在這幾天內,照葫蘆畫瓢弄出來的山寨版,外表是看不出什麼破綻,但實際效果就……
局面,一時間僵持住了,蔡元常作爲太平古鎮的三當家,當然也知道這玩意兒的厲害,哪怕只是沾上一點兒,也是不死不休,就算是在意識世界中逃回現實都沒用。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最終還是船長這邊要先出手,因爲只要熬到十二點,唐龍就要返回現實世界了,這是黑色手機指定的規則,就算是蔡元常也留不住。
一塊塊墓碑開始晃動,似乎是準備混淆視聽,又似乎是隨時準備成爲擋箭牌,對着唐龍這邊壓縮過來。
墓碑進一步,唐龍的鬼域就退一步,被這樣壓縮下去,很快就會徹底失效。
“喀啦喀啦——!”
被逼無奈,他一口氣捏碎了全部的泥偶,將戲子鬼們釋放出來,對着蔡元常發動瘋狂的襲擊。
船長的恐怖程度唐龍知道,而這個蔡元常雖然也很棘手,但他最恐怖的能力,將人拉入到意識世界卻是無用。
因爲這已經是意識世界中了,總不能來個夢中夢之類的操作……吧?
然而墓碑逼近之後,唐龍立刻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幾乎要保持不住意識。
“我靠,真的在意識世界中還能拉人入意識世界?”他頓時覺得不妙,自己在這試煉任務中東拼西湊的靈異,根本就沒有能抵抗意識入侵的。
然而就在此時,一連串狗叫聲突然在腦海中浮現。
“汪汪——!”
隨後,一隻只牛犢大小的惡犬憑空出現,呲牙咧嘴地守護在唐龍附近。
“鬼夢?”船長心中一驚,頓時停住腳步,作爲看過神秘復甦原作的人,他可太知道這玩意兒有多無解了。
“幸好,我這邊還有底牌。”他嘴角微微揚起,“姓蔡的,你還要看多久的熱鬧?”
唐龍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喊誰,但很快就面色一變:“難道說……這意識世界中的年輕蔡元常,也和他們聯手了?”
然而船長連喊兩聲,卻是沒得到迴應。
突然間,一塊塊墓碑自動向左右分開,顯然是有強大無比的鬼域入侵進來。
“不要再喊了,老三已經被我放倒了。”
一襲黑色長衫,神情淡漠的張重清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地出現唐龍面前。
“呵。”船長的應變能力極快,立刻就露出一副嘲笑挖苦的嘴臉,“暗中保護自己的兒子嗎?可惜,那小子根本就不是張伯華,你不辭辛勞要保護的,其實是害死你兒子,佔據他身體的兇手。”
他直接揭穿了唐龍的身份,並且給他扣了一口大黑鍋。
捫心自問,外來者本就會被這個世界排斥,若是張重清知道自己兒子體內活着的,自己告知秘密託付未來的,完全是一個陌生人,他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船長最擅長掌控人心,他相信這一次自己也不會失敗。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卻是……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不管他再怎麼小心謹慎,再怎麼不漏破綻,但這世界上又怎麼可能有父親認不出自己的兒子。伯華突然不見了,我會着急,也會心疼,自然還有仇恨,恨不得立刻就殺死這個鳩佔鵲巢的傢伙。”
張重清用無悲無喜的目光看向唐龍:“我告訴自己,只要他表現出的價值哪怕有半點不足,就立刻殺死他,但可惜……從始至終,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和天份都令我驚豔。”
“所以,就算是他真的殺了伯華,鳩佔鵲巢,我也不會對他動手,反而會保護他,將未來託付給他。”
聽到這話,唐龍不由得一個激靈,回憶起任務提示來。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當時唐龍還覺得,這個任務提示,是提醒他黑色棺材裡面刻着的字,隱藏着整個意識世界中最大的秘密。
卻沒想到,這句話是提示他,張重清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他自以爲安全愜意的時光當中,實際上步步殺機四伏,而最大的危險卻不是鬼街中的靈異,不是古鎮內不懷好意的商戶,甚至不是入侵過來的國王組織。
而是這個他一直認爲是盾牌,是靠山的存在,張重清!
張重清不愛自己的兒子嗎?當然不,從他無意間透露出的隻言片語中,唐龍就知道,他深深地愛着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但對於他來說,這一切,都是可以犧牲的,包括他自己。
只要能終結靈異時代,張重清什麼都可以捨棄,甚至是去幫助仇人。
就像是王小明的弟弟被楊間所殺,他卻還要用自己的死來幫助楊間鋪路,讓他坐穩執法隊長之位那樣。
他們這些人,並非沒有情感,沒有私慾,而是可以爲了奮鬥的目標犧牲一切。
王小明判斷楊間有着很高的價值,所以他幫助對方壓制厲鬼復甦。
同樣地,張重清判斷唐龍有着很高的價值,所以他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哪怕對方是個佔據了自己兒子肉體的仇人。
“該死的……”在聽到張重清的回答後,船長就意識到自己的計劃要失敗了。
蔡元常的靈異的確很強,可以在意識中塑造出一個近乎真實完美的世界,但問題就出在這個世界太完美了,完美到裡面的人都有自己的意識,是不可控的,就連他這個創造者都不能在裡面爲所欲爲。
打個比方,白水鎮事件中,蔡元常的意識世界中甚至出現張洞去襲擊楊間,他難道敢去張洞面前蹦躂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直接襲擊失敗,但幸好還做了二手準備。”他給了蔡元常一個眼神,兩人立刻就消失了,顯然已經返回到現實世界當中。
“現在。”
張重清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唐龍:“還記得我那時候說過的話嗎?想要成爲鬼醫,就必須要打破醫者不自醫的傳統,現在,壓制你體內的靈異吧。”
“這是我對你的,最後一道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