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誤會
小樓上,月色如水。
銀輝灑落在精緻的木製欄杆和飛檐翹角的屋頂上,端坐在蘇曜面前的甄姜,如一朵盛開的白蓮,在月光下顯得更加清雅脫俗。
她長舒了一口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
關內侯居然說要保她.
這番話讓甄姜感到了連日來從未有過的安心。
她擡頭望向窗外的明月,眼中光澤閃爍。
是啊,袁家固然是權勢滔天,但眼前關內侯又豈是易於之輩?
如果說在孟津渡的時候,甄姜還只是一種純粹樸素的好感和對一位新晉崛起將帥的籠絡的話。
那在今日,看到蘇曜器宇軒昂的英姿時,她徹底的震撼了。
那場規模宏大的獻俘和凱旋大典彷彿還在眼前,萬千將士的吶喊、路邊百姓的歡呼還有那些少女們的尖叫聲都交織在一起,震撼人心。
而在大典之上,爲蘇曜牽馬的那個人,身份更是令人震驚,足以令全城轟動。
那可是十常侍之首的張讓啊!
皇帝竟然派此人來爲蘇曜牽馬,這份恩榮可謂是深厚至極。
這位關內侯若說要保她,那定然是不會有問題的。
只不過.
甄姜在入京以來連日的碰壁後,已深刻體會到了世態炎涼,尤其是在經許攸一事之後更是深知,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意。
一切都有價格。
要說,她家除了當官也是數代經商,對這些本不該陌生。
但一來,若非他家父親早亡,又怎會有要她這長女出頭的一天?
否則,涉世未深的她哪裡又有機會被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詞所矇騙呢。
但這不代表她愚蠢,甄姜也是從小讀書習字,雖不敢說天資聰穎,但稍一細想,也是能琢磨個大概的。
現在她甄家沒了靠山,就像那案板上的魚腩,不但中山叛亂的張純視他們如肥肉,時時宰割,那許攸不也正是如此趁人之危,謀財謀色嗎?
眼前這位關內侯又如何呢?
難道真的如他所說,爲了大義便敢於冒着得罪袁家的風險替自己出頭?
甄姜真的怕了。
怕自己滿腔熱血再次被錯付,怕一番付出後又被人愚弄和利用。
於是
收起心中那份感動,甄姜優雅地俯首行禮、款款道:
“關內侯的大恩大義,不知小女子該何以爲報啊.”
“報答麼?”
蘇曜環視一圈四周,目光又落回甄姜身上:
“既如此,那便讓我睡一晚吧。”
“啊?!”
“什麼?!”
“.”
一時間只見那是甄姜捂嘴,丫鬟挑眉,連小春也是撇了撇嘴。
緊接着,就在甄姜眼上剛剛蒙了一層水霧的時候,那丫鬟小玉叉着腰怒道:
“我家主人也是堂堂中山無極甄氏的大小姐,清清白白的女兒身,怎能容你如此輕薄!”
“小玉,不得無禮!”甄姜趕緊起身拉住丫鬟。
但她心裡卻是哇涼哇涼的。
關內侯對她有想法,她自然是明白的。
女孩子一般對目光都是非常敏感的。
而甄姜由於自小就異於常人的過快發育,就更是如此了。
時常都能感到那些火熱和輕薄的視線。
這樣的身材讓她非常苦惱,甚至用來雙層的裹胸也沒法阻止。
而在孟津渡時,甄姜就從蘇曜的目光裡捕捉到了那一閃即逝的火熱。
但,不知爲何,一向對旁人視線討厭的她,在那時卻感到了一瞬間的欣喜。
甚至在之前,蘇曜從街道上飛身而上,闖入她與許攸的會談時,她也是不但沒有感到無禮反而還有絲激動和期待。
但現在,蘇曜的話對她卻不吝於當頭冷水: “在關內侯眼裡,小女莫非就只配這一夕露水姻緣麼?”
甄姜雙手環抱託在胸前,只眨眼間,一縷淚珠就從眼角落下。
真是楚楚可憐又誘人心絃。
——“停停停”
婢女小春伸出手,跺了下腳,滿腦門的黑線:
“你們在想什麼呢?
我家主人只是想拜託你們讓我等留宿一晚而已!”
“啊?”
“此言當真?”小玉瞪眼。
“那不然呢?!”小春也叉起腰來,一指窗外“沒看我們那麼多人都在外面呢嗎?”
聽了小春的話後,場面一度變得極爲尷尬。
甄姜愣住了,淚水還掛在眼角,深深的低着頭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胸口。
小玉則是滿臉通紅,顯然是爲自己剛纔的衝動感到羞愧,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甄姜,見她並沒有責怪的意思,才稍稍鬆了口氣。
至於小春,則狠狠的瞪了蘇曜一眼,似嗔似怨,彷彿在說
“咱能別用這麼容易惹人誤會的說法麼?!”
對此,蘇曜則是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表情,似乎是想笑,但又覺得不太合適。
沉默,維持了一會後,還是由蘇曜打破了。
只聽他乾咳一聲:
“我們暫時沒找到地方住,我看你家挺大,不知甄小姐可否讓我等留宿一宿?”
聽了蘇曜的請求,甄姜愣了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擡起頭眼神複雜的看了眼蘇曜。
混亂的情況衝擊她的大腦,她搞不懂這位恩榮正盛的關內侯爲何會在大典之夜沒地方住。
但她還是很快恢復了優雅和從容。
甄姜微笑着點頭,彷彿剛纔那場誤會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說:
“寒舍簡陋,還望關內侯莫要嫌棄。”
說完之後,甄姜便囑託小玉負責接待蘇曜等人,然後便託了個藉口離開。
而接下來,直到蘇曜等人離開時,也再沒見過這位甄府的主人一眼。
次日,清晨。
公雞剛開始打鳴時,蘇曜便在紅兒與小春的服侍下換好了一身莊嚴的硃紅色武官朝服,腰掛金印紫綬。
又在衆人殷切的叮囑與期盼下,前往城內。
誰知,城門剛開,他便撞見了在那守了一夜的黃門侍郎鍾繇。
在澄清誤會後,鍾繇便一邊派人去甄府接蘇曜的家眷和行李進城安置,一邊親自引着蘇曜前往北宮參加朝會。
其實按常制,不管是騎都尉也好還是關內侯也罷,雖然都有資格列席,但並非每次朝會都要參與的。
更多的,他們還是一個隨時待命聽候差遣的清貴閒職。
有事派差,無事交職。
而這一次,鍾繇之所以急火火的在城門口守了一夜,繼續安置蘇曜家眷的任務只是其次。
最關鍵的還是,皇帝離開前下的那道口諭。
他要求蘇曜今日準時上朝。
這下可好了,本來以爲只是給人帶回來,參加完典禮便可以交差的鐘繇發現自己的任務又多了一項。
只能硬着頭皮在馬車上給蘇曜講了一路上朝時的注意事項。
但,即便如此,鍾繇也還是擔心,怕在今日這百官列席的大朝上這位新晉勳貴會君前失儀,讓自己陰溝裡翻船。
畢竟,以這位關內侯一路來的作風,鍾繇要是能說不擔心那纔是見了鬼。
蒼天啊,請保佑下來一切都順利吧!
鍾繇默默的祈願着。